第19章
他聲音不大,近乎自言自語,但也足夠距離不遠的高封聽個明白。 先生說什么?高封的目光在meimei和小東郭之間來回流轉一圈,月相是何意? 老東郭一把拉下兒子,低聲慍怒:混賬!還不坐下!又立刻朝高封作揖,笑道: 是犬子不守規矩。望見令妹相貌非凡,一時失禮,望貴人贖罪。 高封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話一樣,奇道:先生是說,舍妹相貌非凡?當真? 高氏上下都知道,在諸多功課上腦筋都轉不過來彎的高氏小女,早已被高傒放棄送入仕途了。高封想不通,連小官職都無法勝任的meimei,又哪來非凡可言呢? 沒想到小東郭點了點頭,斟酌著字句道:侯子之所以貴者,乃此女也。 這一句叫高封更驚,什么?她比我先貴? 還沒等他想明白,只見后門又緩緩走進一人,人未到,聲先至:君為日,后為月,東郭先生之意,莫非小女有王后之相? 來人正是高傒,他一進來,高封立即站起,讓出了主位,神色緊張,解釋道:父親,這位是是相師東郭先生,他相我兄妹皆大貴,正要稟報父親。 高封請來東郭先生的事情,是他一個人的主意,并沒想要驚動父親高傒。 高傒橫了兒子一眼,對他私自找相師到相國府來的行為很不滿,我看你是沒打算稟報!要不然,對東郭先生這等稀客,你怎么能在偏廳會見? 他又轉頭看向相師父子,忽然露出一抹笑意:久聞東郭先生大名,犬子失禮了,是老夫管教不嚴。 東郭先生摸不準他意思,只得陪著打躬唱諾,恭維道:先前令郎令愛容貌皆似相國,今日一望,果清奇異然,貴不可言!令郎令愛,皆因相國而貴。 這話叫旁邊的高封嚇了一跳,士人都知,早年東郭先生供職漢庭,觀相稱骨,從未看錯分毫,為當世一絕,這樣一個人的嘴里能說出貴不可言這樣的判句,當然令人驚訝。 高傒卻哼笑一聲,似乎并無波瀾,道:誠如東郭先生所言,傒不敢忘也。他揮了揮手,不愿多言,對左右道:送二位先生好生歇息去吧。 直到東郭父子消失在門外,高傒面上的笑容還在,但他掃了一眼愣在一旁的兒子和女兒,說出的話卻冷冰冰的: 你們剛聽見他的話了嗎?他說又一個月相。 高封有點不明所以,是,聽到了,父親覺得有什么不對嗎? 高傒道:月相之辭,有又一個,那必然就有第一個。封兒,你將相師父子留在府中一日,差人問他個明白。 他們若不愿說,可怎么辦? 高傒的語氣輕描淡寫:若一日后還問不出什么,除之便是。 高封愣了半晌,才應聲道:唯。兒子就去辦。 高氏的后院,有一處專用于懲處下人的屋子,位置很隱蔽,東郭父子當夜就被帶進這件陰暗狹小的屋子里,一番嚴刑拷打,直打的皮開rou綻,不過幾個時辰,那小東郭就先受不住了,一五一十的招出來。 那老的始終咬牙硬挺著,似乎是早已預料到了事情的結局。 他只是在兒子招供的一刻幽幽出聲:辰為青龍,巳為騰蛇,早前被蛇咬時,便是禍事的應兆!我命不久矣。 父親小東郭眼中流下血淚來。 老東郭道:平日叫你寡言,你不聽,非出去顯擺,這回長記性了吧。 高封在門外側耳聽著,聽到這里,忍不住踢門進去,一身兇煞氣,早不復白日時恭恭謹謹的模樣,喝道:什么青龍騰蛇的?老先生最好話說清楚些,免得更受皮rou苦! 哈哈哈哈東郭先生忍痛大笑,當年先王將我免職,送出灃都,也從未對我有半分怠慢,更不消說這棍棒相加了,你當是為何?! 高封對上老者灼灼的目光,那目光仿佛有種能看穿一切的力量,看的高封立時如芒在背,滲出一身汗來。 然而還不等他回避,老者又道: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訴你辰龍巳蛇,一先一后,月相盈虧,一真一假,假為真影,真于假藏,真可變假,假可變真 什么亂七八糟的!高封急了,伸手指了指奄奄一息的小東郭,趕緊好好道來,不然汝子性命不保! 老者卻一副釋然的表情,不懼反笑:別急嘛,還有最后一句辰隱蛇現,指日而期,辰現蛇隱,千秋可待! 他話是對高封說的,目光卻移到兒子身上,緩緩道:這下可學會了嗎 他聲音越來越微弱,最后垂下頭去,家奴發覺不對勁,上前一查,已然斷氣! 想來是方才一番嚴刑逼供,老者早就不堪折辱了。 高封嚇得往后一退,不敢再看,活生生的打死了個人,這嬌生慣養的相門貴子哪見過這般殘酷景象,他哎呦一聲,掉頭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