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拼圖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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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微涼,穿過顱骨的空洞,嗚咽著帶走上面最后一絲溫度。 付拾一搓了搓手:“開工!” 其他人:你不要這幅輕輕松松的樣子!那是個人頭!人頭!正經點!嚴肅點! 李長博咳嗽一聲,上前一步,湊近了一點去看。 徐雙魚更夸張,直接就擠到了付拾一旁邊,伸長了脖子目不轉睛。 鐘約寒黑著臉將他往旁邊拉了一點,自己的眼睛也是一動不動。 付拾一今天沒戴標志性的手套。 所以纖細白皙的手指,和微微發黃的顱骨形成了鮮明對比。 付拾一平靜的捧起顱骨,和對方只剩下兩個黑洞的眼睛對視。 專注。 付拾一十分專注。 專注到讓人恍惚生出一種錯覺:這難道是她的情郎? 付拾一將顱骨放下了,開始看那幾個碎片。 所有人這才回過神來,然后為自己的想法深深的羞愧。 “你要不要試一試?”付拾一側頭問徐雙魚。 徐雙魚躍躍欲試:“干什么?” “拼圖游戲?!备妒耙恢钢菐灼楣牵骸翱纯茨隳懿荒芷雌饋??!?/br> 這個顱骨只是鼻孔位置被砸碎了。大部分還完好的,讓徐雙魚練練手也挺好。 徐雙魚顯然想答應,鐘約寒卻道:“案件要緊?!?/br> 付拾一聳肩,和徐雙魚遺憾對視:“那好吧?!?/br> 從付拾一撿起第一塊碎片,到最后拼成一個大片骨頭,鑲進顱骨里,統共都沒要了半刻鐘。 這個速度…… 付拾一將拼好的顱骨放回臺子上,“你們看顱骨上的裂痕,碎裂的地方很多。而且紋樣是放射紋??梢娛怯煤艽罅庠蚁氯?,而且兇器不是什么尖銳的東西,但是也不會太大——” “應該是砸了很多下。目的就是為了毀容?;蛘呤浅鸷??!?/br> 李長博沉吟良久,“你是說,兇手對死者,有極大的仇恨?!?/br> “對。如果只是毀容,那可以用刀或者火燒都行。他選了最費力的?!?/br> 顱骨是很堅硬的,要砸成這樣,要廢不少力氣。 而且還砸了很多下。 付拾一將痕跡指給李長博看:“看這個密密麻麻的痕跡,砸了至少七八下?!?/br> 李長博仔細辨認,卻沒什么頭緒——他沒經驗,自然看不出。 鐘約寒提醒:“早點畫像出來,便能早日抓到真兇?!?/br> 付拾一看一眼鐘約寒:“不急?!?/br> 付拾一又仔細看后腦勺的骨裂痕跡:“后腦勺這一下,應該也是不太大的東西,推斷和毀容的是一個東西?!?/br> 說完這句話,她這才后退一步,拿起了早就準備好的紙和筆。 說實話,顱骨復原是個漫長的過程。 要先將顱骨畫出來,然后再繼續畫外面的輪廓。 所有人都屏息盯著付拾一的畫紙。 足足一個時辰,付拾一才算是完成了。 因為草稿太雜亂,她還謄了一遍,這才交給李長博看。 李長博還沒接過,徐雙魚就已經驚呼起來:“這不是丁道梅嗎!” 付拾一嘆一口氣:“對。就是他?!?/br> 李長博將畫紙接過去,仔細端詳,最后說了句與案情無關的話:“很像。很厲害?!?/br> 李長博夸得很認真。 付拾一忽然有點兒不好意思:“一般,一般?!?/br> 徐雙魚也湊熱鬧,娃娃臉上全是驚嘆:“這哪里一般了?簡直就是神乎其技!” 之前還不服氣的鐘約寒,此時也難得說了句:“的確是神技?!?/br> 他眼底微微有些狂熱:“倘若仵作人人都會這個,那多少陳年尸骨,都能辨明身份——” 付拾一看一眼鐘約寒,直白的捅破那點兒遮羞布:“你想學?” 鐘約寒漲紅了臉:……我想。 徐雙魚已經抓住了付拾一的袖子,滿臉崇拜:“要不,你收我做徒弟——” 鐘約寒喝道:“你忘了祖訓了?” 徐雙魚這才冷靜下來。 仵作的規矩,一個人,一輩子只能拜師一人。 其實不只是仵作,各行各業皆是如此。 一個人,只能拜師一人。 付拾一心頭暗嘆:之所以古代很多技藝最終會慢慢失傳,就是因為這種觀念。一個人只能拜師一個,首先學到的東西就有限。而且當師父的,還會覺得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通常會留一手……最后可不就完蛋了? 付拾一索性搖頭:“這是迂腐的思想。假如有仵作學校,你們去上課,就像是現在科考一樣,分成那么多種,每一種科目的老師都不一樣,你們說又算什么?” 鐘約寒被懟得啞口無言,最后只能漲紅臉辯道:“仵作學校,從未聽過!又如何能混為一談?!” 付拾一反問他:“為何不能混為一談?” 鐘約寒已經說不出道理來,反正死犟:“就是不能混為一談!” 徐雙魚的娃娃臉皺成一團,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在中間忙得像陀螺:“師兄消消氣,付小娘子消消氣——多大點事情,不要吵了……” 徐雙魚求救的看向李長博。 李長博卻紋絲不動,自顧自的沉思。 付拾一此時輕喝:“好的東西,不往下傳承,不讓更多人學會知曉,遲早就會斷代!” “自古以來,仵作都是口口相傳,怎不見斷代?”鐘約寒冷著臉,語氣也不好。 付拾一質問:“你師父有幾個徒弟?” 鐘約寒:“三個!” “你們三個加起來,敢說學全了你師父的技藝嗎?”付拾一說這話時,看了徐雙魚一眼。 鐘約寒噎住,幾次欲說話,最后還是頹然閉嘴。 “如果有一天,遇到什么意外。你沒來得及帶徒弟,就死了。徐雙魚和你另一個師兄弟也死了,你告訴我,你們這一脈,是不是斷了?” 付拾一冷笑:“就算是都活到了七老八十呢?你傳徒弟時候留一手,你的徒弟能傳下的東西更少吧?如此往復——” “徐雙魚學到的最多,他也許能全傳給自己兒子,可如果有一天,他這里生不出兒子了呢?!” 徐雙魚也不勸了,愣愣的想這個問題。 他從小都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他爹在教東西時候,曾經背著師兄們,悄悄的教一些更深的東西,并跟他說過好幾次“這是不傳之秘,只能交給兒子”。 他從沒想過不對,甚至習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