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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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夠了。她心道。 暮色沉沉,趙羨望著她背影,幾欲上前,欲言又止。 他想起自嶗山歸來朔州那一日,一身風雪上門,再見薊縣故人。 彼時,她尚因幾近魂飛魄散而在沉眠,他便先單獨面見將軍,喜不自勝地道: “不負將軍所托。小道十年精修,為魂魄重塑rou身一術,我或能一試?!?/br> 當初,他能從薊縣去嶗山修行,全仰賴將軍名震四海,祖上與嶗山有舊,他方能入門。 一月十年嶗山之行,他蒙受將軍恩德,終是能全他心愿。踐行二人之前的約定。 豈料將軍卻搖了搖頭。 趙羨訝異萬分,不知他為何改變心意。 只見男人立于微雨之中,淡淡地道: “她這一世生前囚于深宮,死后囿于執念,多磨難,少喜樂,我知她心念輪回,一切重頭再來?!?/br> “若非她心甘情愿,我不會強留?!?/br> 春雨寥落如絲。隔著雨幕,統領千軍萬馬的大將軍回首,朝著他躬身行禮,道: “你我此約,望敬山道人,自此緘口,永不重提?!?/br> 趙羨只得回禮,應允下來。 此間夜色徹底沉了下來。 一樹缺月殘枝。樹影之下,一大片煙氣反射出陰森綠光,幻化出幾道人形,跪拜在女子暗花裙裾之下。 “稟娘子,我們找到了!” 只見一眾小鬼抬著大紅轎子,由遠及近,從叢林深處飛也似地來到沈今鸞面前,笑容可掬,捧起雙手向她討賞。 無數紙錢紛紛飄落,轎子一著地,小鬼幻化作無數道青煙裊裊散去。 趙羨和沈今鸞一道上前探看,舒下一口氣。 “秦昭的尸首,果然和當初顧虞郎一般,被丟入了牙帳前的亂葬坑?!?/br> 趙羨說過,死者頭七之前,可施法還魂。七日之后,閻王都無能為力。 自牙帳歸來,她就命小鬼去亂葬坑蹲點。 可足足等了三日,今日才等到北狄人將秦昭的尸首拋下,由小鬼帶回。 見轎中尸身完整,趙羨拱手道: “七日回魂,乃是違背天地法則。小道只能斗膽一試,成與不成,全看天意?!?/br> “蕓娘與秦昭夫妻情深。還魂一事,有勞道人了?!鼻卣岩蛩蚴现?,猝然身死,她心中實在有愧。 趙羨斂容道: “昔日在薊縣cao持陰婚,我罪孽深重,此后必當廣立功德以償還。有情人終成眷屬,功德一件,小道自當盡心竭力?!?/br> 語罷,趙羨對著尸首左右查看,皺眉道: “怪事,他的魂魄并未附在尸身之上?!?/br> 沈今鸞環顧四面林地,確實不見隨之而來的秦昭魂魄。 趙羨面色一沉,掐指一算,道: “人有三魂七魄。人死后,七魄漸散,三魂之中一魂入地府投胎轉世,一魂附于靈位,一魂跟隨尸身守在墳頭。這位郎君暫無墳頭,亦無靈位,我算來他的另一魂亦還未入地府,那本應跟隨尸身……” “若魂魄已失,無法還魂。必要先找到魂魄?!?/br> “他,可是還有執念未了?” 沈今鸞沉吟片刻。 秦昭半生為她大哥沈霆川的副將,半生在牙帳為俘,只為奪走受辱的主將尸骨。 一腔忠膽,最后也是為她大哥報仇刺殺顧辭山而死。 顧辭山不死,他執念不消,他的魂魄定是還殘留于北狄牙帳之中。 沈今鸞計上心來,凜聲道: “正好,我恰要去一趟北狄牙帳,便可親自尋回他的魂魄。屆時,還請道人為他還魂?!?