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包裹在骨骼上的皮膚薄薄的一層, 干燥枯癟, 顏色黑黃宛如百歲之人。而在皮膚之下,脈絡血管根根暴突分明,時不時猛地跳動兩下, 似一條條僵死的血長蟲,半點看不出是屬于人的手臂。 從垂松的皮膚褶皺中, 還能隱約看到幾道紋身陣的殘留紋絡。 容瑟睫羽輕輕顫了顫,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他三年里沒有結陣?” 何管事低著眼簾,神情悲痛地搖搖頭:“招不到陣修?!?/br> 陳府在青云山地位不低,報酬亦是豐厚,怎么會招不到人? 何管家攥緊拳頭,氣息忽的變粗,恨恨地咬牙切齒道:“玄風仙門的向行天在從中作梗,四處散播謠言…陣修本就不多,一個個聽到是陳府,都避之不及?!?/br> 容瑟的視線從陳識清的手臂上挪開:“云渺宗里不是有陣修?” 齊牧正是陣修,以宗主夏侯理對陳識清的看重,沒道理會撒手不管。 “云渺宗?”何管家冷哼兩聲,臉上的怨恨愈發明顯:“偽君子!他怎么可能管?一切都是他…” “何管家?!标愖R清清潤的聲音響起,閉著的雙眼不知何時睜開,淡淡掃了何紀之一眼。 何紀之喉頭一梗,默默吞下后面的話,退到一側,表情又悲又憤。 陳識清費力地抬手放下衣袖,藏住駭人的手臂,偏頭看向容瑟,溫潤的眸子里笑意分明。 “仙長莫聽他胡說,我的身體不要緊?!标愖R清一語帶過,顯然不打算多提。 容瑟從善如流沒有多問,一雙烏黑的瞳仁中泛起一道微不可察的漣漪,何管家似乎并不待見夏侯理,甚至是恨云渺宗。 “咳血兩年,怎么會不要緊?!焙渭o之心急如焚,撲通一聲朝容瑟跪下:“仙長,你三年前為少爺結陣,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求你救救識清少爺!” 容瑟平靜地垂下眼,濃密的睫羽在眼臉投下一道淺影:“抱歉?!?/br> 何管事難以置信地瞪大眼,臉上滿是灰敗的絕望:“連、連仙長都不能…?” 容瑟袖中的指節蜷縮了一下,隱沒眼神里的情緒:“我暫且不能使用靈力,無法替人紋身結陣?!?/br> “…你受傷了??”陳識清費力地撐起身,干枯的手緊張地探向容瑟。 容瑟往后退一步,避開他的觸碰。 陳識清的手停頓在半空,一兩息,緩緩垂落收回去,佝僂著肩膀又激烈咳嗽起來,斷斷續續道:“一時…心急,非是有意咳…冒犯仙長?!?/br> 何紀之輕拍他的背,幫他舒緩氣息。 陳識清擺擺手,示意他退開,吞咽下口中的血沫,再度仰起臉看向容瑟,溫和好看的眼睛里全是擔憂:“能讓我看看你傷到何處么?府中有一些修真界的療傷藥品,仙長或許能用得上?!?/br> “不必?!比萆獢嗳痪芙^,封住他靈力的是鎖靈鏈,不需要用藥。 “是我的唐突?!标愖R清眼底一縷黯然一閃而過,彎著唇角,溫雅臉龐露出淡淡的笑,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幽深的瞳孔里倒映滿容瑟的身影:“仙長怎么會來青云山?” “路過?!比萆糍|清淡如溪水,避重就輕地回道。 陳識清注視著他的側顏,輕松一笑道:“是又揭了什么榜嗎?” “不是?!比萆⒁粨u首,周身的青竹香溢散開,一縷縷飄進陳識清的鼻端。 陳識清微微一怔,眼中多了幾分恍惚,身體深處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燥熱。 他低咳一聲,掩下‖身體上的異樣,笑容不變道:“仙長打算在青云逗留幾日?” 容瑟側眸看向他,不明白陳識清詢問的目的。 陳識清語調溫和輕緩,笑意盈盈道:“三年前贈送靈帖,半途卻被收回,我本想彌補仙長,奈何幾次向季云宗送拜貼都被原路退回。仙長若是不嫌棄,不妨留在陳府,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聊表心意?!?/br> 容瑟輕蹙眉尖,過去三年里他一直被望寧看守在庭霜院,又被沒收了傳音石,對于陳識清向季云宗送拜帖的事一無所知。 容瑟下意識要回絕,陳識清恰到好處出言道:“仙長三年前為我結陣,似乎說過若是陣法有問題,隨時可以找你?!?/br> “……”他確實說過。 容瑟來陳府的目的,正是順道看看情況,如果陳識清的病與他三年前結的陣有關,他會盡力補救。 但如果與他無關,他不會管。 陳識清嘴角蕩開的笑意擴大,立即囑咐何管家去收拾隔壁的房間。 何紀之愣了一下,躊躇地踱了幾步,順從退下。 一炷香左右,何紀之請容瑟去隔壁休憩。 目送容瑟的背影消失在門后,他低聲說道:“容仙長住在隔壁,恐怕不妥?!?/br> 陳識清瞥他一眼:“有何不妥?” 何紀之吞吞吐吐地啟齒:“隔壁是夫人生前為少爺您的…妻子備下的?!?/br> 陳識清瞳眸一顫,心跳瞬間失衡,仿佛要蹦出來一樣在胸腔里亂撞。 “我的妻…?” 他低聲呢喃著,仙長住進去,是不是意味著仙長是他的… 何紀之詢問道:“需要為仙長換一間客房嗎?” “…不用?!标愖R清面不改色,厚裘衣下的手不自禁地顫抖著。 他清潤的聲線低下兩分:“吩咐下去,府中任何人不得怠慢仙長,違者杖責逐出陳府。再派人去查一查季云宗近期發生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