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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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樣生動的小娘子,笑著對他說,死了之后比活著的時候更自在,更開心。 顧昔潮紅了眼,心口如同壓了千斤巨石一般發悶。 “咦?……”她的目光望過來。 他垂眸,面容卻很快恢復了平日里的冷淡,指著火盆里不散的煙氣: “煙火熏的?!?/br> 見她仍在疑惑地看著自己,顧昔潮背過身去,道: “尸骨,還找不找了?” “自然是要找的?!?/br> “如果,牙帳里真有三具尸骨,我們當如何?” “你埋你大哥,我埋我父兄。你我立誓,不提舊事,兩不相負?!?/br> “可。那將你父兄安葬之后……” “我便依約,去輪回往生?!?/br> “好?!?/br> 燭火下,一人一鬼擊掌為誓,一如少時。 “這下,你可以說你的計劃了吧?!鄙蚪覃[沉聲問道,“你究竟有多大把握可以從牙帳帶回尸骨?” 顧昔潮抬眼,一綹白發后的黑眸銳利如刀。 他挑燈于案前,鋪開一卷已看了十年的輿圖。 輿圖已是舊得發白,他骨節分明的長指在其間劃動,將布局了十年的計劃一一道來。 燭火幽幽燃燒,映出案前一雙人影相對而立,同看輿圖。 恍若,還是當年金鑾殿上朝堂斗法的大將軍和皇后。 這一回,卻似在共謀天下。 …… “云州的北狄牙帳,龍潭虎xue,重兵把守。北狄往來羌族部落的使臣已死,牙帳未得確切消息,此時偽裝羌人向北狄可汗獻上羌王頭顱,是最好的時機?!?/br> “朔州與云州之間,有一處名為刺荊嶺的險山,北狄人在此地重重布防。但我們這一隊,不過數十人,可以不經刺荊嶺,從一條小道進入云州牙帳。羌人尤為熟悉此近道?!?/br> 翌日,顧昔潮在羌族新部落里挑了幾個羌人武士,都是曾在牙帳露過臉的羌王近衛。顧昔潮親自挑走幾個身手好的,最后還挑中了莽機。 莽機動了動唇,看著顧昔潮,恨恨地道: “他們都說你是我們的仇人……但,顧將軍,你幫我救出了哈娜,我記著你的恩。北狄牙帳我跟著邑都哥常去,我很熟悉,這一回我隨你去一趟牙帳,就當、就當還了你的恩情……我莽機,再也不欠你的!” 顧昔潮微微頷首。 “還有我!你憑什么帶走我的人,卻不讓我去?牙帳老子熟,老子偏要去……” 眾人整裝待發,一頭奔馬自遠處疾馳而來。馬還未勒住,馬上的壯漢已跳下馬,繞過軍所重重守衛,直沖著顧昔潮而來。 “姓顧的,你可別忘了,從前每次都是老子去云州幫你上的香……” 顧昔潮打斷了邑都的話,眼皮都未抬一下,冷聲道: “你我不再是兄弟,自然再用不著你?!?/br> “你!……”邑都怒罵還未出口,已被疾速趕來的守衛攔下。 “況且,你昨夜已是神志不清,怎堪大任?” 邑都急得辯白道: “可我真的看見了有個白衣女鬼在你旁邊!……” “胡言亂語?!鳖櫸舫笔种旭R鞭輕點男人額頭,“你精神恍惚,病得不輕。請軍醫來看看?!?/br> “我……”邑都抓耳撓腮,一時語塞。 哪見過戰場上一身是膽的邑都這般模樣,眾人抿唇想笑又不敢,只揶揄道: “邑都,你自小就怕鬼,這么多年還是沒改啊。你是把一塊白布看成女鬼了?” “邑都哥,你定是傷還沒好,還是留在這里休息罷……”莽機也猶豫道。 “噗嗤——”沈今鸞笑出了聲。 她看看邑都,又看看馬上撥動韁繩的男人,道: “你帶走莽機,卻留下邑都,就是要將他們兄弟一人捏在手里罷?!?/br> 邑都忌憚莽機在他身邊作為人質,便不敢在朔州胡來。 顧昔潮沒有否認,漫不經心地道: “阿密當的王子年幼,尚需輔佐,邑都若是死了,羌族必將大亂。他得留在朔州,鎮住那些人?!?/br> 沈今鸞看了一圈跟隨他的羌人,覺得甚是可笑,道: “你斬首了羌人的首領,還要他們配合你帶著去那頭顱去牙帳演戲?” 顧昔潮回望她一眼,道: “如今,羌族盡在我朔州境內,娘娘以為,他們有的選?” 