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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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十五年前再往前,沈顧兩家相識,雖是軍戶與世家,同樣為國征戰,守衛一方,亦有一份惺惺相惜之情。 她為了家族初入京都之時,顧家和顧昔潮從一開始就對她如此照顧,也有這一份父輩的舊情在。 后來面目全非之下,這份情就被濃重的恨意埋葬了。 沈今鸞終是冷笑一聲,冰霜所覆的眼眸之中似笑非笑,道: “十五年前這樁舊案,讓你我生前死后相爭那么多年,關系到你顧家,我沈氏多少條人命,還有世世代代的興衰榮辱。你覺得我會相信,你會輕易放手?” 她和他早就在同一個旋渦里都陷得太深了,沒有回頭路了。 顧辭山的生死,云州的陷落,不是她沈氏之故,就是他顧氏之禍。 非此即彼,所以,她和他,只有你死我活。 顧昔潮卻道: “我這幾年才明白,世上諸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所有真相,也并非一目了然?!?/br> “而今,我只信一件事,那便是人心?!?/br> 他輕叩案幾,目色沉靜,定在她身上,眸光銳利,堅定得幾近固執: “當年,我大哥,你父兄,相交多年,莫逆于心。我大哥不會害你父兄,你父兄也絕不會害我大哥?!?/br> “人心?” 沈今鸞心頭仿佛被他的話震顫了,口中想要發出一聲冷笑卻實在笑不出來,只反問道: “顧昔潮,事到如今,你和我講人心?你不覺得太過天真,太過可笑了嗎?” 顧昔潮蜷起緊握的手指,骨節泛著白,暗沉無光的眼底之中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不自覺地,他揚了揚唇,似是在微笑: “這一回昏迷,倒令我回想起一樁舊事……” “承平五年初,在陳州,我帶兵遇襲被困,受傷病重,曾夢見一女子來救?!?/br> “近日舊傷復發昏迷,讓我突然回憶起,這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你?!?/br> “沈十一,我竟不知,何時欠了你一條命?!?/br> 他提及此事太過于突然,沈今鸞猝不及防,來不及招架。 她望著燭光下男人溫和的側臉,攥了攥手,目光都不動一下,輕淺地辯解道: “我看,顧大將軍真是病得糊涂了?!?/br> “承平五年,我終日身處后宮,可從未到過陳州。更不可能前來救你?!?/br> “是你自己命大,活了下來。不然,看在多年情意份上,我倒是留你一具全尸?!?/br> 顧昔潮早知她定會否認,冷淡地看著她,只道: “是嗎?” “多年情意雖未必是真。但有一件事,不會有假?!?/br> “你父兄和我大哥,都想不惜一切守住云州,守住北疆。就像當年陳州,我和你,都想收復南燕?!?/br> “此一條,便是我所信的,人心?!?/br> 他的話太過出人意料。沈今鸞呆愣半晌,猜不透顧昔潮葫蘆里到底賣什么瘋藥,更不知這是不是他拙劣的玩笑。 抑或是,又是要對她布下怎樣的迷魂陣,引她落入何處的萬丈深淵。 “你我相爭多年,早就是不死不休。就憑一句虛無縹緲的‘人心’,就想我信你?” 他今日的言語多有古怪,不僅令她感到措手不及,還猶為陌生。 沈今鸞搖了搖頭,道: “當年,我父兄就是信錯了你顧氏,相信顧辭山會來馳援,才會落得尸骨無存的下場。我萬一今日信錯了你,他日何來顏面去見死去的父兄?” 燭火里,顧昔潮靜立在側,雙眸沉沉,深不見底。 “就算信錯了我,娘娘也只得認了?!?/br> 他緩緩走近她,面色冰冷,一身霸烈的濃黑之色: “阿德已死,娘娘找不到第二個陰陽眼,別無選擇,唯有跟著臣,才能找到你父兄的遺骨?!?/br> 男人高聳的陰影已擋住了她面前大片的燭火,只留一道細長的罅隙,透出一絲微光。 幽暗中,他微微俯身,朝她道: “今后娘娘,唯我一人可看見,只我一人可仰仗?!?