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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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的復生是個錯誤, 那么你的那位友人根本不會成功?!?/br> 迦涅驚愕地沉默。 “他向我事先禱告,請求我的許可?!?/br> 迦涅聞言有些難以置信。從小到大,她就沒見過阿洛認真祈禱過。 當然,她也幾乎沒有虔誠地向兩位女神祈求過什么。阿洛還在流巖城的時候, 每到聆聽宣講, 他們兩個總能找到方法, 偷偷摸摸在觀眾席間聊天找樂子。 回想起這些,她就有些后知后覺的心虛。她的想法在神明面前或許是透明的, 希望帷幕女士不會被冒犯。 但或許女神其實并不那么在乎信徒是否完全虔誠。至少, 從她身后傳來的嗓音中聽不出任何慍怒不滿。 “你的友人還承諾, 之后不會再在其他人身上做類似嘗試, ”迷霧的主人說到這里終于頓了頓,“他說得有一些道理。你阻止了那條龍復蘇歸還,讓他得以帶回消息。因此,我的判斷是,默許你獲得新生是相稱的報酬?!?/br> 報酬。迦涅默默咀嚼這個用詞。不是獎勵、不是賞賜。 “門附近您與迷霧海的力量會削弱,使得傳承中殘留的精神有機會復蘇,這在您的預料之中?”她膽子大了一些, 忍不住發問。 “答案是否。來自神話種的傳承是個隱患, 我們對此有所準備, 但并不確定威脅會來自何處。那條雷龍的計劃對我們是個意外?!?/br> 幽隱教會侍奉的神明并不露面,神像蒙著披紗, 永遠藏在祭臺重重的紗幕后。在玻瑞亞人的印象中,帷幕女士神秘、寡言并且莫測。身后的‘女士’卻出乎意料的坦白爽快。 迦涅驚訝之余, 不知為何又覺得祂本應如此。 畢竟幽隱教會除了隱秘肅穆, 還有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引路人作風彰顯的強硬和直接。 既然如此,迦涅讓阿洛帶回的消息對教會、對女神確然有價值。 想明白這點, 她終于心安了些微。帷幕女士的意思似乎是,阿洛不會為此被追責,她也可以放心活下去了。只是…… “他對我用了亡靈魔法,那一系的法術往往有高昂的代價,他……”迦涅抿唇,她問不下去。 帷幕女士并不吝于給出解答:“惡魔魔法索取的代價往往隱蔽,并且取自施術者自身。他在鉆研亡靈魔法時神魂受到的影響很難逆轉,他改變的、失去的那部分自我就是代價?!?/br> “可他和過去差別不大……”迦涅喃喃道,話才出口,她忽然就有些不確定了。 即便是剛剛小半日時間,阿洛也有許多讓她覺得陌生的時刻。 但兩年多的事件本來就足夠讓一個人生長出嶄新的輪廓。有多少來源于惡魔魔法對施術者的侵蝕,又有多少是阿洛本身? “他……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代價嗎?” “惡魔魔法和惡魔一樣,公平,卻絕不公正?!边@評價意味深長。 “我不是很明白……” 帷幕女士嘆息,停頓了片刻后說:“祂們還在玻瑞亞的大地上行走時,以生物的情緒為食為樂。因為使用了惡魔的知識而一生背負的多疑和惶恐,對惡魔而言,這是最終上門清算之前等待結果的‘播種’?!?/br> 迦涅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追問:“但現在玻瑞亞沒有惡魔了,那么,就不會有惡魔找他索取代價了,我可以那么理解嗎?” 身后的聲音好像笑了,那絲笑意虛幻而冰冷,仿佛只是個錯覺。 “只要迷霧海還在?!钡k言簡意賅地宣告。 緊接著,祂又平靜地說:“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們去做?!?