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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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毫不示弱:“處在我的位置,你難道會有第二種結論?” 她哈了一聲,繃起臉,冷聲宣告: “我沒有告密。也不知道你簽過名?!?/br> 阿洛顯然已經在心里將所有的線索分析過不知道多少遍,試圖判明她是否清白無辜。他張口就是新的論據: “阿涅特·加羅的名字就在傳單上,仔細看就能找到。不要用流巖城禁止傳閱《十一條宣言》來搪塞,那時候學徒偷偷都在議論,你肯定見過它的某一個副本?!?/br> “我的確在母親桌子上見過一份,但我只看了一眼。那紙正面反面全都是字跡,我怎么可能、又怎么會有閑心去分辨每一個簽名???” 迦涅越說越氣急。她聽著自己的解釋都覺得蒼白無力。 煩躁的火焰沿著血管燒到指尖,她下意識環顧四周,恨不得拿起什么東西狠狠砸碎,才好發泄找不到去處的怒火。 憑什么她得這么認真地逐條辯駁?她又不是待審的嫌疑犯! 靈光乍現,迦涅不假思索,刻薄地問:“你不會真的以為‘阿涅特·加羅’是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吧?” 阿洛下意識捏緊手中的銀杯,綠眼睛閃動。 他堅定、毫無疑問的態度有了一絲裂縫。 “小孩子的把戲罷了!那個時候我們自以為毫無破綻,現在回頭看看,全都是無知的漏洞。 “是,當初把音節拆開的時候我特地改寫過字母,讓人沒法一下子聯想起來。但在真的有心人眼里,線索太明顯了。再說了,在流巖城里,根本不存在什么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還是說,你覺得母親看不透這種文字游戲?”她極盡嘲弄地笑了兩聲。 阿洛沒說話。他失色的唇緊緊抿著,整個人豎起了無表情的防御,無法再維持高姿態。 她于是知道她成功傷害到了他。 或許也傷害到了過去那個對他們的秘密同盟深信不疑的自己。 他們斷絕聯系的五年在這一刻前所未有地清晰,像條奔騰的深河,咆哮著橫在他們之間。對岸的魔導師阿洛、還有映在回憶水流中的她自己,全都面貌似曾相識,卻也如同陌生人。 “只有貶低過去的——不,和我還是朋友時候的自己,你才能感覺良好嗎?” 阿洛發問的語調十分平靜,只是這平穩本身也像是一種極力壓抑的偽裝。 迦涅握緊雙拳,強硬地維持立場:“我在陳述事實。母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當時也不止一位前輩在逐個追查署名者。我們做得并不夠干凈,阿涅特·加羅的真實身份曝光只是時間問題?!?/br> “如果真的有古典學派的大人物知道阿涅特·加羅是誰,‘阿洛·沙亞當年在《十一條宣言》下簽過名’,這件事早該傳遍了。多好的反面事例,”阿洛輕聲笑,“它足以證明我不懂事的時候,就早是個極端分子?!?/br> 迦涅沉默地眨動眼睫。 阿洛翹起唇角:“但是并沒有,不是嗎?哪怕是我晉升魔導師的時候,也沒人挖出這件舊事做文章?!?/br> 迦涅在黑礁時,千塔城的重大新聞她或許會比其他人更晚知道,但絕不至于一無所知。針對新晉魔導師阿洛·沙亞的熱烈議論和攻訐,確實沒有提及《十一條宣言》。 “伊利斯知道那個假名,但她驅逐我之后嚴格守秘,從未解釋過為什么和我斷絕師徒關系。告密的人也沒有大肆宣揚。這是個我至今沒想明白的疑點。但如果是你……” 阿洛看向窗外的雨霧。 玻璃蒼白的反光將他的側顏染得有些失真,他的語氣也像是沾染了水汽,潛藏在字句下的情緒變得飄忽、難以捉摸。 “或許你是無心透露的,你告訴伊利斯時也沒想到會有那樣的后果?!?/br> 他在為她尋找開脫的借口嗎? 可她什么時候需要他開脫?!明明是他自己的選擇讓他在奧西尼家失去立足之地,是他頭也不回地消失,五年沒有任何消息。 迦涅深吸一口長氣。 阿洛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 “如果把責任甩到我身上能讓你好受一些,你大可以繼續扮演受害者。但我沒有做的事就是沒有做?!?/br> 她直直地望著他,眼睛里像藏了雪亮的鋒刃,扎人,卻也直奔心臟。她據理力爭……即便沒有理也強詞奪理的時候,都總是這個表情。 或許是傷情多少讓人變得容易感傷,也可能是被突然涌現的回憶沖擊,阿洛詭異地沉默,略微失焦的綠眼睛恍惚地一眨不眨。 “但你不相信我?!卞饶淖齑酵回5剌p顫了一下,立刻倔強地抿緊。 阿洛回過神,下意識朝她邁出半步,但被她的神態堵在原地:“我——” 迦涅冷硬地搶白:“我只說最后一次,你被逐出奧西尼家和我無關,你相不相信也與我無關。對奧西尼家來說你是背叛者,這點毋庸置疑。于私你是個差勁的朋友,過去五年,我沒有收到你的任何一封信,這也是事實?!?/br> 阿洛剛剛抬起的手便落回了身側。 “在我們各自看來,彼此大概都是叛徒。但這些說實話也都不重要了。事到如今,我和你的關系不可能回到從前?!?/br> 片刻前還充斥著爭執聲浪的會客廳再次安靜得可怕。 兩個人都不說不動,死樣的寂靜膨脹再膨脹,逐漸填塞客房的每寸空間,空氣變得稀薄,大聲呼吸都困難。 一秒,兩秒,初秋的遠雷在遠方隆隆炸開。 原來雨還在下。 迦涅找回自己的呼吸。 “除了你覺得開價太高的藥水,你的其他所有醫療開支——對你來說大概不是一筆小數目,我已經全部付清?!彼h視四周,故意讓視線在房間角落褪色剝落的破舊墻紙上停留片刻,并且確保阿洛注意到這個細節。 “不用謝?!?/br> 語畢,她轉身離開,鞋跟在外面的走廊木地板上叩得響亮。 腳步聲遠去了,阿洛仍在原地一動不動。 剛才的爭吵又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他在壁爐前屏著氣踱了兩步,忽然追到窗邊。 客房的視野本就不佳,白晝時分也只能勉強看到宅邸正前方的一部分?,F在天已經徹底黑了,又下雨,他沒在庭院里亮燈,近旁更是昏昏一片。 突然冒出的小小光球于是格外明顯,是迦涅隨身攜帶的飄浮魔法燈。 光球主人才露了個影子就又轉身不見了。片刻后,走廊盡頭的門砰地大聲摔上,迦涅撐著傘重新出現。 原來剛才她氣沖沖走得太急,甚至忘了拿傘。 阿洛失笑,唇角卻在勾起的瞬間就壓下去。他的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 迦涅的寶塔形雨傘是濃郁的孔雀藍,光球飄到傘下,傘蓋瑩瑩的像發光的海洋生物,掀開蓋子往下看肯定有蜇人毒刺的那種。 她走得很快,金屬柵欄門切割開宅邸內外,她沒有回頭。 阿洛從窗邊轉身,餐桌上的茶杯靜靜坐著,杯口無力地升起一縷稀薄的熱汽。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仍然攥著臨時來替補的銀杯。不僅一直沒松手,他還無意識用力又用力,白銀不夠堅硬,杯壁外側現在留下了四道淺卻明晰的指印。 紅茶還溫熱,但阿洛將兩個杯子還有茶壺里的東西一口氣倒進了廢水槽。茶杯和茶壺相碰,發出一聲不詳的脆響,拿起來看,雙方卻都依舊完好無損。 阿洛臉色更僵,他拿起迦涅用過的茶杯,也不管這是家里僅存像樣的那一只,抬手就要往墻上扔。 茶杯還沒投擲出去,他就猛然收臂。 乍張乍收的動作拉到他肩背的傷口,迦涅在時他刻意忽略的疼痛報復性地襲來。