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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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身旁,一道傴僂的影子,立在簾后,頭發覆面。 沈今鸞瞪大了眼,看著那一道熟悉的輪廓,眼里泛起了水光。 “她是琴音?!鳖櫸舫甭曇舻统?,“是有人知道我留宿永樂宮,故意讓她來這里的。她,或許知道你的死因??墒撬?/br> 沈今鸞起身,撥開女人蓬亂的發,看到一張干瘦無比的臉。 “怎么,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顧昔潮閉了閉眼,道: “有人對她動了大刑。若是常人,那時就該撐不住了。她一直活到現在,許是有心事未了?!?/br> 還能有什么心事。沈今鸞面色沉凝,撫過女人斷裂的臂骨。 琴音與她一起長大,姐妹情深,見她枉死,怎能輕易放下,硬拖著這一身殘軀也要活下來,是唯一的證人了。 就這樣撐了十年,連神志都已不清,卻還記著她的死。 “痛不痛???”沈今鸞心如刀絞。 “我得活著。十一娘還困在那里呢,我得找人去救她??!” 琴音瘋瘋癲癲,癡癡地望著她,伸出枯瘦的手想要觸摸又不敢。 沈今鸞捉住她的手,直接覆在自己面上。 琴音的手摸到了實處,一瞬間淚如雨下,不住地喃喃道: “十一娘沒死,你沒死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沒死,定會有人來救你的……” “琴音,我是怎么死的?”沈今鸞忍不住問道。 琴音一怔,覆在她面上的手滑落下來,驚懼地揣在懷中,狂亂地搖頭,清淚不斷落下。 沈今鸞沒有再問話,將她扶至偏殿一方貴妃榻上。 從前的時候,她常屏退其他人,獨自在桌案上看書,琴音就會在貴妃榻上偶爾打個小盹。就像在北疆時一樣。 她坐在榻邊,柔聲安撫這個在深宮中與她相伴多年的姐妹。 “琴音,你別怕。我回來了?!彼蛔忠痪涞氐?,“你會好起來的。我帶你回北疆?!?/br> 只要好好照顧她,她就能恢復神志,至于她死因的真相,她會自己找到。 熟悉的貴妃榻像是令琴音感到心安,她靜靜聽著,終于累了,蜷縮在榻上,漸漸起了輕微的鼾鳴。 沈今鸞吹滅了燈火,凝視著琴音睡著時還驚懼萬般的神容。 人死如燈滅?;钕聛淼娜吮驹撏白?,不要回頭看。 可是,她死后,那么多的人都因為她的死困在原地,遍體鱗傷。 那她,就更不能這樣白白死了。 陳妃似是而非的回應,琴音這般驚嚇的模樣,她的死因迷霧重重。 沈今鸞站起身,面朝著這一座暌違十年的永樂宮,一磚一瓦,一簾一帳,恍若昔日。 她陷入往日的回憶里,不由趔趄一步,翟衣的懷袖馬上被人拽住。 顧昔潮順著袖邊握住她的手,摩挲她發顫的手腕,溫柔繾綣,聲色卻十分嚴厲: “你怎么入宮的?” 沈今鸞垂下雙眸,可在男人深沉的目光下根本無處遁形,干脆不裝了。 她不要他扶,徑自褪去了繁重的翟衣,指著一旁換下的宮女服制,漫不經心地道: “每年三月皇后主持的親蠶禮,內外命婦需入宮。我便讓賀家姑母帶我進來的?!?/br> 她背對著他,在銅鏡妝奩前卸去鳳冠上一根一根的珠釵,從鏡面里窺視到男人深沉的眸光,蘊著擔憂與責意。 他一直不說話,她就更加心虛,卻也理直氣壯,又帶著幾分委屈地道: “是顧郎先說話不算數的,當時說好了你永不回京都的?!?/br> 釵環卸下,滿頭如緞的烏發也散落下來,鋪滿肩頭。 肩上忽微微一沉,男人從身后擁上來,覆住了她,吻她青絲所過之處: “你當時醉了,我沒有應你?!?/br> “十一,你不該來?!?/br> 顧昔潮抵著她的肩頭,沉聲道: “我不想你來冒險。我怕?!?/br> 她太珍貴了,他怕她稍縱即逝。這宮中雖有他布局多年的兵,但還那么多雙眼都盯著他的珍寶。 他失去過一次,哪怕她就在懷中,還是害怕。 這個男人,明明聲色端嚴沉毅,可在她面前偶爾流露出的脆弱之感,總有辦法讓她心軟得一塌糊涂。 男人的懷抱緊實,她身子一軟,好不容易撐起的氣勢在他的臂彎里慢慢懈了下來。 “趙羨說,我還有最后一大劫,需得置之死地而后生?!