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澄澈的銅鏡中映著一張秾麗嬌美的臉,柳眉杏眼櫻桃口,‘增之一分則太肥,減之一分則太瘦;施之粉則太白、施之朱則太赤’,形容的就是她這樣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小丫頭叫立冬,為人嬌憨,一邊擦一邊癡癡地看著鏡子里的唐樂音,“要說美,我們姑娘要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br> “可不是”正在鋪床的大丫鬟立春立刻接上了,“最可笑的就是那位竹子姑娘,居然敢跟咱們姑娘比美,還處處都想壓咱們姑娘一頭?!?/br> “你去給我倒杯熱水?!碧茦芬魪牧⒍掷锝舆^手巾自己擦,“筠堂姐確實美,而且她與我不同,她是那種傲然風雪的美?!?/br> 如果說唐樂筠像梅,她就像牡丹,有的是人間富貴花的精致,卻沒有梅的孤高和堅毅。 當然,她說的僅僅是長相。 “她可配不上梅花,嘿嘿~”立冬嘿笑兩聲,“婢子下午去庫房拿藥,聽大管家身邊的小子說,竹子姑娘今天去城隍廟進藥材去了?!?/br> 唐樂音放下手巾,驚訝道:“進藥材,她要干她父親的老本行,開藥鋪嗎!” 立冬點頭:“聽說買的量很大?!?/br> “那就是真要開鋪子了?!碧茦芬舻谋砬閲烂C了幾分,“讀過幾本藥典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簡直豈有此理?!?/br> 立冬道:“姑娘管她做什么,又不是我們府里的姑娘?!?/br> 唐樂音若有所思,“開藥鋪,出了事就是大事,即便她的事不歸咱們管,也會有人說咱們唐家人不團結,放任一個孤女不聞不問?!?/br> “確實?!绷⒋荷钜詾槿?,“姑娘要不要和二太太說一聲?!?/br> 唐樂音生在長房,她母親在她十二歲上沒了,現在掌管他們長房的是比她大不了多少歲的繼母。 唐老夫人認為大太太年輕,掌管不了后院,便讓她二叔的太太掌家。 二太太精明得緊,只要她知道唐樂筠的事,就知道應該怎么做了。 不過…… 唐樂音回想了一下上輩子。 上輩子,唐樂筠搶了她二表姐的婚事,嫁給了磨劍山莊的大公子,即便遭逢亂世,也一樣過得很好,從未做過經營之事。 難道是因為自己把她趕出去了,所以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大抵如此吧。 想到這里,唐樂音說道:“這件事不用我們出面,二太太會知道的,我這里倒是有一件事需要問問了,現在二更更鼓敲了嗎!” 她話音剛落,清晰的更鼓聲便傳了進來,“咚,咚,咚……” 唐樂音面色一變,人就站了起來,“居然還沒人報信嗎!” 立春鋪好床,轉身走了過來,“姑娘在等誰的消息!” 唐樂筠沒有回答,愣愣地坐下了。 汝陽郡主病勢的消息在一刻鐘以前就該到了,為什么沒有了 是因為人還沒死,還是她的重生改變了什么,消息要晚些到 唐樂音回想一遍重生以來的所作所為,實在想不出哪里做得不對,乃至于影響了宮里的那件丑事。 她定了定神,道:“立春,你去老夫人那里走一趟,看看有沒有異常!” 立春問:“姑娘,什么樣的事情算異常!” 唐樂音道:“不用到處打聽,如果有,你去了就會知道?!?/br> 去世的汝陽郡主是她未來的婆母,唐家只有得到消息,必定會通知她的人,這就是異常。 立春答應一聲去了。 唐樂音喝完熱水,上了床,剛要拿起床頭的書,就聽門“吱呀”一聲開了。 她趕緊坐了起來。 立春一邊關門一邊說道:“姑娘,老夫人和二太太都睡下了,什么事都沒有,姑娘也安睡吧?!?/br> 唐樂音的心徹底涼了,沒事就是人活著,秦國公府就沒有了喪事,那退婚的事怎么辦 第9章 唐樂音等不到的消息,紀霈之的人輕而易舉地得到了。 王府管家白可進了起居室,小聲問元寶:“王爺怎么樣了,有危險嗎!” 神醫李無病把醫書拍在八仙桌上,陰陽怪氣地說道:“危險是沒有,死路倒有一條!告訴你家王爺,下次再擅動內力,不必找我,直接找閻王爺去吧?!?/br> 這人三十多歲,穿一席蒼色道袍,胡子刮得干干凈凈,淡長眉細長眼,嘴唇極薄像兩片刀,書卷氣濃,眼里的戾氣更是十足。 白管家趕緊長揖一禮,“神醫息怒,神醫息怒?!?/br> 李無病冷哼一聲,拎起椅子上的大衣裳,起身朝門口走了過去,“與其讓我息怒,不如讓你家王爺息怒。以后人要死了再來找我,其他時間不伺候,走了!” 元寶快步走到條案前,抓起一只木頭匣子追了過去,“李神醫千萬別生氣,我替我家王爺給您陪個不是。這是今年的新茶,我家王爺早早讓人備下了?!?/br> 李無病腳下一頓,回身把匣子搶過去,旋即走得更快了。 元寶目送他消失在大門口,搖晃著腦袋走了回來,“太醫院的御醫,脾氣大多不錯,咱們這位無官無職的李神醫咋就這么難伺候呢!” 白管家道:“醫術好,脾氣就大唄,沒辦法。難伺候也得伺候,不然……”他朝盤坐在羅漢床上運功的紀霈之努了努嘴。 紀霈之雙目緊閉,臉色鐵青,絲絲縷縷的水蒸氣從頭頂揮發出來,形成了一小片白霧。 