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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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是六邊形的堡壘主體。迦涅再次搭著賈斯珀的手,這次是從高處往下跳。他們比羽毛更輕盈地落到底樓,而后沿著石階向下走。 兩人在地下二層的一扇雙開大門前駐足。 迦涅清晰可聞地深呼吸。賈斯珀看著她調整呼吸,等她的表情恢復鎮定,才將手貼上門板,通報似地喃喃:“我們進來了?!?/br> 推開門的瞬間,賈斯珀腕間有什么閃爍了一下。 迦涅知道那是母親給兄長制作的護身符,也是他出入滿是魔法機關的堡壘最大的保護——奧西尼家主在上面留下了魔力,讓他能夠進入他理應有權利使用的區域。 她也將掌心貼上大門。溫和而有力的魔法波動像一個柔和的浪頭,將她澆得濕透,卻不寒冷。 這是伊利斯·奧西尼留下的封印。 母親的魔力認出她,檢查完她的身份就流水般從她的身上退卻了。迦涅壓抑住身體的顫抖,推門,邁步走進門后。 這是一間極為寬敞的臥室。 在床鋪原本應該在的位置,地面長出遒勁的藤蔓,每根都有少年人小臂粗細。生機勃勃的藤蔓交錯層疊,編織出網狀的平臺。 藤蔓上心形葉片熱熱鬧鬧地扎堆,每片葉子周圍都漂浮著細塵般的綠色光點,每一顆都散發著抽芽發育的蓬勃氣息。這些光點中的一部分落入藤蔓,更多的受到某種召喚,聚攏凝結為一層淡綠色的半透明保護殼。 這層光殼將藤蔓搭起的‘床’包裹住,也罩住了躺在上面的白發女性。 她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睡得平靜,沒有被來客驚擾,面容隱在葉片的陰影里,只看得出來皮膚極為白皙。 迦涅緩緩走到藤床邊上,探手輕輕撥開一根嫩藤。蔭蔽隨之挪動,伊利斯·奧西尼沉睡中的臉容徹底顯露。 從額頭到頰側,再到側影,伊利斯的皮膚上覆蓋著大片流轉著奇異光彩的白。 一片一片,堅硬而光潔,宛如貝母質地,全都是細細的鱗片。 迦涅并未失態。她回頭看了賈斯珀一眼,他視線下移,她跟著看過去,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立刻繃緊了。 伊利斯寬大袖口被人卷起來了一點,也因此,迦涅才看得清楚,母親露出的手指也被同一種白鱗覆蓋,而且是徹底的。 她的指掌關節明顯腫大變形,原本平放的掌心微微拱起來,指甲變得長而尖。 與其說是人類的手,那更像是某種非人生物的利爪。 比如,龍。 第41章 斷崖-2 迦涅禁不住伸手穿過透綠的屏障, 觸碰母親的肢體。 她避開尖利的指甲,停頓良久,終于握住了伊利斯的手。 那細細的白鱗像一層柔軟的甲殼,比正常的皮膚硬, 但隔著它能隱約感覺到溫度。這熱意證明伊利斯還在呼吸, 這具身體的機能還在正常運作。 “mama……”迦涅低語, 低下頭,用額頭輕輕抵住母親觸感陌生的掌心。 宛如在雪天散步后走進滿是親愛之人的屋子, 熟悉而又微弱的魔力波動傳遞過來, 像是問候又像安撫, 那安心的熱意讓迦涅瞬間心跳加速。 但下一秒, 冷酷的念頭撕毀幻想:和她產生共鳴的是奧西尼家的靈魂烙印。她明明知道的。 魔法傳承以靈魂烙印的形式存續。 除了秘不外傳的法術,每一代靈魂烙印的持有者對魔法的解讀和新洞見都會留存下來,成為傳承的一部分。正因此,越古老的家族傳承,往往越強大。 比如奧西尼家,先祖是龍背上的騎法師。 