衣服濕淋淋的,織物緊緊扒住皮膚,痛意成倍加劇。 他齜牙咧嘴地嘶了一聲,習慣性地立刻收斂表情,而后才想起身邊沒有第二個人。 將剩余的茶具清理工作交給魔法道具完成,阿洛拉開椅子,還沒落座,便踢到了迦涅留下的小皮箱。 拎起箱子把手的瞬間,把它從窗口扔出去的沖動怒意閃現而后消失。他將箱子平放到桌面,盯著它看了良久,最終呼地吐出一口氣,直接抬手撥動旋鈕。 箱蓋啪地開啟,他這才想到,失誤,他忘了做防護措施。 然而即便做了也只是多此一舉,這箱子沒有任何惡毒的機關。 顏色各異的藥劑瓶罐滿滿當當塞了一箱子:兩種濃度的靈性藥水、四種針對性略有不同的修復藥水、好夢藥水,還有促進外傷愈合的草藥油膏和鎮痛油。除此以外,箱子里還有家居常備的各種護符,驅邪之眼、織夢羽翼、清心蓮花…… 這一箱子的東西遠比克萊芒絲醫院藥物清單上的多,而且全都是千塔城信譽良好的藥劑工房出品。再加上做工精良的皮箱,迦涅留下的東西如果以市價計算,足夠幫阿洛負擔起補貼兩個隊員整月開銷的開支。 奧西尼家的大小姐從來不是個吝嗇鬼??稍瓉硭龑Α當橙恕材敲创蠓?。 阿洛只要閉上眼,就能看見異常生動的場景:迦涅站在某家工房的貨架前,不容質疑地讓人往箱子里添置這個。 但他已經兩次誤讀她的態度,她這份豪奢的禮物或許也是一種諷刺。 他通常不會因為自己金錢上相對的拮據羞恥。他沒有名門豪族的家底,也從來沒試圖遮掩自己的出身。好在他物欲貧乏,并且自認為賺到的每一個金幣都花在了該花的地方。 沒有購買醫院推薦的藥水的理由同樣簡單。 他常年鍛煉身體,在身體強化魔法上也有一些經驗,受這點傷稱不上大事,躺幾天就好,為了省一點痛楚額外花錢毫無必要。 但是在迦涅面前,因為她的幾句嘲諷,阿洛就罕見地為不夠富有而難堪起來。 他垂眸,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撫過藥劑標簽,輕柔的動作像在觸碰花瓣。 他可以將這個藥箱賣掉,并且確保消息傳到迦涅耳朵里,坐實他在她心里已經足夠惡劣的壞印象。報復的幼稚念頭在sao動。 但最后,阿洛輕輕闔上箱蓋,轉身走進套間深處。 他從床底拖出一個陳舊的皮箱,起身時他因為撕扯到傷口抽氣,卻恰好吸進了揚起的灰塵,頓時嗆得又咳了好一陣。 箱子里東西不多,絨布裹住了一個筒狀物,占據了一半空間。 另一邊擺著兩塊學徒練習書寫魔法符號的泥板,上面躺了支翠色羽毛筆,不知道是什么翼獸的羽毛制作的,十余載過去筆身依舊艷麗奪目。 泥板下壓了一沓舊信件。最上面的三封并無火漆印戳,還沒來得及寄出就封存箱底。 這三枚信封正面的收件人名字是同一個: 迦涅·o 第16章 探視-4 阿洛垂眸看著信封。 睫毛在他眼下投照出淺淺的一彎陰影,他的影子也落在信封上,遮蓋左半部分,于是迦涅的名字也落入暗部,留大大的字母o沐浴在光亮中。 將彼此的名字寫完整、僅保留姓氏首字母,這與玻瑞亞的通信習俗相反,是他們曾經約定的做法。阿洛記不清是誰先有的主意,但這個習慣他保留至今。 這一小小叛逆行為背后的意圖洋溢著稚嫩無畏的自信,還有對彼此的信心: 出身不重要,他們可以僅僅作為阿洛和迦涅存在。 但這反叛舉動原本就包含不可自洽的漏洞:越在意越想要撼動什么,反而愈發證明目標何等堅固龐大。 十幾歲的少年人用眼睛、用耳朵無師自通學會世界不可言說的法則,比如名姓、血統還有傳承對法師有多重要。但他們自認與眾不同,理所當然應該顛覆傳統、違逆常理。 于是他們想出這絕妙的主意,用張揚又隱蔽的方式宣告他們與所有人不同,每一次書寫自己的、對方的名字都是一次小小的勝利反叛。 可他們眼里圓滑可憎的大人也曾經十幾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