元寶rou乎乎的臉上有了幾分喜色,“李神醫說,冒氣就好了,說明王爺的內力壓制住了奇毒,這一關算是過去了?!?/br> “太好了太好了?!卑坠芗乙菜闪丝跉?,“元寶啊,你日后還是要多勸勸王爺?!?/br> 元寶撅了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白管家知道自家主子的德行,便也罷了,又道:“李神醫還說什么了是就疼這一次,還是以后只要毒發都會這么疼!” 元寶道:“他說,從此以后,王爺每擅動內力一次,劇痛就發作一次,每發作一次,毒便侵入內腑一分?!?/br> “唉……”白管家長長地嘆息一聲,“王爺太固執了,太固執了呀?!?/br> 元寶“噓”了一聲,朝紀霈之抬了抬下巴,示意白管家不要亂講話。 “人活著,如果不能痛痛快快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活著還有什么意思”紀霈之收了功法,睜開眼,涼涼地看著他們倆,“你們說是不是!” 白管家搖搖頭,“王爺可不能只顧著眼前痛快,不然豈不是如了那位的意!” 紀霈之默了默,若非不想如那老畜生的意,他也不會千忍萬忍的活到現在。 說來也是有趣,人家都是父慈子孝,他這正好相反,不但不慈不孝,而且還不死不休。 這就是皇家的親情。 他盯著腳下紅得發赤的炭火,忽然轉了話題,“白管家忽然上來所為何事邵家有消息了嗎!” 白管家道:“回王爺的話,邵家暫時沒有,但秦國公府有。秦國公世子夫人于昨日上午被靜妃請進宮中,晚上沒回府,今天一早跳井自盡了。下午,本該去往溫泉莊子的汝陽郡主在路上突然發病,聽說當時病危了。楊晞請了王御醫,現在已經返回秦國公府,生死難料?!?/br> “自盡了,哈~”紀霈之輕笑一聲,“老畜生就是老畜生,這件事若說與他無關,我今晚就替汝陽郡主暴斃?!?/br> 他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皇帝讓靜妃幫忙,強/占了靜妃的親兄弟媳婦。 這可是天大的丑聞! 元寶垂著頭,喜慶的小眼睛驚得滴溜溜地轉。 “王爺?!卑坠芗冶砬閷擂?,“這種事不好亂說?!?/br> “哈哈哈……”紀霈之喋喋怪笑,蒼白的臉頰上騰起兩團殷紅,“我又不是閻王老子,說讓誰死誰就死,你怕什么放心,那老畜生不死,我還舍不得死,他必須死在我前面?!?/br> 老畜生就是他的皇帝老子。 這話白管家附和不是,不附和也不是,為難得嘴角直抽抽。 紀霈之也沒想得到他的回應,又道:“秦國公是兵部侍郎,世子夫人出身勇毅侯府陳家,勇毅侯府又是齊王的岳家,吩咐下去,我要知道這兩家即將發生的所有情況,順便,派人盯緊了齊王府?!?/br> 白管家垂下眼皮,遮住了震驚的目光,“王爺,勇毅侯府落敗了?!?/br> 紀霈之道:“爛船還有三斤釘,老侯爺是武將,人脈在軍中,即便不能一呼百應,也足以壯大齊王的野心?!?/br> 白管家點點頭,“好,小人這就安排下去?!彼蛄艘还?,準備轉身出門。 紀霈之一抬手:“還有,傳令下去,馬上把此事宣揚出去,速度要快,范圍要廣,我要讓大炎的所有百姓口口相傳?!?/br> “這……”白管家提醒道,“王爺,如此一來,秦國公府和勇毅侯府顏面全無……” “怎么?!奔o霈之下了地,雙腳趿拉上絲綢制成的玄色繡萬字紋的鞋,站起身,一抬頭便對上了白管家中年發福的臉,“你覺得,是世子夫人的一條命不如他們的臉面重要,還是,你原本要維護的是那老畜生的臉面!” 白管家被兩只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背心冒起一股寒氣,趕緊拱手道:“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小人謹遵王爺命令,馬上派人去辦?!?/br> …… 唐樂筠趕一天路,干半宿活,身體疲勞,一覺睡到了天大亮。 “嚓嚓嚓,嚓嚓嚓……”門口處傳來密集的撓門聲。 唐樂筠坐了起來。 那小狗聽到床板的嘎吱聲,立刻小跑過來,“汪汪,汪汪汪?!?/br> 唐樂筠看著它的眼睛,“你想拉屎尿尿!” 小狗歪了歪腦袋,像是答應了。 “好像還不笨?!碧茦敷尴铝舜?,“不要在前院拉,去后面的大樹下,知道嗎!” 小狗又歪了歪腦袋。 唐樂筠給它開了門,小家伙一溜煙地跑走了。 …… 唐樂筠給黃驃馬上了水和飼料,正在欣賞整齊劃一的灰瓦鋪就的屋頂,就聽到前院有人來了。 田嬸子道:“筠筠,你在家嗎!” “在家!”唐樂筠快步往前院去了,正在撓后門的小狗聳聳鼻子,也屁顛屁顛地跟了上來。 田嬸子帶了個托盤,上面放著一碗粥,兩個饅頭,一碟醬菜,兩個水煮蛋。 她笑著說道:“早上看你家門鎖開了,就知道你回來了,早飯不用出去吃了,這些要是不夠,嬸子再給你盛去?!?/br> “謝謝嬸子?!碧茦敷扌Σ[瞇地接過來,“夠了夠了,連這小家伙的都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