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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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是她身為沈家人欠他們的,欠他們一個清白,欠他們本該有的正常人的生活。 她還是要再度回到京都,直面那個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冥冥之中,沈家十一娘始終被命運裹挾,推著往前走。 悠遠的金柝聲中,沈今鸞舉目,望向窗外。 仿佛可以聽到城門口傳來故人的馬蹄聲,響徹天地。 沈氏舊案,千萬人蒙冤。十五年的塵埃聚起來,便是一座沉重的高山。 因此,面對元泓,她并非沒有勝算。 …… 朔州城門口,同時入城的代州刺史燕鶴行,與寰州衛將軍龐涉車馬相遇。 二人也是多年未見,于馬上并轡同行,一道寒暄。 龐涉偶然見到昔日舊友,訝異地道: “怎么,你也是被顧將軍召來朔州的?” 燕鶴行一身朱紅官服,捋著修得整齊的斑白長須,搖搖頭道: “顧大將軍召喚,哪敢不來……” “他要做什么事,我們能不知道嗎……只是那位……”龐涉肆無忌憚,了然于心,目光指了指京都的方向, 燕鶴行為人謹慎,拉了拉他,壓低聲音: “你且小聲點,北疆也是天子腳下,盡是耳目啊?!?/br> 進入軍所,馬匹被人牽去,護衛也被留在外頭。 二人整肅儀容,遠就能看到隔著持刀衛兵,正坐在議事廳中的顧昔潮。 即便多年未見,當年作為后黨,和顧家人明爭暗斗,刀鋒抹喉的鋒利記憶猶在。 在北疆多年,當年的顧大將軍斂了不少鋒芒,英挺冷漠的神姿還是一絲未變。 只遠遠看著,就有一股令人生寒的凜然之氣。 俱往矣。那位沈家的皇后早已故去,顧大將軍流落北疆,塵滿面,鬢如霜,還總不至于多年過去還要找他們報仇吧。 二人不敢細想深究,硬著頭皮步入廳中。 闃靜之中,大將軍身邊的親衛率先上前一步,指著二人到: “半月來,我們接連向代、寰二州發出調兵之令,卻不見你們派兵來一道往刺荊嶺,共奪云州。貽誤戰機的罪名,兩位大人可擔得起?” 燕鶴行脊背一凜,平復心中慌亂,不卑不亢地道: “我等受皇命,駐守邊城。必不敢擅自出兵。若是外敵趁我城中兵力空虛入侵,我等萬死難辭其咎?!?/br> 明顯是圓滑的推脫之辭,駱雄聽后怒罵: “云州還有當年一萬百姓,他們的命就不是命了?我們將軍拿命得來的戰機,你們百死都不夠還的!” 燕鶴行被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指著駱雄道: “你是何人,膽敢攻訐朝廷命官?” 刺史一眾下屬上前護衛,駱雄等人不甘示弱,上前對峙。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燕刺史,龐將軍?!?/br>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喧嘩驟停,全場肅靜。 “你們為大魏守國土,我自敬佩。但云州世代亦是我大魏國土。爾等麾下將士,為國征戰,拱壁國土,難道不是理所應當?” 龐涉火爆脾氣上來,冷哼一聲,徑直點破道: “云州合該收復。但是,要我為顧家人驅使,卻是妄想!” 燕鶴行冷笑道: “顧將軍說奪云州便奪,可有天子詔令?今時不同往日,我們只聽天子號令,顧將軍縱使戰神在世,怎可越俎行事?” 如今,已不是當年二分天下。北疆眾軍唯沈氏馬首是瞻,京畿十九衛受世家統領,以顧家為首。 少年天子已牢牢將邊軍和禁軍控在手中。 他們雖是沈氏門生,也只得依附天底下那擁有至高權柄的那個人。 似是早已料到他們會如此作答,顧昔潮輕輕摩挲著指間的刀柄,竟緩緩勾起一個嘲諷的笑來。 這一笑,令燕龐二人登時毛骨悚然,不可抑制地憶起來昔年的顧大將軍是何其恐怖。 這一刻他可以對你言笑晏晏,下一刻便能手起刀落,頭顱落地,血濺三尺。 “我驅使不了二位,自有人能驅使?!