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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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給他線索,讓他追查賀三郎。 哪怕,元泓或許最后會查到她的身上來。 她都是孤魂野鬼了,對元泓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因為那個傻子,她有了軟肋,也有了利刃。 她無堅不摧,她所向披靡。 “三郎,接下來我的計劃,事關你的性命,你要一個字一個字地聽好?!?/br> 沈今鸞計劃縝密,一一道來。 賀三郎屏息聽完,神色越發凝重,深黑的眼眸凝聚在她虛無的魂魄上,最后遲疑地道: “十一娘,我都聽說了,我們的計劃起效了,皇帝都來了北疆,要為我們平反了?!?/br> “此時此刻,你卻還要顧及那個顧九做什么?” 燭火的陰影里,賀三郎沒有白日里溫柔的姿態,眼眸之中藏著不可見的鋒銳,還有經年蟄伏的一絲兇悍之氣。 沈今鸞拂袖道: “我沈氏世代掌北疆軍,自我曾祖起,北疆軍便以恩義立世?!?/br> “犧牲無辜之人的清白,我寧肯不要。就算我父兄在,也不會允許?!?/br> “三郎,你我明明知道,當年的真相不在于此,真兇亦并非顧昔潮?!?/br> 賀三郎面色如常,聲線平緩,卻含著諷意,道: “真相如何,重要么?真兇是誰,重要么?” 沈今鸞掀起眼皮,看著這個素來溫柔的少年沉下了面色,經年含冤的恨意刻在眸光里,時隱時現。 他的面上雖有慍怒,卻仍是溫和地對她道: “我們含冤十五年,無時無刻不在等昭雪的那一日。只要能恢復清白,光明正大地走在故國的土地上,我們根本不再乎真相是什么,是誰頂了罪?!?/br> 他不是當年光明天真的賀家三郎了。 十五年敵營屈辱生涯,跌落云端,磨滅了多少心氣和少年的熱血,全部化作經年的怨恨和憤懣。 自歸來之后,只想要找一個宣泄口。 清白二字,對他們來說太沉重了,足以抹殺其余的良知和初心。 無盡黑夜里踽踽獨行,一腔絕望的憤恨無處言說,無人可曾體會。 賀三郎看著她,面含笑意,那笑意仍舊干凈清潔。面對她,他刻意收斂了所有的怨怒之氣,只笑道: “那個顧將軍,與我何干?我們只要平反,再不論其他?!?/br> 他的反應,沈今鸞其實早有所意料。她的袖口在夜風里拂動,幽深的聲音也在風里傳了過來: “可這不是全部的真相?!?/br> “只要不是全部的真相,我父兄,還有北疆軍數萬冤魂,就不算真正地,徹底地平反?!?/br> 她轉過頭,望向他的目光,深邃而冰冷,因為執著而近乎殘酷。 “三郎,你可知顧昔潮為何要孤軍深入,不惜性命?” 賀三郎抬眼,感覺她的目光好像在虛空之中直直燒了過來。 魂魄那一雙空洞的眼眸里,光芒卻如此透徹篤定,照得他沒由來地開始心痛。 “他以身入局,以身作局,為我尋來最有力的鐵證?!?/br> 沈今鸞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 “此戰,顧昔潮留了一半隴山衛在朔州,正是知道他們不會馳援,就如當年顧辭山的困境,一模一樣。無人來援之后,就是刺荊嶺羌人背叛?!?/br> “我要找到他,不僅是為了救他,更是要親歷當年戰局,找到關鍵證據,為沈氏和北疆軍平反?!?/br> “如此,我才能含笑九泉,北疆軍三萬冤魂,才算沉冤得雪?!?/br> 沈今鸞的目光從夜霧里照過來,潔凈如琉璃,縱然在暗無天日的黑夜里也讓人不敢直視。 她望著賀三郎,平靜地道: “三郎既不愿相助,我不會勉強。請你按照此前答應過我的,繼續守好驛站里的小羌王桑多,不可出現一點差池?!?/br> 檐下殘留的雨水滴落心頭,賀三郎靜立在原地,雙臂微微用力,繃直。 最后,到底是笑了笑,如釋重負一般地。 “十一娘?!薄】⌒愕纳倌瓿┫律韥?,輕輕地道,“我這條命,是你從牙帳救回來的。