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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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當”一聲,案頭的奏本被掀翻在地,打斷了燕鶴行的敘述。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死寂中,眾人面露驚慌,大氣不敢出。 元泓木然地盯著底下的燕鶴行,聲音無比低沉: “皇后健在,你是在詛咒皇后?” 燕鶴行眼角的皺紋炸開來,似是在笑,又似悲戚。 十年過去,皇帝竟然還是這一套說辭,不知到底是執迷,還是算計。 可他作為沈氏門生,卻實在忍不了了。 “陛下親臨北疆,是來尋皇后?” 燕鶴行心一橫,冷笑一聲,無不嘲諷地道: “親臨又有何用?陛下當年親手抹殺了她的清白,她怎會再來見陛下您?” “你放肆!”天子親衛悍然上前,“陛下面前,你竟然口出狂言!” 元泓靜坐在上,俯視著他,波瀾不驚: “代州刺史燕鶴行,御前失言,妄議皇后,目無尊上,貶渤州司馬,即日赴任,不得有誤?!?/br> 皇帝口諭,定下他的謫令。 沈今鸞冷眼看著這一場鬧劇,早已明白過來,皇帝是借皇后,來收燕鶴行手中代州兵權來了。 天家無情,一個死去的發妻也不過是他的幌子罷了。 燕鶴行被天子親衛帶離之時,死死盯著上座冷漠的皇帝,聲嘶力竭地道: “陛下!皇后娘娘芳魂不散,是有苦衷,請陛下再查沈氏舊案,還她一個清白啊陛下……到時,沒準娘娘芳魂愿意再見您一面!” 沈今鸞一道退出了房門外,長長舒出一口氣。 回望房內昏黃的燭火,她恍若在鬼門關前晃了一回。 若非萬不得已,她一眼都不想再看見元泓。 …… 房內,燭火暗了下去。 元泓凝視著跳動的火光,直至眼前朦朧起來,一片沉沉的黑。 他閉上了眼。 已是十年了。 每每想起,縱為君王,卻救不得,留不住。那一種暗涌的絕望,十年里的每一日會在夜深人靜里翻涌不息。 十年來,他本以為自己應是心如止水,十分平靜,光陰磨平了所有酸楚和憤恨。 可聽到她的事,還是會這般失態。 “還有龐涉,和朔州那個探子,人在何處?”燭火幽暗,元泓面色越發顯得陰沉。 這些日子來,北疆那么多人曾見過她。 她一定就在北疆。 “陛下,寰州衛將軍龐涉還在領兵?!?/br> “那個探子被顧將軍的人發現除掉了。這是我們在朔州最后一個探子了?!?/br> 親衛小心翼翼地上前回稟。 自承平五年,顧昔潮被放逐北疆,他的身邊被布下數不盡的探子。直到近年,只剩下這最后一個。 之前,那個探子傳回了至關緊要的一封線報。他說,看到一名肖似先皇后的女子,在大將軍房中出入。 然后,就被顧昔潮解決了。 元泓瞇起了眼,沉郁的臉上揚起一絲嘲諷的笑,手指不住地叩動案臺的奏本。 “方才,可有人聞到一股蘭麝香?” 冷靜的聲音中壓抑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歇斯底里。 旁人一驚,輕聲道: “蘭麝香乃顧家秘方。顧家的隴山衛中有人也沿用此香。應是不足為奇?” 元泓雙眸血絲密布,輕輕搖了搖頭。 鮮有人知曉,他的發妻,大魏的皇后,與那位的大將軍用同一種香,一模一樣的香息。 發絲,頸子,肌膚,所有私密的地方,都是那個男人手把手教的熏香沾染的。 就像,被那個男人沾染一般。 縱使舉案齊眉,耳鬢廝磨,他貴為皇帝,一直聞到的,還是那一股香息。在濃烈的龍涎,都蓋不住那一股清寡的蘭麝。 他的皇后,身上纏綿著另一個男人的氣息。 那個男人,是他最為信任的大將軍。 朝堂之上,他與大將軍錯身之際,就能聞到這一股蘭麝香,心頭就像有一團火在燒。 久而久之,輕飄飄的香氣,成了一根刺。 