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她是唯一知我、卻最不可愛的人
他們這架吵得很不像兄妹,他們兩個又都是聰明人,捅不捅破這層窗戶紙,只在一念之間了。 周瑜張口欲言,門外卻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說廣陵方面來了急報。廣陵王打開門,接過密信,迅速閱覽,神情逐漸深沉。廣陵的政務,周瑜不便過問,片刻后,她合上信簡,抬眸道:「明日清晨,我啟程回廣陵?!?。 廣陵王翌日走后,周瑜再派人出去打聽,才得知是繡衣樓中一名伍姓的蛾部密探在執行任務時出了事,情勢雖不至于非得廣陵王親自處理不可,但她仍選擇回去主持大局。 等到他們兄妹再見面的時候,已經是那年中秋了。 吳夫人有在中秋祭祀月神的習慣,祭祀后會在孫府設宴,享受一年的豐收,廣陵王也接受到了邀請。 到了壽春,廣陵王直奔孫府,周瑜那天在城外練軍,一直到晚上回到城里,去到孫府的酒宴上才見到她。 宴席上,廣陵王并不怎么搭理周瑜,反而跟其他人異常熱絡,月下酒酣耳熱之際,有人提議吟詩作對。 一直默默獨飲的魯肅,張口就來:「露冷霜清夜未央,孤燈對影倚秋窗。三月結發成夢短,一生相思入愁長。應知月照千山路,肯護卿魂過楚鄉?來世若憑黃泉約,愿攜素手渡瀟湘?!?/br> 眾人都知他在緬懷亡妻,不禁唏噓。 也只有五大三粗的呂蒙不解風情,對月痛飲,豪氣慷慨:「長江夜涼風滿樓,銀漢倒垂萬里秋。大丈夫生須痛快,快斷愁腸滿飲休!對酒當歌邀明月,醉臥天地驚飛鴻?!?/br> 孫策作的詩是:「金樽未舉夜微霜,皎皎清輝映玉堂。江上風高懷壯志,劍橫星漢氣軒昂。愿攜君袖拂天地,踏破千軍奪鴻光!」他吟詩時,目不轉睛看著廣陵王,有借詩傳情的意思。 周瑜微微握緊了酒杯。 下一個換到廣陵王,她起身時腳不慎拐了一下,孫策眼明手快扶住她的腰,扶著她站好。 廣陵王站穩后,略一思量,道:「桂影搖金覆酒華,西風未肯醉楓霞。同心遙寄江潮闊,卻隔煙波萬里沙。愿逐清風隨雁去,怕聞明月照誰家?!?/br> 一聲輕微的裂響自周瑜指間傳來,旁邊的侍女小聲驚呼起來,「中郎將,你的手……流血了?!?/br> 廣陵王朝周瑜的方向望去,然而他背著光,她看不清他臉上神情。 宴席后,他們搭乘同一輛馬車回家,車上誰也沒有說話。跟上次一樣,廣陵王掀開簾子,看外面的景色,周瑜靜靜瞧著她。 回府后,他們各自回房,這次周瑜沒有再來找她。 睡前,她躺在榻上,說不出是失落還是松一口氣。心想這樣也好,他們誰也不越界,一切還跟以前一樣。 然而,她翻了幾次身,怎么也睡不著。 她作的那首詩還在腦中回響──「愿逐清風隨雁去,怕聞明月照誰家?!?/br> 她原以為自己能豁達──可方才見他手指滴血、又故作鎮定的模樣,才明白她仍在等待。 等什么?她也不知道。 或許,是等他先承認,他對她也有一樣的心思。 半夜迷迷糊糊輾轉翻身的時候,覺得好像有一道視線一直鎖著自己,睜眼竟看到了周瑜坐在自己的床前。 「哥,你怎么來了?」廣陵王嚇一跳,揉揉眼睛,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你今晚喝得有點多,來看看你?!?/br> 「我沒事,從前應酬喝多了的時候也是有的?!顾呀浵駛€男人一樣生活了很多年。 剛坐起身,周瑜把她按回了床上,「躺好,想喝水?」見她點頭,他說,「我去給你倒?!?/br> 她一口一口汲著摻了蜂蜜的水,看也不看他。兩個人各懷心事。 等到喝得差不多了,她把碗遞給他,他伸手用拇指擦去她嘴角溢出的水漬,叨念著「像個孩子,喝水也不老實?!?/br> 她正覺得不好意思,下一刻,他低頭就吻了上去,把她嘴角上的水漬扎扎實實地舔干凈了。 廣陵王愣住了,但是沒有拒絕,甚至還有點緊張,指尖微微攢緊了床單。 他們上一次見面是半年多以前。那一次,兩個人之間山雨欲來,一觸即發?;厝ヒ院?,其實各自都沉淀了很久。 她在等他做決定。 他慢慢吻上她的唇,哄她張開嘴,讓他品嘗她的味道。男人雙手撫上她的后背,揉開她的肌rou,說她太僵硬了,放松一點。 他啜飲她口中津液,手也沒閑著,俐落解了她的單衣,松開她的肚兜,雙手探入圍住她的渾圓,輕輕撥弄。 她手指顫抖地解他衣帶,指腹掠過他胸膛時,不自覺屏住呼吸。 他低頭凝視她,像看一件脆弱的珍寶,問:「真的不后悔?」 她沒有回答,只用雙臂勾住他的肩,將他整個人拉下來。 兩個人慢慢倒在床上,他們都不是少年少女了,他們都有感情的經驗。 衣衫盡褪,他將她的雙手制在兩側,重復了一遍稍早她作以和孫策的詩:「同心遙寄江潮闊,卻隔煙波萬里沙。