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會去做?!?/br> 他的話語溫柔而又小心翼翼,出手卻果決,一下子扶住了她虛空的魂魄。 在她訝然的目光里,他執著地與她對視,柔聲說道: “我說過,無論生死,我都會在你身邊。你要找真相,我也會陪你去找,但……” 少年頓了頓,聲音摻了夜風,清冷明凈: “你能不能如實回答我,你是不是打算不去輪回了?” 沈今鸞心頭突地一跳。像是有什么東西被戳破了,里頭酸澀的感覺漸漸暈開。 從前一心只想再入輪回。后來才發現,她在人世的牽絆實在太多,無法割舍。 只能割舍自己。 什么都不必說,賀三郎都明白。他凝視著她慘白的魂魄,垂在兩側的手指不由握緊直至發顫,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的笑容含著憂傷,看進去她低垂的眼,輕聲道: “之前,你是為了沈將軍的遺骨,后來,是為了我們平反一事,一直不愿去投胎?!?/br> “這一次,是為了他吧?!?/br> 她沒有作聲,他早就明白了。 藏在斗柜的那一日,他其實就察覺到了。 她本可以滅掉那個男人點燃的犀角蠟燭——只要,她想恢復魂魄之身,只要她想從他懷里脫身。 燭火一滅,她便會是夢幻泡影,在那個男人身下徹底消失。 不必與他唇齒相依,不必與他糾纏不休。 趙羨說過,哪個男人的陽氣都有用。 可她只向他索求。 她親口說,他是讓她心甘情愿的人。 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時候,他就知道,沈十一娘喜歡顧九啊。 賀三郎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側著頭,若有若思,神情依舊安靜平和,像是無涯的夜空,籠罩四野。 “我就算不要這條命,也會幫十一娘向那天子借來救兵,找到真相。但,請你一定,一定要去再入輪回?!?/br> 只要她能去順利往生,他什么都愿意做。 他雖然沒有十一娘他們那么聰明,但他一旦認定了一件事,就一定會做到底。 她這一生,太苦了。 也該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其他人的生死,和她的魂魄比起來,微不足道。 賀三郎揚起一個沉靜而又堅決的微笑。 他大步往前,朝守衛森嚴的那一間房走去,一身衣袍獵獵作響。 還未走近,門口守衛的幾柄金刀就將他攔下,擺手驅趕,道: “什么人?” 天子親衛,掌生殺大權,無論是誰攔駕,殺之不誤。 賀三郎面上不見慌亂,按照沈今鸞的指示,直視這些帶刀錦袍之人審視的雙眼,拱手道: “我求見當今天子,有要事稟告?!?/br> “陛下在找的賀家三郎,是我的舊識?!?/br> 眾人呆了一瞬,握刀的手都有幾分不穩。 天子御駕親臨朔州,這個消息事關君王社稷,捂得密不透風,只有屋內隴山衛三名將領知曉。 這個隴山衛的小兵,如何得知。難道他們的行蹤暴露了? 天子親衛冷汗淋漓,先入房內,見元泓負手而立,凝望著惶惶燈燭。 “陛下,有人認出了您,稱要面見天子……” 元泓眉頭微蹙。 死寂中,天子親衛埋首跪地,道: “他說,他認識賀三郎?!?/br> 元泓瞇起了眼,手臂一揚,袖間金龍如咆哮而來。 片刻后,賀三郎步入屋內,掠過嚴陣以待的天子親衛,氣定神閑。 他來到元泓面前立定,面上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這就是十一娘嫁的男人,不過如是。 春夜里還裹著皮毛大氅,身形消瘦,長相還不如那個顧九英武。 可這就是天子啊,冷酷殘忍,一語將北疆軍釘死在恥辱柱上,讓十一娘那么好的小娘子成了孤魂野鬼。 賀三郎壯著膽子,抬起雙眸,直視天顏。 元泓同樣也在注視著面前凜然不懼的少年,目光審視。 兩道目光交鋒,即便隔著帳幔,仍在銳利如薄刃相抵,仿佛能聽到嘶鳴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