與他們同年代的大量魔法知識都已失傳,但奧西尼家的傳承綿延至今。放眼全玻瑞亞, 能與奧西尼家比拼傳承強度的家族數量不超過一只手。 然而超出常規的力量總有代價。 靈魂烙印的命名并非偶然。殘留在靈魂烙印上的不僅僅是知識。 一并繼承的還有世代累積的執念、憾恨與渴求——每一代持有者最深刻最熱烈的情感和欲望, 哪怕只留下淡薄的影子, 只要傳承在繼續,這些東西就會在后繼者的身上不完全復蘇。 某種意義上, 接受傳承就有如將亡者的碎片納入己身,接受烙印, 同時經年累月加深自己在傳承之上的烙印, 以自身靈魂不復最初為代價,換來絕對的智慧和力量。 如果無法與這些‘雜質’共存, 家族就只能放棄傳承,接受門庭衰退的命運。 如果堅持繼續傳承,后果輕則繼任者瘋狂失控,嚴重的甚至可能招致一整個家族的覆滅。 第一紀元存在過許多比奧西尼家更古老強勢的家族。他們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大災變時代之前,但正是他們的強大古老,最后卻成了無法擺脫的詛咒。那些姓氏就是這么在魔法史的書頁中逐漸脫隊,成員不知不覺從魔法界消失的。 身負家族傳承的法師會在各方面逐漸向著傳承的‘源頭’靠攏。外貌變化就是一種從中衍生的生存策略:在接受傳承時立刻在外貌上朝著先代靠攏,從概念上減少與靈魂烙印磨合的負擔。 惡魔魔法傳承擁有者的犄角,奧西尼家族的發色眸色,都是使用傳承魔法的‘技巧’。 “mama,你還在這里嗎?”迦涅輕輕用額頭磨蹭著布滿鱗片的掌心,低低問。 沒有回答。 這寂靜讓人心慌。 她身體里的某一部分想要流淚,另一部分卻想大笑?;蛟S在她靈魂表面留下刻痕的某個奧西尼也有過類似的經歷,又想哭又想笑,最后整張臉都僵住。 只有前任烙印持有者徹底死去,靈魂烙印才會完全回歸儀式祭壇。再經歷一場帶有道別意味的魔法儀式,繼任者接受的傳承才會真正完整。 除了意外暴斃的那些,奧西尼傳承持有者的臨終模樣大概都差不多。 ——他們的傳承據說直接來自一條雷龍; 換而言之,靈魂烙印上的某一道印記屬于真正的神話生物。 這意味著,奧西尼家每代傳承的持有者都會經歷性情和身體的漫長畸變。 仿佛花盡比常人更加長壽的一生,只是為了向力量的源頭靠近似地、徹底向那條早已死去的雷龍臣服一般,逐漸從內到外脫離人類的形態。 但是人類的靈rou都無法承受神話生物的形態。 在最趨近龍化的時刻,伊利斯會真正死去。迦涅身上的靈魂烙印也會補上最后一部分,伊利斯·奧西尼形狀的碎片。 迦涅深吸氣,讓額頭離開母親的手掌,抬眸,近距離死死盯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現在龍鱗還沒完全覆蓋伊利斯的面部皮膚,不規則的異變體征宛若精心排列的珠光裝飾紋樣,讓她雙眸緊閉的臉龐籠在淡而冷的光澤中,有種非人的美麗。 但那也是一具美麗的空殼。 母親不該在這個年紀就龍化到幾近枯竭。但迦涅熟悉的、尊敬又隱隱畏懼的母親,確確實實已經不在這里了。 無論迦涅這么告誡自己多少次,這件事仍然缺乏實感。 母親沒有教給她、沒告訴她的事情還有那么多。母女各有各的秘密和固執。但伊利斯這扇門還沒對她真正完全敞開過,就好像已經永遠關上了。 她怎么可以呢? 憤怒和悲傷像臨近的兩片云,不分你我,下雨也分不清每一滴水的來處。迦涅趴在藤床邊沿,將臉埋進臂彎,咬緊牙關,肩膀微微聳動。 她抬起頭的時候狠命吸了兩下鼻子。她而后猛然想起賈斯珀還在,局促地回身看。