/br> 迦涅心神一凜。神明果然不會只是來和她心平氣和地聊天答疑的。 “你父親在玻瑞亞有合作者,這點我們之前就知曉,但那時候我們認為,那個合作者不值得我們多留意,他們的威脅都有限。然而在你沉睡的這段時間內,受我之命行動的仆從們竟然沒能找到他。這不正常?!?/br> 迦涅深吸氣:“我明白了,我會努力找到那個內應?!?/br> 帷幕女士對她的表態并不在意,或許祂早已經完全預料到了。祂淡然地繼續說:“如果你們能找到那個人,在你這段重新開始的生命走到盡頭時,我會給你一個機會?!?/br> 機會? “現在你的靈魂與精神仍然與軀體捆綁在一處,你作為法師,或許會有非常漫長的一生,但在塵世生命的終點,如果找不到解除惡咒的方法,你的神魂將無法和其他人一樣解脫,無法回歸靈性之海?!?/br> 迦涅默然望著竄動的灰白霧氣。無法抵達死之帷幕的另一頭嗎?她竟然不覺得恐懼。 或許,只是會有一點點的孤獨。 “完成我的要求,在你生命的盡頭,我會給你一個選擇——接受神魂與軀體一起永遠消亡,又或是以另一種形式留在塵世,不死不滅,成為我在玻瑞亞的使者。 “這個邀請對你和你的那位友人都有效?!?/br> 迦涅感覺到這場奇異的談話正在步入尾聲。她連忙說:“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 “取決于你的問題?!?/br> “您預料到來自神話生物的傳承會有隱患,但仍然容許法師一代代使用它們、保護它們,甚至為了這力量斗得你死我活。這樣下去……傳承會不會有一天醞釀出新的巨大災難,席卷整個玻瑞亞?” 身后半晌沒有回音。 迦涅背脊緊繃起來,或許這個直指神明意圖的疑問還是太大膽了…… “我們那時只是選擇了最可行的做法。比起繼續受神話種宰割,人類擁有使用魔法的能力,總比沒有好?!?/br> “但是大災變和傳承的真相……” 身后的龐大存在一瞬間鮮明得讓迦涅身體打顫。她這說了一半的指摘冒犯了神明。 但當祂開口,那聲音又是平和冷靜的:“或許有一天,玻瑞亞不再需要以傳承形式延續的魔法力量,那個時候,人類終于能夠真正地擁有自己的魔法,迷霧海消散也不會招來災難。 “但那一天還沒有到來,至少,我們認為現在還太早。玻瑞亞和玻瑞亞人都沒準備好。你那位友人的魔法所處的境遇,就是一個例子?!?/br> 那么她現在算是什么境地?迦涅捫心自問。 奧西尼家的傳承燃燒殆盡,那些她沒能來得及領悟的東西都一起消散了。萬幸的是,她已然掌控的知識和領悟還在。 但即便是同樣的龍魔法,沒了那一縷雷龍神識的共鳴,她可能永遠沒法施展出以前那樣的威力。 沒有了傳承的護佑和詛咒,她作為法師、作為奧西尼家主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我們也很好奇你們會怎么做?!鄙砗蟮穆曇繇樦南敕☉?。 迦涅大窘,她的想法在神祇面前果然無所遁形。 帷幕女士的聲音里這次真正有了近似笑意的東西,這讓祂的語聲第一次聽上去有點像人類,只是相近,絕不等同。祂輕輕地說: “說不定,你們能證明我們想錯了?!?/br> 迦涅來不及回答。 “如果還有機會見面的話,或許你能給我答案?!?/br> 身后的嗓音在遠去,灰黑的海潮與霧氣也如打濕的水彩畫,擴散為模糊的色塊而后退卻。 迦涅嚯地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阿洛近在咫尺的臉。 他濃綠的雙眼直勾勾地鎖定她,慘白的臉神色極為空洞,仿佛思緒早已飛到了別處。 “阿洛?” 他應聲機械地眨了眨眼,過了一整拍,才像是終于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瞳仁倏地劇烈擴張,呼吸也一瞬間急促。 “這是真的嗎?”青年的聲音低得宛如耳語,仿佛害怕驚擾最淺的夢。 