彼秩に南骂h,摸到新生的粗硬青茬,道,“那我必就來應這個劫?!?/br> 古語所謂劫后重生。這個一座吃人的皇宮,就是她此生最懼怕的地方。自己當年稀里糊涂的,怎么就死了。 那她便入宮,有始有終。 這宮闈,本就是她的昔日戰場。 男人默不作聲,卻抱她抱得更緊,好像怕她逃走似的,整個高大的身軀壓了下來,雙臂環過身側,鐵鉗一般箍著她纖柔的腰。 沈今鸞回過身,藕白的雙臂摟住他的脖頸,刻意掃去眼底的陰霾,笑意盈盈地凝望著他。 “我來,還要來救你的呀。你看,今夜我若不來,你被她毒死了怎么辦???” 男人搖搖頭,唇角輕輕一扯,低頭吻她的眉心,道: “這世上唯有一人能毒殺我?!?/br> 沈今鸞想起,洛水池畔的鴆酒,醉酒將軍同樣火熱的胸膛,纏綿驚心的相擁。這一回,是真的落在他手里了。 誰能料到,相斗多年的宿敵,再歸來時,做了生死不離的夫妻。 她的雙手撫過他的頸后,捧著他清瘦的面龐,凝目細看: “顧郎如此俊美,死了多可惜。當初我就舍不得殺你,今日我怕你又做傻事……我必要來護著你?!?/br> 云州之戰躬身入局,刺荊嶺以一人死救萬人生。她的夫君啊,就是個傻子。 小娘子在懷里柔聲細語,吐出的字眼個個guntang,引得他心口燃燒起來。 想起她方才扮鬼嚇人的模樣,顧昔潮又好氣又好笑。 明明弱小得朝不保夕,還要來救他。 顧大將軍這一生走馬,孤身一人慣了,他一直在保護所有人,何曾被人這般保護過。 被君王苛責的憤懣,與她分別后的思念,求解不得的死因,不能救她的懊悔,只要她來了,出現在他眼前,便一寸一寸盡數成灰。 “家中有妻子待我,我必要平安歸來?!?/br> “妻命不敢違,所得歡愉,不敢忘?!?/br> 顧昔潮俯下身,以眸描摹她含笑的眉眼,以唇封緘她癡心的妄言。 身體相觸,唇舌交纏,想要化解多日不見的思念,怎么都不夠,越來越濃厚。 幽暗的宮廷燭火熊熊燃燒,帳前的浮光瀲滟游動,人影密密麻麻地交織。 沈今鸞漸漸透不過氣,微微推開他,嗔怪道: “還說妻命不可違,你明知你一進宮,元泓必要除掉你,你還來?” 詔令一發,天下百姓都在為皇后上香哀悼,可他卻成了道德有失的罪臣。沒了兵權,顧昔潮便什么都不剩,只能坐以待斃了。 以她一個死人的香火,換他一個萬世將星的大好聲名。不是傻的是什么。 想到他為了自己,她心頭春潮涌動。上一回,她就感受到他這個武人精力充沛,十分旺盛。如此相對,他又是緊繃如弓弦,是在強忍。 “依我對元泓的了解,他今夜肯讓你來永樂宮,明日怕是就要對你動手?!彼p輕嘆息,扌旨尖劃過身上的刺青,他面無波瀾,暗處的巨獸卻如受鼓舞伏起抬頭。 這里是皇后的永樂宮,琴音還在隔壁偏殿睡著,顧昔潮覺得實在不妥,心潮卻隨著唇間的柔軟和掌中的纖約束素而不斷起伏。 身心燥熱,喉頭干渴。 他平靜地道: “這是我和他的君臣恩怨。本不想將你牽扯進來?!?/br> 他輕輕掰開她的手,男人長年累月執刀練武,手指間有多處老繭,粗礪厚實,與柔膩的肌膚相觸,別樣的感受。 他朝她搖搖頭,肅然的目光在靜默地拒絕她。 “看來你已有了對策?”沈今鸞忽坐起身,薄若蟬翼的衣衫滑落,興致勃勃地問道。 他扶穩她,眸底映滿貼著自己的一片雪色,面容卻十分沉靜,繼續端正地道: “你可還記得,兩次云州之戰前入京為質的羌人。當年,有人命大,活了下來。被陳家人收留,現在是陳妃手底下的人?!?/br> 沈今鸞身形一滯,扌無弄的動作也一滯。 她怎么會想不到十五年之間,兩次同樣的羌人入京為質一事,疑點重重。她垂眸,淡聲道: “此事,止于我。再查,無甚意義?!?/br> 她是死過一回的人了,深切地懂得皇權可以輕而易舉就能把人碾碎。 如今,父兄和北疆軍皆已平反,她別無所求。 二人心意相通,不需過多的言語。顧昔潮在云州時就早已知曉她打算放下。不然,以她從前的性子,必要深究到底。 他眸色幽沉,從底下抽出外衣為她披上,可拂過錦衾一片濡濕。春水一縷一縷如抽絲的蠶,在月色下晶瑩剔透。 桃花身,名不虛傳。 如此,他便不能只任由她一個人胡來了。 既然夫妻一體,就該共進退,同生死。 桃花一瓣一瓣地撥開,在春雨中徹底綻放,春水源源不斷,潤澤大地,粗糙的厚繭都被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