愿逐清風隨雁去,怕聞明月照誰家?!?/br> 他問她:「你的清風吹向的是誰?明月照的是誰家?」雖然,那首詩從字面上也可以說她是在回應孫策的情意,但他總覺得,這首詩有言外之意。 廣陵王雙眼漸漸濕潤,她沙啞著聲音,承認自己的心意:「……是你,我說的是你?!?/br> 他們之間,退一步海闊天空,進一步萬劫不復??墒羌词谷绱?,她還是忍不住在言行舉止中釋放訊息,試探他是否愿意為她跌入萬丈深淵。 周瑜嘴角微揚,隨即扳正臉孔,嚴正交代:「以后上街不許亂看別人,聽到沒有。再跟人眉來眼去,哥哥廢了你一雙眼睛?!?/br> 廣陵王不服氣,她曲膝勾住他大腿:「那你也不許跟別的女人往來,再去廬江聽人家彈琵琶,我打斷你的腿?!?/br> 周瑜低聲笑了,他說:「原來我們家出了個小呂后?!?/br> 「你不喜歡?」她沉下臉,他們男人都喜歡溫柔可人的戚夫人是吧? 「我可告訴你,小喬也不是什么弱女子,她——」 周瑜沒有讓她把話說完,而是低頭吻住她,纏綿繾綣,良久后兩人分開,他微喘著氣:「我不喜歡她?!惯@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既有婚約,早些年,他確實是想過順理成章成家立業,但是后來知道小喬對婚事反應激烈,甚至將他寫入風月書中泄憤,讓他一夕之間成為江東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他自然不會自討沒趣。 他從小與母親隱姓埋名在外避難,在身世揭曉之前,他自認是一介寒門布衣。如今能有這樣的成就,除了貴人的賞識與提拔,更重要的是靠他自身的才華與膽識。 強摘的果實不甜,人生在世,他渴望找到一位心意相通的知己。小喬縱然美貌與才情兼備,若非真正懂他之人,終究少了那份意味。 無奈,世上傾慕周郎的女子不少(他的未婚妻除外),卻難得有人能真正走入他的內心。 他期盼一位知心的摯友,一位志趣相投的同伴,一位能與他并肩同行的愛人。 然而,他從未料到,當那個人出現時,一切看似順理成章,卻又帶著難以言喻的苦澀。世上還有誰能比他的孿生meimei更理解他?偏偏她卻是他無法坦然愛慕、光明正大追求的人。 他內心掙扎了許久,自我折磨幾近崩潰,但最終,他的理智還是敗給了那股從心底涌起的、全身心的渴望。 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吶喊著想要擁有她。 「我喜歡的是一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姑娘。好奇江東周瑜的真面目,卻只敢叫屬下扮成侍女來給我奉茶,自己躲在密室后面窺看?!?/br> 廣陵王紅著臉,原來他早就知道!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當時兩個人之間隔著木板,他根本不可能看見她。 「給我奉茶的那個侍女,就是你樓里上次出事的伍丹對吧?知道她的身分,前后一想就明白了?!?/br> 周瑜低頭吻她,深入淺出,又舔又咬,吻得她從骨子里癢起來,發出破碎的呼聲,雙腿不自覺夾緊。 他的吻技高超,輕而易舉就能點燃女人的欲望,她心里泛起一陣酸意,趁著短暫分開的間隙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經常這樣吻別人?」這樣的技巧,顯然是練出來的。 他輕笑出聲,覺得她吃醋的模樣格外可愛。她不滿地捶了他一下,他收起笑意,那雙修長秀美的狐貍眼凝視著她,滿含深情地說:「瑾,你來了以后,就沒有別人?!鼓晟贂r,他意氣風發,血氣方剛,也曾有過風流韻事,但她的到來讓他明白,純粹生理的欲望,或是對女人的喜歡與憐惜,遠遠稱不上愛。 他握住她的手,閉上眼,輕輕吻在她的虎口,低聲說道:「如果哥哥早知道會有今天,一定守著清白等你?!雇咭岩?,來者可追。 事后廣陵王問周瑜,我們這樣違背倫常,你怕不怕? 周瑜輕笑:「世人看我們最多也就是龍陽之好,算不上悖德?!?/br> 「可是我們真的是兄妹呀?」 周瑜低頭吻住她:「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我不會認祖歸宗,就永遠是周家人;你是漢室親王。沒人能把悖德的帽子扣我們頭上?!?/br> 廣陵王被他吻得稀里呼嚕的,也沒腦子想。 后來清醒一點,廣陵王深感他們倆不愧是兄妹,對于想要的東西,世俗禮法都拘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