他的手指不安地分開又緊握,想抬起,卻僵在原位。并不單單因為四周空間狹小,任何突然的動作都束手束腳。 隨著阿洛這一個動作,迦涅這才注意到身周的環境。 她又躺回了那個貝殼形的水晶棺材里。 只是這次阿洛也在。就這么面對面,身體相貼,卻又神情木然地和她躺在同一具棺材里。 迦涅突然難以呼吸。攥住她咽喉的并非純然的驚駭,不知該沖誰去的怒火、混雜著歉意的傷感浪濤沖擊著她,讓她感到窒息。 她記憶里的阿洛生氣到極點會變得面無表情,但就連那種無表情也是鮮活的。他好像就適合囂張肆意,討厭的時候讓人氣得牙癢,發怒也生機勃勃,絕對不是現在這樣。 ——他改變的、失去的那部分自我就是代價。 “阿洛,阿洛,”她喃喃地又念了兩遍他的名字,“我沒事,我——” 阿洛突然抬手,以拇指按住她的嘴唇,封緘沒說完的后半句。 他的指腹停留在她的唇瓣上,猶豫地來回挪了挪,甚至往內探了些微,感受嘴唇柔軟的溫度,還有牙齒那截然不同的感觸。 這一刻,他的臉上寫滿赤i裸的困惑。他眸光閃動,來回打量著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而后,他扯了扯嘴角,以古怪的嘲弄語氣問:“看著我的你,我摸得到的,聽到的,記憶里發生過的,你醒來又失去意識,所有的……是真的,還是幻覺?” 他側過臉,鼻尖遲疑地埋進她鬢邊的發絲里輕嗅。 就那么在她的發間深吸氣,他低沉地笑了一聲:“該死,我以為我不會分不清了,但我又沒法確定了……” 迦涅抽了口氣,雙手捧住他的臉,又掰又托的,終于讓他與她面對面,在鼻尖即將相觸的距離對視。 “看著我?!彼f。 “嗯,我看著?!卑⒙迥樕先匀皇悄歉彪S時準備迎接破滅的神色,唇角勾著虛幻的、充滿懷疑的微笑。 迦涅狠掐了一下他的臉,加重語氣:“好好看我?!?/br> 臉頰上鮮明的疼痛讓阿洛瞳孔略微收縮。他的神色有了細微的改變。 “我在這里,我沒事,”她一個詞一個詞地說,硬邦邦地用力,恨不得能讓聲音化作釘子錐子,好把自己的話錘進對方的腦子里,“阿洛,我在這里。剛才只是個意外?!?/br> 阿洛略微偏頭,確認觸感似地,讓臉頰貼著她的掌心磨蹭了一下。他又笑,那柔和得不像他的笑聲讓她不安:“你在這里,但你會一直在這里么?” 迦涅的嗓音忽然有些沙啞。她哽了一下:“你……希望我在這里嗎?” 回答她的是一個脫出她掌心的吻。 阿洛反手扣住她,傾身壓過來找她的嘴唇。和三年前他落敗離開千塔城前夜、在奧西尼宅邸臥室里的最后一個吻相似,他不管不顧地吞吃她的氣息,每次啃嚙輾轉,每下圍堵和冒進都透出幾近絕望的激情。 但這又與那個滿月節的收場截然不同。 迦涅環住阿洛的脖頸,手指找到他束發的緞帶抓住,揪緊了,像要帶他遠離,卻又隨即縱容地將他壓得更近。 吐息與唇齒的糾纏緊密再緊密。然而貝殼形的水晶棺側壁呈弧線,安置背脊是個不太適意的選擇。 她抱怨地哼哼了兩聲,阿洛索性整個人撐起來,留出空間,她得以重新仰臥回水晶棺底部的軟墊上。這么說或許很詭異,但睡這棺材的感覺竟然挺不錯的,軟硬適中。 分心的怪念頭只冒了個頭,旋即被淹沒。 阿洛似乎還是沒有完全確信此刻的所有是真實的。對于自身認知的懷疑已經成了他的新習性。 于是只能反復確認。 用目光、用指掌、用鼻尖嘴唇,試探出臆想無法捏造的反應,不厭其煩地確認對方確實存在——呼吸,體溫,臉頰上變得濃麗的血色,追著他輕微挪動的眼珠,額際新生的薄汗,滾在唇齒間的含糊抱怨…… 一切一切,讓他目眩神迷,觸手可及。 阿洛好像終于從漫長的噩夢里醒來了。這一次是徹底的,或許。 他遲疑地頓住,單手撐在迦涅頰側,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臉。觸手并沒有看上去那么燙,大約那是因為他的手同樣激動無措地升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