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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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拍動她顫抖不止的脊背,聽她又呢喃一聲: “顧九?!?/br> 顧昔潮心頭一顫,聽她泣道: “刺荊嶺有伏兵,你別去……我,不想你死?!?/br> “我不去?!鳖櫸舫北Ьo她,沙啞的嗓音細聲哄她,“我哪里都不去,就陪著你。一生一世都陪著你?!?/br> 此夜過后,她似有好轉,終于能認出他來,杏眸望向他,笑語嫣然: “你不點蠟燭嗎?怕你看不見我?!?/br> 還以為自己是鬼魂。 “但也別點太久,久了對你不好。我只要你多看我一眼,別忘了我……” 顧昔潮心頭如有千鈞巨石,透不過氣。 然后,她還要求他給她燒新衣。 他每回買兩件一樣的,燒一件,留一件。她醒來后,一身新衣,綠鬢釵環,每日不重樣。小娘子的歡愉來得如此輕易簡單。 他也滿足了少時的心愿,看妻子,鵝黃碧綠,雪玉淡粉,各有千秋,他愛不釋手。 只是她怕辱他名聲,不肯在街市露面親自挑選,他每次帶回數十件綢衣錦緞供她選。她卻只挑最下乘的料子。 是生怕他買不起,又要用金刀做抵押。 曾經相處的細枝末節,她都漸漸記了起來。 有時候,他倒希望她可以忘卻前塵,一直如此天真爛漫,不再是那個歷經人心險惡,寸心枯槁的沈十一娘。 若非知道她危在旦夕,他深覺,就這樣做一對尋常夫妻,白頭到老,已是上天恩賜,一生圓滿。 可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天天衰敗。 目光無法聚焦,沒有生氣,和一個軀殼別無兩樣。時常呆呆地靜坐在院中的春山桃樹下。 像是在等著他歸來,他走近后卻又渾然不記得他。 顧昔潮計算著日子,加快了手里的安排。萬家香火,七七四十九日,時間緊迫。 顧將軍的戾氣一日比一日重,冷酷得不像活人,猶勝鬼魂。趙羨打了一個寒顫,小聲道: “前些日子,云州城來了許多歪門邪道,百姓都在求神拜佛驅邪……將軍如何籌得的香火?” 顧昔潮目光忽一凜,利如寒刃。 趙羨捋著花白的胡須,搖頭道: “將軍既要瞞著她,這份苦心我懂??墒侨f一被貴人發現了,怕是……” 顧昔潮打斷道: “我不會讓她知道,所有血腥骯臟之事,我來做,不會讓她沾上一分一毫?!?/br> 趙羨無可辯駁,只得連道幾聲“冤孽”,搖頭嘆息。 這一對璧人劫難重重,他這一份功德,實在難得。也不知道將軍這般惡鬼手段,是否真的能籌集香火。 和煦的晚春風里,春山桃樹茵綠如蓋。 “快了?!鳖櫸舫逼届o地道,“她很快就能重新為人了?!?/br> 是夜,荒廢破敗的韜光寺。 佛像倒塌,天王折臂,菩薩斷首,幽蘚叢生,蛛網盤絲。 長明燈早已盡數熄滅,供案上只剩淚冢殘燭,凋敝蒙塵。 殿門緊閉,層層親兵堵在門口,圍在殿內。 一眾鐵甲將士之前,顧昔潮于佛前點兵。 地上跪著十余個五花大綁的軍士,被蒙著眼,咒罵聲,求饒聲,哭泣聲,不絕于耳: “顧昔潮,我們是陛下的人,你敢動手,就是謀逆!” “你,你不得好死……” 一道寒光閃過,所有聲息戛然而止。 顧昔潮刀尖點地,踩在正殿殘破的蒲團上,腳底血流成河。 新鮮的赤血淌過前幾日早已干涸的血痕,一遍遍浸染地面的蓮紋地磚,色澤更沉。 陣前殺敵鼓舞士氣,眾將士振奮揚臂,大聲呼和。 汩汩血流漫過門檻,殿門卻突然開了。 顧昔潮回身望去。 小娘子立在黑暗里,看到眼前的一切,神情懵怔,明眸卻在一片晦色中熠熠生光。 