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傾慕
第一次段考到了,排練不得不叫停。 儘管沒練習,她們四個仍相約圖書館念書。 育貞發現可蓉很會教人。不僅是因為她念資優班、成績本來就高,主要是她很清楚其他人不懂的問題,能化簡馭繁,并用極強重點歸納的能力,一下子就將卡住的地方解開。 最讓育貞佩服的地方,果然還是可蓉「老師」親切、溫柔的態度,從不會因為哪里不會、一再犯同樣錯誤而大發雷霆──這點跟育貞一直以來遇到的老師有著天壤之別。育貞越來越喜歡跟可蓉相處,甚至一有問題,不是轉向國中以來的老朋友敏寧(她成績也很好),當然不可能向早就沒救的家慈求救,而是巴著可蓉不放。育貞把同齡(可能還晚她幾個月出生)的可蓉當大姊姊那樣崇拜。 段考成績出爐,三位演員,因有校排第二的可蓉老師加持,考得都比原先預期得更好。連原以為岌岌可危的家慈,都考到校排中間的名次,且全科及格。 全校集會時,校排名前五的同學上臺領獎勵金紅包?;貏F的時候,可蓉被三位姊妹圍住。 「多少錢?」校排20幾名的敏寧顯然只關心紅包里的數字,對成績呀、榮譽呀,毫無興致。 「要拆開來看才知道?!箍扇乩w細的指頭在紅包袋口來回搓揉,但指甲已經修短,費了一大把勁仍拆不開,洩氣地鼓起腮幫子。 好可愛!育貞心想,慶幸能捕捉到她可愛的無心小舉動。 「拿來啦,笨手笨腳的傻妹仔?!姑魧幰话褤屓?,用利刃般的尖銳指甲,把紅包撕得亂七八糟的。 「哇,冗蓉有錢人了捏!」家慈興奮大叫。 無緣無故,可蓉又多了個新綽號;儘管她本人不反對,并非所有人都同意: 「冗蓉誰啦──」「新綽號咩──」「『冗蓉』肖難聽──」「明就很口愛──」「品味爛透了北七──」「很奇耶罵!」敏寧和家慈又在斗嘴了。 育貞很好奇可蓉怎么念書的,就湊到她耳旁;一股香甜的芬芳從后頸撲鼻出來?!竿鬯胁料闼?,好成熟??!」育貞的心蹦蹦跳,有如一隻雀躍的小鹿不斷撞擊肋骨的獸籠??扇刈⒁獾剿囊鈭D,旋即用指尖將側發梳至耳后,露出側頸一顆不太明顯的痣。 「第二名耶,」育貞克制興奮,壓低音量低語,「你好厲害唷?!?/br> 她用雙掌完整包覆育貞的耳廓,小心翼翼不讓聲音自指隙滲出,細聲回覆:「沒有啦,有點失常?!?/br> 「忙著演戲,都忘了要花更多時間念書?!?/br> 隨著初賽日子接近,把戲劇比賽當作自己的事來經營的王老師顯得焦躁不安,開始增加「探班」的頻率。 是說她每次來監督也都自掏腰包買小點心、飲料來慰勞學生(在校規嚴格的圣福女中,能做到這點的老師十分難得。) 反正可以享口福,演員倒「樂見」指導老師來現場觀察。王老師頻繁探班,其實變相給演員組施壓,因為老師待在現場多久,她們就得練習多久,都不能忙里偷間。 也因為剛結束段考,美瑛老師就要求她們增加排練時間。正向效益是,她們四個都能把自己跟對方的臺詞背得滾瓜爛熟,對彼此表演的反應都瞭如指掌。 四個女生,這兩、三週來,幾乎每天膩在一起;間來無事,只要其中任兩人碰面,隨時隨地都能即興對戲,隨口就是臺詞,另一個人能順暢接下去。 臺詞什么的,敏寧早就倒背如流,甚至會加戲、亂開玩笑。比如說,演到小紅帽要被吃掉的橋段,她就把用來標志大野狼的紅絲巾,圍到育貞脖子上,「吼──我要把你吃掉!」半開玩笑,或許略帶認真的語氣,熊抱育貞超過表演需要的程度,趁可蓉和家慈尚未察覺前放手。 雖然育貞用過各式方法制止,或明示、或暗示,她總是打哈哈帶過。 直到下一輪排練演到相同橋段,她又故技重施──有時不太明顯,有時變本加厲──逮到另外兩人不注意的空檔,趁機緊抱育貞,說同樣臺詞:「rawrrr—i’mgoingtode-vouryou—」 育貞隱隱約約察覺話語中更深的意涵,感到不安;排演休息的空檔嘗試跟敏寧溝通、提醒她不要再犯。 對方卻總是以「對不起啦,我太入戲又忘記啦」糊弄過去。 可蓉一有機會就會分享國中時的演出經驗,同時指導她們,細心說明哪部分可以加強。 「蛤,你國中比賽過喔?」,家慈大吃一驚,「難怪這么會,膩害!」 「真不愧是『毛茸茸?!弧箍吹郊掖冗@么做,育貞也忍不住替可蓉取新綽號。 「真不愧是『毛茸茸?!弧姑魧幐f,不懷好意地對可蓉笑。 又被莫名其妙強加了新綽號,當事人仍面不改色;ariel本人似乎不排斥這個新綽號。 在育貞眼里,可蓉簡直就是理想的「圣福女子」:性格沉穩、內斂,體貼,又很會照顧人──令人嚮往。 「我可不可以成為可蓉那樣的女生?」小小心愿像顆種子,埋進育貞的心底。 她很慶幸自愿參演,能和這三位這么棒的朋友膩在一起。雖說敏寧總趁排練時,假裝要咬育貞,但都止于試探。不過沒關係。家慈呢?她是開心果,常逗樂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