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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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默不作聲,他將刀擲在地上,聲音沙?。?/br> “秦昭為了替少將軍報仇,死在了北狄人的刀下,尸首都還在牙帳,我阿姐已經哭得昏死過去……” “當年,你知道的,也是顧家的隴山衛不肯馳援沈老將軍,顧家大郎親口承認,殺害了我們少將軍!” 賀三郎在牙帳被北狄人制住,已經全程聽見了顧家兄弟的對話,這才驚覺,一直陪在沈十一娘身邊的,就是顧家人。 傳聞中那個殺人如麻的大將軍顧昔潮。 他不敢置信,身上的傷都沒包扎完,就跑來軍所找她,就看到兩人并肩而行的樣子。 “顧家和我們不共戴天。十一,你怎么能一直和他在一道?” 賀三郎說得聲嘶力竭,一身腥血氣,沈今鸞不由后退一步。 可當她余光看望見一旁摩挲刀柄的顧昔潮,她深吸一口氣,站直了。 “是顧家人又怎樣?” 沈今鸞看著他,秀眉蹙起: “我父兄的尸骨,是他拼死從韜廣寺帶回來的。你們,北疆軍的舊部,也是我和他聯手從牙帳救出?!?/br> “我們已成大魏叛軍,在部落里安置的房屋棉麻谷粟,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顧家軍中撥出救濟的?” “我只知道,總得先活著,再謀后事?!?/br> 后事還有很多,先要洗清父兄和北疆軍的冤屈,還要讓這些忠君愛國的將士重回故土,有家可依。 賀三郎沉默一會兒,嘴唇微顫,道: “十一,我聽說鬼魂要去輪回的,你卻一直留在這里,就是為了我們,是不是?” 沈今鸞平靜地點了點頭。 賀三郎垂下眼眸又抬起,目光透著燭火的灼意: “之前嫁的那個皇帝,十一喜歡他嗎?” 沈今鸞不知他為何有此問,還是鄭重且真誠地回道: “喜歡不喜歡不重要,重要的是,值不值得?!?/br> 至少她在世時,嫁給元泓為后,維持沈氏聲名不墜,是僅剩的一條路。 可聽到她這般回答,怔怔看著她的賀三郎忽然就落淚了。 他果然猜得不錯,十一就是為了北疆軍才做皇后的。 她這樣一個喜歡自由的人,怎會為了榮華富貴,進到深宮里那見不得人的地方。 同時,他又恨得牙癢癢,十一生前為了北疆軍被迫入宮,做了鬼還要為了北疆軍留在仇人顧昔潮身邊。 他含淚低吼道: “十一,你不必為我們這樣。讓我在顧家軍下茍延殘喘,那和在北狄牙帳何異?” “是不是那個顧昔潮脅迫于你?你先回來罷?!?/br> 說著,他伸出手,輕拽她的袖口。 沈今鸞又退了一步,再退一步的時候,背后已被一只溫熱的大掌穩穩扶住。 顧昔潮從軍多年,耳力極佳,即便相隔甚遠,賀毅的話,讀著唇語他也都聽明白了。 眼見著她的臉色發白,他皺起眉,手臂一揚。 一旁的親衛馬上涌上來,將賀三郎圍堵起來,攔開了他,手按刀柄,就等將軍示下,將這個沖撞將軍的人正法。 賀毅縱使年輕,也是馬背揚刀,上過戰場的兇悍軍士,方從牙帳歸來,還有一身的戾氣。 一人對著一群人,絲毫不懼,視死如歸。 一只青白的袖口輕輕拂開男人擋在她的面前肩頭,而后掠過帶刀的親衛,走到賀毅面前。 “三郎,我生前死后,都是大魏皇后,沒有人敢動我?!?/br> 沈今鸞面容平靜,看著他道: “正好,今日你把人都召集起來,我跟大家把話說個明白?!?/br> 沈今鸞來到崤山的部落里,放眼望去。 所有從牙帳回來的北疆軍兵士們都來了,表情悲苦,哀鴻遍野。又得知了一遍當年之事,猶如身上舊傷又被挑破,潰血直流。 