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與你何干?!?/br> 他與陳識清不過萍水相逢,陳識清何來資格質問他? “……” 陳識清有如當頭一棒, 虛弱的身體搖晃兩下,似隨時要跌倒。 他雙手抓住書案的邊沿, 穩住身形,微微仰了仰頭,緩緩閉上眼,平復內心的洶涌掙扎。 再度睜開眼,又恢復一貫的溫潤如玉,好似剛剛差點失去理智的人不是他。 “…是我失態,請仙長見諒?!?/br> 滿屋透亮的光線照在身上,感覺不到一點溫度,陳識清緊捏著絹帕退后兩步,與容瑟拉開距離,唇角弧度一絲不變,好脾氣地朝青年賠禮道歉。 容瑟偏開頭,不看他一眼,垂落肩背的烏發似瀑布流瀉,黑白分明。 “晚些再來向仙長賠罪?!标愖R清半點不惱,神情平靜地退出房間。 容瑟輕輕斂眸,看著書案上畫著紋絡的宣紙,長長的睫羽在眼瞼下投下一排淡淡的陰影。 ——他能為陳識清做的全部都做到,不負他三年前的承諾,至于陳識清收不收下,不在他關心的范圍里。 容瑟隨手抽出一張空白宣紙覆在陣法圖案上面,從書案后走出來。 房門又一次打開,一群下人手腳利索地撤下冷卻的膳食,換上新鮮、冒著熱氣的清淡吃食。 下人低著頭,無一人敢抬頭看青年,盡職盡責轉達陳識清的吩咐:“仙長如若還是覺得不合口味,可以隨時再換?!?/br> “不必?!彼⒉惶羰?。 前世被仙門百家追殺,逃亡途中凡是能吃的花草,他基本都吃過。 容瑟微抿淡色的唇瓣,坐到桌邊,不緊不慢用膳。 下人們互視一眼,輕手輕腳退出去。 — 陳識清走到廊道上,迎面撞上前來尋他的何紀之:“早間風大,您受不得涼,怎么出…” 看清陳識清臉上的表情,何紀之口中擔憂的念叨戛然而止。 陳識清俊雅的面龐蒼白如死人,一點笑意都無,幽沉的眸色無比寒涼,陰沉得近乎要滴出水。 似有什么丑陋的怪物,掙扎著要撕破他外在的皮囊,破體而出。 察覺到他的注視,陳識清側過頭,沒有波動的眼珠陰惻惻地落在他身上,徑直往回走去。 何紀之呼吸一滯,寒涼爬上脊背,頃刻僵在原地不能動彈。 “識清少…”何紀之轉回身,卻見陳識清一個踉蹌半跌在門上,一大口鮮血噴涌而出,染紅地面。 何紀之大驚失色:“少爺??!” 陳識清佝僂著肩背,撐著門框,鮮血不斷從口中涌出,眼前陣陣發黑。 何紀之想靠近攙扶,又不敢擅動,急得滿頭大汗,朝站在廊道盡頭的下人喊道:“快去請大夫??!愣著干什么???” 下人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沖向府外。 陳識清咳出口中的血沫,抓著門慢慢地直起身,面無表情地用絹帕擦了擦嘴邊的血跡,面色又蒼白幾分,尾音滲出掩不住的虛?。骸俺鋈??!?/br> 何紀之滿眼擔憂,欲言又止,躬身退出房間。 剛拉合上門,房中就傳出一陣噼里啪啦地果盤、茶盞掀翻在地的碎裂聲響,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咳嗽,聽得人一陣心驚rou跳。 何紀之勾頭小心地朝房中看去,隔著門扉,僅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修長身影。 陳識清站在滿地狼藉中間,五官扭曲,眼神兇狠,心頭猶如被人捅了一刀,又狠狠地攪動幾下,四肢百骸里蔓延開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胸膛劇烈起伏,重重喘著粗氣,像是被侵‖犯領地的野獸,瞳孔里翻涌著滔天的痛苦。 他連肖想一下都覺得是褻瀆的人…怎么敢!怎么敢??! 陳識清神經緊繃著,心里翻卷的恨意像是鋒利的刀刃,一刀刀劃破滿身的皮‖rou,綻出淋漓鮮血。 — 整整六個時辰,陳識清房中的碎裂聲沒有斷過,何紀之守在門口,不敢離開一步,生怕他怒火上頭,氣出個好歹。 直到月彎如鉤,暗沉的天幕上幾點繁星閃爍,房中的動靜堪堪平息。 “進來?!标愖R清沙啞的聲音從房中傳出。 何紀之如蒙大赦,連忙推門進去,入目的狼藉幾乎讓人無從落腳。 何紀之壓下心里的震驚,取來干凈的絹帕遞上。 陳識清慢條斯理擦拭著指節,語調平靜,聽不出異樣:“催促派去季云宗的人查快一些?!?/br> 他等不及要知道容瑟身上發生的一切。 何紀之忙不迭應下,又聽陳識清放柔嗓音問道:“仙長睡下了嗎?” 何紀之伸長脖頸,探向外面:“仙長房中的燭燈熄滅,應是已經休息?!?/br> 陳識清擦拭的動作頓了一下:“收拾干凈?!?/br> 何紀之低著頭,恭恭敬敬應下。 陳識清深吸口氣,緩下急促的呼吸,撣撣濺上茶水的袖擺,若無其事地跨過散落一地水果、茶葉,拖著沉珂的身軀上榻。 次日。 遠方天空尚未明朗,陳識清召來何紀之,要去膳房一趟。 何紀之一臉莫名,但還是為他帶路。 膳堂里的人正在備膳,見陳識清進來,都停下手中的活兒,紛紛向他行禮。 “不用管我?!标愖R清淡淡笑著,臉色透著病氣的白:“我做一道酥糖就走?!?/br> 何紀之瞪大眼睛,少爺要親自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