震驚又憐惜,那目光比滿堂佛陀菩薩,更為悲憫。 只一眼,他便知道,她又重新做回了沈十一娘。 顧昔潮閉了閉眼。 什么都瞞不過沈十一娘。 到底,還是讓她發現了。 萬家香火,唯有萬人之上可得。那個人不予她,他便去奪來。 “十一,你別看,你別管……”他擦去掌中血跡,無措地捂住妻子的眼,“就當做了一場夢,醒來后,你就能重新為人了?!?/br> 第79章 結局(一) 涼風盈袖, 沈今鸞呆立在韜廣寺的寶殿前。 這座不大的寺廟承載了她無數幼時的記憶。 早逝的娘親牽起她的手,在門墻前和僧人一道施粥給云州的百姓。 大哥陪著娘親,在佛前虔誠地祈禱云州久安。二哥坐不住, 偷了佛龕上鄉民供奉的蜜桃,躲在經幡背后與她各分一半。 她猶然記得,大哥赴死前,托付顧辭山, 想要埋骨于此, 以這些溫暖的記憶為英雄冢。 后來, 云州一收復,她便托付趙羨將父兄遺骨安葬此寺后山。 云州動亂十五年, 韜廣寺里,昔年慈眉善目的僧人已然不見,昔年的至親故人黃泥銷骨, 魂歸山河。 今夜, 寺門凋敝,佛像蒙塵,那暗紅色, 不是經幡的抽絲, 是腥血。 烈風拂動的經幡里, 佛殿中站著的眾人, 熟悉的面目幾乎全非。 顧昔潮的親兵, 北疆軍秦昭、賀毅等一眾將士,代州刺史燕鶴行,寰州衛將軍龐涉, 以及兩州的軍士,全部都在此地。 “你們在做什么?”良久, 沈今鸞終于開口。 其實不必問出口,她看到佛殿里的一地血跡都已明白。 這些一直在保護她的人,一個個在殺人,手握數道尖刀,尚在滴血。 血泊之中,有一道匍匐在地的人影,一直盯著她,又驚又喜。 求生的本能讓他忘記了對鬼魂的懼怕,在電光火石中,試圖朝她爬過來。 “皇后娘娘,救命,救命……我在宮中保護過您啊……” 他歪著斷了頸的頭顱,身后是一道拖曳出來的血痕。 沈今鸞看著他,時日久遠,她沒有記起這個軍士。似乎是宮里的侍衛。 那個人似乎認出了她。 她想上前一步詢問,大把溫熱的血,驟然濺在了她袖口和頸側。 面前這個軍士倒了下去,四肢抽搐,漸漸不動了,方才流露出生機的眼,散著晦暗的死氣,沉入夜色。 一道高大沉黑的身影收刀入鞘,長腿跨過那人的尸體,大步朝她疾步而來。 大掌先捂住她的雙眼,勁臂攬在她肩頭,帶著她輕輕轉身,不讓在她看到佛殿里的人間地獄。 “別看。他是軍中細作?!?/br> 男人在她耳邊溫柔地解釋,指腹拭去她頸側濺開的血跡,薄繭撫過,激起一陣戰栗。 “十一娘,你別怕,這些都是狗皇帝的人,他們死有余辜!”賀三郎低啞的聲音在身后傳來。 皇帝在邊將的軍隊安插眼線,此乃歷朝歷代成規。當年北疆軍中亦有不少,她父兄心知肚明,只當是效忠的證明,從不敢動。 眼線,猶如天子使,若動之,如違天子令。 他們今日,對這些天子眼線動手,意欲何為,不言而喻。 顧昔潮攬著她欲往殿外走去,沈今鸞不動,反握住他的臂膀,摸到衣下一層堅硬無比的東西。 她面上一驚,心頭一痛,問道: “你為什么戴著甲?” 顧昔潮繼續為她擦拭著袖口的血漬,眉宇沉下,莫不作色。 沈今鸞轉身,目光一一掠過殿內黑壓壓的人群,沉聲道: “你們一個個戴甲,欲發兵何處?” 北狄已被趕至北疆以北,無外敵來襲。諸位大魏北疆的高階將領今日聚在云州破廟,戴甲執刀,又要去向何處。 還能往何處。 “你們這是要上京謀逆?” 沈今鸞掙脫顧昔潮的懷抱,一步一步走向她苦心孤詣從敵營帶回的北疆軍舊部,字字泣血: “我生前死后,不惜一切,為你們昭雪,為你們平反。你們,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就算少將軍在此,他也一定會默許我們這么做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