鳖櫸舫币膊粣?,揚起的唇角既是冷漠又有幾分得意。 “既如此,難得來朔州,我理應好好款待。天色不早,二位舟車勞頓,早些休息?!?/br> 出人意料地,顧昔潮只是淡淡令仆從帶人回去。 仆從得了令,正要將人領去客房下榻。燕龐哪敢再在他面前晃悠,夜里被抹了脖子都不知道。推脫之下,連忙推辭告退,各自往城中自行找住處歇腳。 …… 代州刺史燕鶴行和寰州衛將軍龐涉,一個宿在內城最大的客棧,一個宿在朔州的官驛,當夜卻夢到了同一樁怪事。 故人入夢。 那位逝去多年的皇后娘娘來到他們面前,請他們出兵相助,共奪云州。 燕鶴行夢到的,是少女時的沈家十一娘,羅衣寡白,袖間帶血,語笑嫣然,眉眼之間卻總有散不去的哀痛。 燭火懨懨,故人音容笑貌如昨,對他述道: “燕伯父,當年我祖父為了在陣中救下你而中箭,躺了一月才好。你可還記得?“ 當時,他腿上的傷,還是尚且不足三歲的小姑娘來到軍營隨父兄探望祖父,親手給他貼的膏藥。 數十載官場上左右逢源,喜怒不形于色的燕鶴行再見昔年小友,竟然淚如雨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道: “臣,沒齒不忘?!?/br> 小友看著他,聲音沉定: “云州,是我沈氏世代駐守,若知云州有變,我祖父在地下怎能安心?” 燕鶴行垂淚,目光灼灼發亮。 這些年靠著在朝中做縮頭烏龜,才有今日之權勢地位??墒俏缫箟艋?,每每想起云州落入敵手,怎能不憤恨難耐,直至無法入眠。 縱使兩鬢斑白,少年骨頭早已腐朽,可少年血氣還有一絲猶在。 今夜,在夢中故人相見,再度喚回深藏在四肢百骸的執念: “臣,誓死追隨沈氏,奪回云州故土!” 而在衛將軍龐涉眼里,來的是雍容華貴的皇后娘娘沈今鸞。 當年,他本是沈氏麾下無名小卒,當年被沈霆川挑中作為護衛,護送沈家十一娘入京,一路看她封后直至死去,一路從護衛到京衛校尉,官至四品。 她于他,是有知遇之恩的。 京都富貴如煙云過眼,后來他毅然回到北疆,鎮守一方,不知多少是出于緬懷故人的心思。 而今,夢里皇后娘娘笑容宛然,對他道: “龐將軍,你知我生前心愿,此生只為沈氏一族??稍浦菀彩巧蚴现茄?,沒了云州,何來沈氏,若無沈氏,亦無云州?!?/br> “我父兄死后,你曾發誓效忠于我。難道我死后,此誓便不再作數了嗎?” 龐涉鐵漢柔情,抹一把淚,道: “臣有此志,十五年未有一刻敢忘卻?!?/br> 他頓了一頓,又猶疑起來,道: “可那是顧昔潮啊……” 是皇后娘娘最恨的仇敵啊。他怎能出兵相助一個仇敵。 皇后靜靜望著他,似是失望地搖了搖頭,道: “天下一家,顧家沈家,有何分別?云州的百姓不管顧家沈家,只求安居樂業。若為一姓之仇恨,斷送生民之幸,沈家也是千古罪人?!?/br> 龐涉豁然開朗,叩首大拜道: “臣此一生,愿為皇后娘娘肝腦涂地?!?/br> 由是,受故人孤魂之托,代、寰二州兵馬長官回去之后,開始著手調兵,決意共赴云州。 北疆三州兵馬,再一次地違背了圣諭。在并無天子詔令之下,擇日發兵刺荊嶺,劍指云州。 天高地闊,夜穹里一只信鴿往遙遠的京都而去。 京都微雨,信鴿越過一重又一重的宮墻,從外郭城到內皇城,再到禁中。羽翼上的雨水早已干透,油光發亮。 皇宮的暖閣里,錯金流云爐裊裊生煙。 候在殿外的御前內侍陳篤雙手捧住飛鴿,撲翅的聲音在空寂的大殿回蕩。 他打開鴿子所攜字條,面色一變,稟告道: “陛下,代州探子來報,代州刺史燕鶴行已出兵往朔州?!?/br> 自寰州無詔出兵,沒想到代州也緊隨其后,同去云州了。 一想到天子雷霆之怒,內侍捧著字條的手一哆嗦,卑下身,朝御案遞上了字條。 一只鑲繡五爪金龍的袖口抬起,接過了他遞上的字條,緩緩展開。 字條上的字跡泅濕暈開,干燥發硬。 片刻之后,字條被揉皺,扔進了香爐之中,化為一股更為濃烈的龍涎香息。 香爐之中,已有無數還未燒盡的紙屑,有來自北疆探子,亦有來自京都世家,最多的便是賀家族人所在的傅氏和王氏院中。 自新帝繼位,十余年苦心經營,早已通過密報,在朝中布下一張天羅地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