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正是看到宣木過得凄慘,愈發激發出顏昭昭的同情心,與他大吵大鬧,不顧一切要帶宣木回宗門。 “……” 容瑟眉峰微皺,心里隱約浮現出一個猜測。 似應證他的想法,院子深處傳出幾聲虛弱的嗚咽,越往里走,嗚咽聲越清晰。 而眼簾中隨之映入一間破爛的木屋,木屋塌陷一半,在塌陷的下方,蜷縮著一道纖細的身影。 雙手抱著肩,一頭發絲凌亂臟污似枯草,發尾沾滿泥垢,身上的衣裳破損,像是被暴力撕開成一條條的,幾乎沒什么蔽體作用。 空氣中還飄著一股難言的腥澀,屋中發生過什么,不言而喻。 容瑟在院中淡淡掃了眼,便立即轉開目光,背過身要出去。 剛踏出一兩步,屋內里的人聽到動靜,縮成一團的身體艱難的動了動,發叢后被鮮血黏住的眼皮費力的微微張開,模模糊糊地望向屋外。 “是…是誰?” “救…救救我…救救我…” 人影四肢著地,窸窸窣窣地往前爬著,凝著血污的嘴唇顫抖著,無意識地呢喃著:“救我…” 容瑟身形微微一頓,又聽到人影低低地說道:“我…是季、季云宗…宗主之女…你們不能…救我…” 容瑟緩緩地轉回身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向他爬來的人影,仔細辨別片刻,總算在丟在地上的破爛衣角上找到屬于季云宗內門弟子的標識。 ——從季云宗驅逐出來,顏昭昭竟然淪落到了魔域。 “顏昭昭?!比萆穆曇羟遒侦`,滲著冷漠的距離感。 乍然聽到熟悉的名字,地上爬行的人影似乎沒有反應過來,抵在地上的下頜歪斜,用力地抬起一點眼皮。 她目光呆滯,沒有焦慮,昔日靈動清亮的眸子里空洞洞的,不見神采,宛如干枯的枯井般毫無生氣。 貼身的衣裙破碎不堪,露在外的皮膚上傷痕無數,傷口不斷沁著鮮血,仿佛一個被人遺棄的泥偶娃娃。 容瑟一雙眼清明平靜,沒有絲毫情緒的又喚了一遍。 “——??!” 顏昭昭頓時如遭雷擊,驚愕地抬起頭來,發叢下的眼睛猛地睜大,粘在眼皮上的血污扯掉一塊眼瞼皮膚,黑紅的血液順著眼睛往下流。 她卻顧不上疼痛驚呼,囁嘴著上下嘴唇,聲音干涸而嘶?。骸按蟆髱熜??” 容瑟怎么會在魔域? 她不是在做夢吧? 容瑟靜靜地站在屋外,一張臉清麗而又透徹,干凈得沒有半點煙火氣。 顏昭昭連續眨了眨眼,見容瑟的身影并沒有消失,終于確定不是做夢。 她激動得直發抖,好不容易才將到嘴邊的驚呼壓下來。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像是鼓起了什么勇氣一般,抬頭直視他的眼睛,眼角微微氤出一點紅色,顫顫巍巍道:“真…真的是你…” 顏昭昭怔怔地愣著,眼淚奪眶而出,像是繃斷了腦中最后一根名為理智的弦,要將幾個月以來堆積的委屈不甘全部發泄出來。 “你為什么不救我…你怎么不來找我…我錯了…真的錯了…你怎么能不救我…” 她顫抖著聲音,說話顛三倒四的,哭得狼狽不堪,淚水止都止不住。 容瑟細密纖長的羽睫低垂,心里沒有半點波瀾,顏昭昭的遭遇才到哪兒,比起他前世逃亡的數年,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這才是顏昭昭本該承受的下場——沒有他這個冤大頭當擋箭牌,在上一世就該屬于她的結局——雖然他并不認同魔族的所作所為。 “你的選擇,與我何干?!比萆穆暰€如流泉,語速不急不緩。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像是響亮的一記耳光扇在顏昭昭的臉上,她難以置信的望向他。 “為什么沒關系?!” 顏昭昭大聲咆哮聲嘶力竭地尖叫著:“都是你??!都怪你??!…你怎么不堅持杜絕宣木靠近我…你是不是早知道他心懷不軌,故意陷害我?!” 如果容瑟堅持阻攔她與宣木親近,她不至于落到現在的境地。 從季云宗驅逐出來,她一路上都遭到仙門百家的追殺,東躲西藏,朝不保夕,神經時時刻刻緊繃著,連眼睛都不敢閉上。 生怕一閉上眼,再也沒有機會睜開。 她走投無路,不得不厚著臉皮來魔域投奔宣木,卻沒想到… 顏昭昭發絲散亂,蓬頭垢面,她情緒激動,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滾滾而下,目光卻冷厲如刀,口中連珠帶炮的怒吼一句接一句。 “我是左使夫人!魔域的賤奴,居然敢欺辱我…把我丟到破院子里,不分白天黑夜,一個接一個沖進院中…宣木不管我,呵,他不見我,嫌我臟…他負我??!” 顏昭昭往日里嬌俏的容顏上,被血痕沾滿,神情如癲如狂。 容瑟沒有興趣聽她的抱怨,直到此刻,顏昭昭都不是真心悔過。 她所謂的知錯,是無法忍受一朝從修士跌落成凡人的巨大落差;是不能如以前一樣高高在上,任性妄為;是應該對她柔情蜜意、百依百順的宣木,卻對她全是利用,棄她如敝履,讓她自尊掃地。 容瑟太了解顏昭昭,但凡宣木對她有一絲感情,她在魔域的情遇不這么糟糕,她一定不會后悔她的所作所為。 容瑟轉過身,墨發如水波晃動,毫不猶豫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