/br> 不光是為了他這一番情義。 秦昭是當時離顧辭山最近的人,他死前所見所聞,對戰局至關緊要,她急需找他確認一回。 沈今鸞與趙羨細細道出了此行計劃。末了,她道: “正因如此,還煩請道人以我魂體欠安為由,莫要讓將軍知曉?!?/br> 她已明了,他不會讓她獨自涉險。 但她卻不得不鋌而走險。 半生在后宮攪弄風云的皇后娘娘,后世謬之為妖后的沈氏十一娘,整肅儀容,以鬼魂之身,朝敬山道人屈身行禮,道: “家國事大,成敗在此一舉,勝負系于我一身,還請道人助我一回?!?/br> 數年修道,趙羨面色本已是一貫平和,此時漸漸變得凝重,驚異。 他陡然明白過來,她語中訣別之意。 趙羨半跪在地,不受她此禮,目色微動,忍不住又問道: “貴人,此去可還有心愿未了?” 沒有緣由地,沈今鸞緩緩回眸,望向那一處大魏軍的營地。 軍帳連綿不絕,她卻能一眼望見最正中的那一處大帳。所隔甚遠,還能隱隱看到帳布上那一道英挺的側影。 燭火之下,男人身姿沉毅,一絲不茍,為他和她的云州在籌謀。 沈今鸞情不自禁抬起手指,在虛空之中,一寸一寸描摹遠處那一幅燭火投影的輪廓。 她喃喃低語道: “有過期盼,卻不能企望?!?/br> “想要靠近,卻難以觸及?!?/br> 顧家,沈家。大哥,云州。生死,人鬼。 一道道天塹,相隔阻絕。 此時此刻,遠遠的帳布上,他的輪廓如山巍峨,透出的光卻太過隱秘,在她拂過的指間若有若無地閃動。 近在咫尺,遙隔天涯。 只此今生,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第57章 參商 “轟隆——” 夜穹雷鳴, 顧昔潮從臥榻驚醒坐起。 右臂的傷口已然痊愈,他仍舊慣于展臂而眠。 側首一望,榻邊空蕩, 紗帳輕搖。 不知從前每回夜里入夢的,究竟是人是鬼。 是鬼亦無所懼,就怕何時不再來。 那魂魄以為他熟睡,頗有幾分恣意, 徑自臥于他身旁, 枕著他手臂, 美目流轉,唇瓣翕張。 紗帳枕畔, 呼吸交纏,一寒一熱,諸般滋味, 縈于唇齒, 繞在心頭。 這些年,無論高居廟堂,還是遠赴北疆, 顧家九郎一貫生殺在握, 何曾如此被動? 他的身軀比從前在暗林中埋伏敵人數日數夜不動的時候, 還要難熬萬分。 身體里的那一只困獸, 蠢蠢欲動。 所幸帳中太暗了, 他又始終閉闔著雙眸。 怕她看到他目光熠熠。 怕她撞見他那頭困獸。 更怕,她窺得他心魔叢生。 朔州城金柝鳴聲傳來,顧昔潮披衣起身, 撩開紗帳下榻,房內始終不見那道影子。 他輕揉眉骨, 才憶起趙羨說起過,近日來她為了刺荊嶺一戰,以魂召魂消耗過甚,魂魄孱弱無力,必先回朔州休養生息。 “將軍,今日有個貨郎送來此物?!币幻H衛前來,遞上一物。 顧昔潮掀開包裹的布,那柄蟠龍柄的御賜金刀顯露眼前。 黑沉沉的雙目流露一絲訝然,眸光微動。 那一日,在那個小部落里他與她同游集市。 此生再難有如此閑適的日子,好像回到了少時在京都。 他心中歡喜,用此金刀換了一把首飾。 不曾想,多日過去,她自己的魂魄朝不保夕,竟還一直記著。 不知用了什么鬼辦法,將他的金刀贖了回來。 顧昔潮搖首一笑,心頭之意難以言喻。 “將軍!——” 親衛駱雄來急匆匆前來,高大的身影撕裂了夜幕,大聲來報: “北狄明河公主鐵勒鳶已昭告北疆各部,不日將繼任可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