幾名女眷扶著痛哭無力的賀蕓娘,一旁是緊握著刀的賀毅賀三郎,死死盯著她身后的顧昔潮。 沈今鸞面容平靜,舉止從容。 “十一娘,是顧家大郎害死了我們少將軍?”有個老兵問道。 “不錯?!?/br> 沈今鸞一開口,那些人眼里所有的光的湮滅下去。 “那我們怎么能待在顧家的地盤?” “我們應該拼死,為沈將軍報仇??!” 人群激憤不已,有人捶地哭嚎,有人呆立不動,有人抽出了刀。 沈今鸞怒視著眾人,大喝道: “我千辛萬苦將你們從牙帳救出來,是想有朝一日能讓北疆軍重新屹立在大魏的土地上,保家衛國?!?/br> “縱然顧家負了我們沈家,你們就要死要活,不想活下去了嗎?” 她直到真的死了,死后化為孤苦無依的魂魄,才意識到“能活著”這一件事,本身是多么的可貴。 被擄去的賀蕓娘不該為失節而去死,被俘牙帳的北疆軍也該有重頭再來的機會。 只要活著,便有無限可能。 風物長宜放眼量。 一時的榮辱得失,一時的仇恨怨懟,在生死面前,根本無甚意義。 “所謂報仇,不該成為你們活下去的意義?!鄙蚪覃[揚聲道,“我在父兄尸骨前立過誓,我要帶你們回大魏?!?/br> “不是此地崤山,也不是朔州城內……” “而是云州?!?/br> 人群沉寂了半刻有余,殘余的北疆軍眾人瞪大了眼,眼里的迷茫一點一點凝成了燃燒的火光。 無數雙眼睛仰望著她。 燭火搖曳,女子的身段柔若無骨,像是會被一陣風隨時吹走散去。 可她的言語這般堅定強韌,像是草原上不屈的蒲草,只要春風一吹,便有燎原之勢。 沈今鸞的手指深深攥緊掌中,迎風仰首,一字一句地道: “當年從我父兄手中失去的,今日要從我手中再奪回來。重回云州,需要依靠你們所有人的力量?!?/br> “待我們奪下云州,你們會和當年在云州一樣,有戶籍,有路引,重新成為大魏的子民,無所不往,無所不至?!?/br> 這些人曾經幾代都追隨沈氏,在北疆軍中任職。淪為殘兵之后,心中躁動不安,滿心憤恨,一心復仇。 而今,有了沈氏之后重新定義活下去的意義,他們空落落的心中一下子踏實了。 須發皆白的老兵望著女子堅韌的身姿,目光灼灼,垂淚紛紛,欣慰地互道: “十一娘真是像將軍年輕的時候啊?!?/br> “若是將軍泉下有知,該有多高興啊。我們這些失國之人,又有家了?!?/br> 一人揉了揉眼,輕聲道: “哎,這大白日頭下,十一娘為什么沒有影子???” 他微小的聲音很快被鼎沸人聲蓋了過去。 …… 沈今鸞和顧昔潮回城路上,她看到男人緊握刀的手才松開。 她心頭一動,莞爾道: “你是擔心我被人欺負?” 男人只放下了刀,默聲不語。 沈今鸞搖搖頭,輕聲道: “我不是當年剛去京都時任人欺負的沈十一了?!?/br> 她初入京都,作為軍戶女被嘲弄冷諷,后來嫁給當時還是太子的元泓,也著實受過不少欺負。 同時,也讓她學會了手段,把握了人心,在荊棘從中生長成如今八風不動的沈今鸞。 可面前的男人卻目光專注地看著她,道: “你既然留在我軍中,便無人可欺負你。北疆軍也不行?!?/br> 見到賀毅對他步步緊逼,顧昔潮心頭無名火起。 他漠然地道: “你且記著,我留著那些人,不過是因為娘娘與我有交易在先?!?/br> “若非不然,北疆軍殘兵敗將,與我何干?” 沈今鸞啞然失笑。 今日這一出,他便不能再是她的侍衛顧九了。 果真還是那個心狠手辣說到做到的顧大將軍。 她唇角翹起,偏過頭,眼見著高大如松的顧大將軍,踉蹌一步,忽然栽倒在地。 “將軍!……” 身后親衛將跌倒的人扶起,攙著回了軍所。 顧昔潮終于卸了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