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迪一路開到張江，繞著金橋轉了半天像是找不到路了，臨了在一棟大廈前停下。

    保安示意他們刷健康碼進門閘，閘口的攝像頭咔嚓一下還拍了大臉照。

    陳召像房產中介那樣推著他進了大廈。

    “二十四小時監控，進出刷臉，安全性一流，所有的外賣小哥都雁過留痕，犯罪率三年來一直是零?！?/br>
    “附近交通便利，電影院就在隔壁，樓下就有火鍋店?！?/br>
    “而且這邊坐北朝南，你看啊……”

    “你等一下?！敝苤陔娞莶耪业讲逶挼墓濣c：“你轉行推銷房子了？”

    陳召并不否認，聳了聳肩。

    “這邊商住兩用，樓上很多工作室，咱們現在去十二樓，阿灰在十八樓?！?/br>
    “有些人迷信十八層地獄之類的，那邊要價也便宜?！?/br>
    周筑立刻反應過來：“我記得阿灰開工作室三年了？”

    “你知道他這三年數據漲的有多快嗎？”陳召拍了拍輪椅的靠背：“單打獨斗未必是好事?！?/br>
    陳召帶他去看了一處辦公區。

    整體有三百五十平，采光良好，功能區劃分明顯，還帶多個獨立衛生間。

    “更重要的是，打折?！苯浖o人重重強調最后兩個字：“這是我一哥們的地方，人急著去美國，打七折出租，絕對友情價?！?/br>
    “狗子，你覺得怎么樣？”

    周筑自顧自地推輪椅在里面轉了一圈。

    陽光曬在他的身上，像是在純白色的偌大空間里暈染出金紅色的一個小角落。

    “召哥，”周筑像在自言自語：“你說，我需要這么多人嗎？”

    “我現在一個人邊上班邊出片子，勉強也應付得了？”

    陳召在靠著窗戶抽煙，眉毛跳了一下：“你還好意思說，你都拒幾個商單了？”

    “首先你需要一個商務吧？我這邊一堆資源想塞給你，你處理不了，我只能給我其他的簽約up主，可不可惜？”

    “剪輯得來一個吧？你現在一周更幾次？”

    “策劃要不要？全靠你一個人想點子？”

    “這種事就不能細想，提高生產力還得提高質量，硬件軟件都得往上抬一層?！?/br>
    陳召吐了個煙圈，很熟稔地揮了下手。

    “你也別覺得太過，咱兩認識這么多年，前幾年催你還算太早，現在開工作室的有多少家，早就兩只手數不過來了?！?/br>
    周筑在回頭望這片純白的區域。

    “七折？”

    “七折，你要是十天內能定下，我估計還能談的再便宜點?！?/br>
    “最晚什么時候可以定？”

    陳召眉毛又是一跳，露出‘我就知道你會這么問’的表情，把煙掐了。

    “一個月?！?/br>
    中年男人的口吻變嚴肅很多。

    “現在是七月三十一號，不光是中介，還有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br>
    “九月一日之前，如果你定不下來，我以后不會催你了?！?/br>
    “周筑，”他此刻表情很凝重：“我簽了很多人，你是知道的?！?/br>
    “無數人在爭先恐后地往上爬，在搶觀眾，搶流量，做夢都想去百大?！?/br>
    “但你卻選擇去上班?！?/br>
    “周筑，這次是我最后一次拉你，這個月內你如果再想不清楚，我以后機會必須給其他人，你明白嗎?！?/br>
    “我要做個公平的經紀人，何況你的收益也跟我的掛鉤?！?/br>
    青年應了。

    “我八月底之前給你消息?！?/br>
    陳召自己覺得話說重了些，又有點不好意思，過去推他。

    “走吧，這看得差不多了，我們上樓見阿灰？”

    “他今天在這？”

    “瞧你這話說的，人家專門在等你?！苯浖o人樂了：“他老婆長得可漂亮了，這小子有福啊?！?/br>
    阿灰真名叫王家輝，本來是做裝修生意的一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去b站做了自媒體，漸漸經營的有聲有色。

    基友群的七個人里，阿灰年紀最大，有時候會顯得有點深沉。

    經紀人帶著周筑上樓的時候，他的老婆剛好在前臺煮功夫茶，裊裊清香散得滿室都是。

    周筑有點靦腆地喊了聲嫂子好，阿灰已經快步過來幫忙推輪椅，滿是歉意。

    “我那天不在上海，不然肯定過來陪你的，狗子對不住啊?！?/br>
    “這話說的，小傷而已?！敝苤χf：“今天過來跟你取經，大哥多教教我?！?/br>
    阿灰推著輪椅帶他逛了一圈，把成本和變化講得清晰明了。

    比起數據和收益，周筑更在意其他的事情。

    與前幾年相比，眼前的這位朋友顯然要更神采奕奕。

    像那種玉石被打磨掉巖石狀的粗糙外皮，綻露出內里。

    阿灰結了婚以后rou眼可見地滋潤，哪怕他偶爾抱怨半夜爬起來奶孩子困死，幸福感也溢于言表。

    等輪椅被推到觀景天臺，周筑才開口問。

    “我感覺你變很多?！?/br>
    “有嗎？”阿灰憨厚地笑著摸后腦勺，感慨道：“好幾年前，快滿三十歲那會，人半醒不醒的，被我老婆一巴掌抽醒了?！?/br>
    “你也知道的，我有段時間視頻都是隨緣更新，天天通宵打游戲，反正過一天算一天?！?/br>
    “我老婆抽完我以后說分手，我就半夜喝酒喝得想死?！?/br>
    一米九的東北大漢看著遠方街景，感慨道：“一開始在想，我真廢物啊，連老婆都留不住，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