羌人確實沒有選擇,邑都也只能忍下這口氣。 如今羌人一族受他之恩,遷居朔州,倚賴他的羽翼安居樂業,既是庇護,又未嘗不是一種挾持。 顧昔潮這番心機,比之當年在朝堂之上,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沈今鸞朝天翻了個白眼,道: “哪怕羌人都乖乖為你所用,這一趟兇險異常,并非萬無一失。顧將軍若是真死在了牙帳,可別來找我尋仇?!?/br> “你我有約在先,自當舍命陪君子。再說了……”他的目光輕飄飄地看過來,沉定地道: “我還有你相護?!?/br> 沈今鸞虛了虛眼,被這一句噎住,再也反駁不得。 那一次在陳州,確是她調兵來救,甚至親自走了一趟營帳,才撿回他一條爛命。 做了鬼以后再相逢,他在崤山崖底被顧四叔圍困,是她召集復仇的厲鬼娘子為他掃平仇敵。 阿德驅使歧山部箭陣,她也令他只需對準王帳羌人,誰料他自己不要命地保護這些人…… 護下顧昔潮那么多次,只因為心底好像有一個執著無比的念頭。 他要死,也必須死在她手里。 …… 一行人出發云州,直至日頭漸沉,一路蒼山如海,浮云似血。 自淳平十九年,北狄人占據云州,雪山以北的牙帳遷居云州,更像是一座行宮。北狄人歷年游牧,逐水草而居,冬天會遷居往更溫暖的云州,一到夏日便會撥帳回北邊。 與顧昔潮一道行軍北疆,寬闊遼遠的山河遽然在她眼前舒展開來。疾風迎面而來,仿佛能蕩起她的衣袖,能感到呼嘯而過的微塵。 看久了,她驚覺,生前死后都被長久地困在永樂宮里,她竟不知原來作為魂魄也是可以隨駿馬馳騁在廣闊天地間。 來去自如,不受禁制。 沈今鸞的魂魄衣裙翩飛,來去無影。 顧昔潮目視前方,視線好像落在四野滿目山河之中,又像是定定地,只望著那一縷無人看得見的白衣魂魄。 繞開刺荊嶺之后,這一支隊伍經由隱秘的羊腸小道進入云州,不過只花去兩日光景。 已近云州巍巍城墻。遠處的夯土之上,幾個巡邏的北狄兵看到這一行人,拉弓射箭震懾來人,警惕地朝底下吆喝。 一支箭朝著她飛來,將要穿透之際,被一柄疾馳而來的金刀砍斷。箭鏃擦著她的衣袖而過,直直射入馬蹄之前。 沈今鸞拂袖拂了拂斂了斂袖口,所幸新衣在她身上輕飄如霧,沒有破損。 顧昔潮不動聲色,收了金刀,策馬擋在她的面前。 莽機也一踢馬腹匆忙上前,用北狄語回了幾句,又從懷里抓了一個指甲蓋大的金錠,交給了北狄兵。 北狄兵掂了掂金錠,問道: “莽機,是你。這回邑都怎么沒來?” 莽機飛身下馬,匆忙俯身行禮,恭恭敬敬地道: “羌族內亂,我們需得馬上面見可汗?!?/br> 北狄兵攔住了眾人去路,不耐煩地揮刀道: “今日是我們明河公主生辰,可汗在牙帳設宴,你們這些個羌人是進不去的。走走走……” 莽機等人畏懼地后退。只顧昔潮立著不動。 幾人兇神惡煞地在這隊人馬面前踱著步子,目光落在中間一人身上。 此人粗布長袍,漆黑的皮毛大氅破舊,胯-下坐騎亦是普通的黑棕馬,但他渾身散發的凜然氣度令他不由懾住。 尤其是方才以策馬在前,勁臂一揮,一刀就砍斷了他們射來的箭矢,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北狄兵大聲喝道: “這人是生面孔,還這么不講規矩!” 說的是顧昔潮忽然拔刀折去他們射來的箭矢一事,冒犯到了他們。 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萬一被北狄人發現顧昔潮是大魏人,不僅他會被抓起來,余下這一群帶他入云州城的羌人也要遭殃,不會有命再回到故土。 莽機穩了穩神,大笑一聲,指著顧昔潮道: “他是邑都哥的兄弟,還沒來過云州,大人們莫怪?!?/br> 為首的北狄兵聽出了破綻,厲聲道: “既是羌族大事,怎派這種生面孔來見可汗?看他長相,怎地不像羌人,倒像是……大魏人!” 顧昔潮倏然抬眸,不卑不亢,忽然用流利的羌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