他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出去了。 沒人看到的時候,賈斯珀會不會在母親邊上小聲哭呢? 這個念頭讓迦涅背上竄過一陣惡寒。這么編排自己的親手足不太厚道,但她實在難以想象賈斯珀掉眼淚的樣子。他好像就適合沒血沒淚。 迦涅推門出去,賈斯珀抱著水晶手爐坐在臺階上,他不急不慢地起身,目光沒有在她有些泛紅的眼下停留,語聲平淡:“吃飯去?!?/br> 看,他是可以在這種情況下讓她去吃飯的家伙。 迦涅和賈斯珀這次肩并肩地拾階而上。 “你覺得她還有多長時間?”他突然問。 “一個月,兩個月?”迦涅閉了閉眼,“不會超過半年?!?/br> “嗯?!辟Z斯珀大概估計得差不多。 走到通往餐廳的半圓形走廊入口,迦涅駐足:“不是一直說情況沒什么變化,為什么會突然惡化?” 賈斯珀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很難形容。他幾乎是錯愕地盯著她,逐漸升起的了悟之中有一絲顯而易見的憐憫。 “噢?!彼呀浄磻^來。賈斯珀在家信中所說的‘老樣子’自然不是指龍化的進程停滯,而是和之前四年半一樣,緩慢卻不可逆轉地推進。 她或許比自己預想得還要難以接受母親離開。 迦涅別開臉,加快腳步走到前面:“留給我籌備晉升的時間更少了?!?/br> 伊利斯名義上還是家主,她之前精心編制起來的關系網、還有每條關系上承托的價碼就依然有效。礦產和其他資源的分配,領地分割,城鎮自治權,魔法陣等公共設施的維護……有賴于伊利斯的威望,她和賈斯珀解決了家族內部的問題之后,在公務上可以暫時維持原樣。 但等到迦涅正式成為奧西尼家的主君,事情就未必會那么簡單了。 魔導師身份帶來的權威必不可少。一想到這里,迦涅就有些頭痛。 “有困難?”賈斯珀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走到她身邊來了,觀察著她的臉色判斷道。 迦涅沉默片刻,誠實地回答:“我還沒完成之前談妥的條件?!?/br> 奧西尼家畢竟有阿洛·沙亞這個污點,大挫他在千塔城的影響力是古典學派給她的考驗。如果辦不到,她大概可以通過烏里,請求其他各位賢者們通融。只是可以預見,在那之后她和奧西尼家都會處于弱勢,恐怕要對古典學派決議言聽計從。 假設沒有古代學派的鼎力支持就直接挑戰,就像阿洛之前那樣…… 迦涅認為自己現在對傳承龍魔法的理解大概足夠晉升,但只是剛好,還不夠獨特,沒有壓倒性的優勢。 法師中脾氣古怪的人太多了,晉升評議的罵戰和奇聞軼事數不勝數,候選人有時候什么都沒做錯也可能被投否決票。 而且每次評選都會有人缺席,如果她惹惱了古典學派,準備給她點苦頭吃的大人物們肯定會到場,情況會對她極為不利。 迦涅的嘴唇繃成一條僵硬的線。她也想用強悍到無可辯駁的獨創魔法晉升魔導師,可是沒有時間了。 拖得太久不僅僅流巖城可能會有麻煩,賈斯珀作為普通人要力壓一眾法師不可能不辛苦。更重要的是,時間越長,伊利斯突然進入生命最后階段的謎團就越沒可能解開。 已經太久了。足夠幕后黑手慢條斯理地處理掉證據和線索。 “阿洛·沙亞還沒被趕走?沒問題嗎?”賈斯珀又問。 “我可以處理好?!?/br> ※ 啪。 一沓紙扔到了迦涅面前。 她抬起頭,對上冷光灼灼的濃綠雙眸。那里面翻騰的情緒像是能把人割傷。 “你自己讀?!卑⒙鍤饴曊f,用力的咬字壓抑著怒氣。 迦涅展開厚實的公文用羊皮紙。 ‘阿洛·沙亞閣下敬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