十年后人都走了,還深深地扎在心里。 他是萬人之上的天子,怎能不妒。 可他是皇帝,又怎能妒? 他可以納妃,后宮佳麗三千人。而皇后和大將軍,離經叛道,世所不容。 他自然也可以讓二人再永無可能。 就在方才,他又嗅到了那一股蘭麝香息,時隔十年,在鼻尖還清晰得如火在燒。 哪怕十年了,那個男人予她的香息,竟然還是終歲不散。 一想到這一點,元泓荒蕪的心頭如烈焰焚燒,血氣撕咬。 他垂眸,瞥了一眼手頭的刺荊嶺布防圖。 此次親赴北疆,手頭的諸多線索表明,她就在此地。 這一回,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一定能再找到她。 …… 夜已深了。 驛站里守衛森嚴,月色下守衛的兵戟銀輝寒光凜冽。 沈今鸞在空地上游蕩,翻來覆去地飄動不止。 心頭涌入太多的事,亂得毫無頭緒。不知為何,她的心“突突”跳得很快,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只得不斷地安慰自己,此次云州之戰,有三州兵馬,兵力充足,且有整個刺荊嶺的布防圖,奪得云州不過探囊取物。 況且,元泓尚需顧昔潮奪取云州,暫時不會對他下手。 夜色恢恢,沈今鸞的魂魄飄動無所依,唯獨手指緊緊攥著那一抹紅線。 一想到紅線另一頭的那個人,她心下就會涌動起一股酸澀而又溫柔的暖流,沖淡了不安與憂慮,變得冷靜平和。 無論艱險,他一直在,和她一道對抗世間不公,為冤案平反,她再沒什么好懼怕的。 三更天的時候,更深露重,驛站門外突然想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震碎了一樹露珠。 兩名斥候在院外翻身下馬,飛奔直沖入院中,朝燈火通明的內室通報。 窗紙透出來的燭火下,這兩個斥候的甲胄上浸了血跡,看得人心頭一震,一眾天子親衛紛紛為他們讓路。 沈今鸞沉心定氣,跟隨疾奔過去的斥候進入室內,聽到兩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個面露喜色,一個面色凝重。 “顧將軍的兩路先鋒軍,已成功奪得云州?!钡谝粋€斥候抹開面上淚水,高舉手中碧血染就得捷報,提聲道,“云州城樓,已插上我大魏軍旗?!?/br> 眾人輕舒一口氣,喜笑顏開。連元泓的眉頭都舒展幾分。 另一個斥候卻在此時猛地磕頭觸地,聲音低沉幽咽: “顧將軍……顧將軍他率軍深入刺荊嶺,剿滅最后一支北狄軍途中,不幸遇伏,生死不明?!?/br> 第69章 兩全 所有人聲戛然而止。 室內靜得落針可聞。元泓坐在正中的案前, 面沉如水,面無波瀾。 他的身旁,一側是錦袍玄甲的天子親衛, 另一側是留在朔州的隴山衛中那幾名領兵的都尉。 燈火飄揚,烈焰亂晃,一縷一縷的陰影覆住每個人神色各異的面容。 沈今鸞的目光一寸一寸從眼前這幾人掃過去,最后定在了元泓身上。 他的臉一半陷在陰影里, 暈染的光太過刺目看不清神容, 消瘦的手指摩挲著案頭的奏本, 盯著底下的斥候,沉聲問道: “你可探清楚了?” 那斥候抬起滿是血痕的臉, 喘了一口氣,道: “刺荊嶺北面峽谷幽深,四處皆埋伏了北狄兵, 顧將軍那一隊人馬就算不死, 也撐不到幾時了。我是掩藏在尸首中,被河水沖到下游躲過了追殺,才能活著回來報信的?!?/br> 沈今鸞緊繃的袖口微微松開。 聽到“生死不明”四字的那一剎那, 她就攥住了腕間的紅線。 心跳一聲一聲, 結實有力, 經由纖弱的紅線, 傳至她心口。 他根本還活著。 她盯著這些一動不動的隴山衛, 既是心急如焚,又是茫然不解。 戰中每一刻都是人命關天。顧昔潮遇襲,危在旦夕, 可眼前這些隴山衛將士立在原地,唯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