/br> 這一回,顧昔潮的聲音猶為低沉,含有克制的薄怒,隱而不發,沖和了語氣里某一種求而不得而壓抑的癲狂。 沈今鸞心頭動了動,沒由來地想要回避,輕嗤一聲,抿緊了唇,道: “我本就是孤魂野鬼,我想走,你如何留得下我?” 沈今鸞攏起了懷袖,袖下一陣陰風拂過。 燭火輕顫了一下,魂魄透白衣裙如霧氣揚散,煢煢翩飛,好像馬上就要離開他遠走高飛。 她只稍稍一動,他疾行一步,高大的身姿投下的陰影,霎時填滿了他和她之間所有的縫隙。 咫尺相對,沈今鸞眉頭輕蹙,怔住了。 氅衣從男人身上滑落,緊繃的胸膛拂過她的面靨,仿佛可以感到粗糙的衣料,還有衣料之內一股活人溫熱的氣息。 將她一點一點籠罩。 若是她rou身尚在,這樣的姿勢未免太過逾矩了。 沈今鸞心驚,想抬起手推開他,手腕卻好像被什么緊緊箍住了。 她抬眸,只見顧昔潮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忽然抬起手,抵了過來。他病中尚在發熱,五指劃過她腕間的肌膚,竟激起一陣陌生的戰栗。 灼熱,guntang,真實的觸感。 像是有一股熱流在軀殼里橫沖直撞,找不到一個宣泄的出口。 做了十年的孤魂野鬼,沈今鸞頓生一股前所未有的異樣感覺。 好像,又活了一回。 顧昔潮似是也愣住了,暗沉沉的眼在燭火里發亮,無聲地凝望著她,眸光專注而又迷離。 一人一鬼同時望向那一寸交纏的手腕。 身體相依,肌膚相觸。 明明滅滅的燭光里,她與之前一觸即散的縹緲形態全然不同,手腕玉肌如凝脂,透著細膩豐潤的白,十指靈巧,甚至可以看見細細的青色經脈。 交纏的腕間,男人的手沒有穿透魂魄,而是環在了她雪白豐潤的腕間。她也任由他把持了自己的手,一動不敢動。 顧昔潮手指僵硬,似是不敢置信,又輕輕摩挲了一下小塊凸起的腕骨。 柔軟似云。指腹摁下去時,肌理微微的凹陷,不再是像霧氣倏然飄散。 真實不虛,并非他的妄念。 驚愕之間,他扣住她手腕的五指一顫,不由再收緊幾分,用力幾分,試圖掐滅這一過于真實的幻象。 “唔……” 微微的酥麻令沈今鸞從愣神中驚醒,疑惑地小聲道: “疼?” 這一聲喊疼打破了室內所有曖昧的綺念。 顧昔潮霎時清醒過來,松開了手,抽身朝后,連退了好幾步,幾乎要站不穩。 燭火微弱下去,所照之處,女子血rou豐滿的魂體隨著火光顫動,搖曳生姿。 不過,只有一只嫩白的素手,其余半身飄飄然的魂體在燭火在不能照見的幽影之處,仍是孤魂之狀,半明半暗,毫無顏色。 詭異之中,又有不可言說的糜艷之美。 “鬼、有鬼??!……” 耳邊突然傳來邑都的驚呼聲。 一人一鬼這才遲鈍地掃過去,只見地上昏過去的邑都不知何時已清醒過來,朝著燭光里若隱若現的身影里發愣,彪形大漢已然嚇得臉色慘白。 夜已深沉,許是聽到將軍臥房的動靜,外頭起了人聲,軍所的護衛紛涌而至,舉著的火把在夜風中亂動,聚集在房門外: “將軍!”“將軍,發生何事?” 駱雄等親衛擔心將軍病中刺客夜襲,焦急詢問。 “無事?!?/br> 下一瞬,顧昔潮壓下心頭洶涌的巨浪,倏然揮袖,燭臺上的火芒一下子全然熄滅。房內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方才,是他失態了。 再不知如何開口,可等他回身望去,卻見那一縷寡白的魂魄在風中飄蕩,沒有離去。 她正無聲無息地走向地上的邑都。 窗欞透出外頭侍衛舉起的火把,亮堂堂的火光漸漸驅散了一室的漆黑。 邑都迷迷糊糊,茫然四顧,已看不見了方才的幽影,只是嚇得緊緊握著手中的刀,對著空無一物的前方亂揮,作防備狀。 他手里的那把刀,刀身黯淡的金光在明暗中不斷閃動。 刀柄的紋路,刀鞘的弧度,刀身的色澤。 少時的春山桃樹下,皇宮的荊棘叢中。 他和她昔年曾看了千遍萬遍,熟悉萬分,清晰如昨。 顧昔潮心下一沉,眸光微微抬起。 只見她呆滯地停在那里,背影寥落,魂魄在風中柔弱無依,似是還在微微顫抖。 顧昔潮閉了閉眼,無言以對,轉身打開房門,疾步離去。 “顧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