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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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走回原路,空空蕩蕩的雪地里,紙人一身殘軀猶在。 而那縷魂魄,已然不見了。 天地之間,只有桃花瓣飄落在雪地里,漸漸被大雪所埋葬。 …… 十日后,大魏軍扎營在羌族王帳三里之外。一眾軍士站姿筆挺,守在中軍帳的簾門外,帳內沒有燃地龍,一株燭火的光暈照盡案臺。 顧昔潮握筆寫完一本紫金綢底的奏報,在落款處蓋上一方麒麟金印。 已三更天了,他放下狼毫,揉了揉眉心,倚在案上稍作閉目養神,身上只覆了一件皮毛發白的舊氅衣。也并不覺得冷。 風吹不進來,簾帳卻在微微拂動,以是急雨將至。 案前燭火亂動,一縷煙氣徐徐而升。 “顧大將軍認出了我,卻故作視而不見,究竟是何居心?” 那聲音空靈縹緲,似是遠在千山萬里,又像近在咫尺。 “臣原以為,是夜里發夢?!?/br> 他聽到自己道。 女子薄如蟬翼的面容在彌散的煙氣中浮現,柔光瀲滟,動人心魄。 清冽渺遠的余音含著一絲狡黠的笑意,似曾相識地回道: “難道說,我常入將軍的夢么?” 只一瞬,那女聲已近在他鼻息之下,眨眼間鉆入他的懷抱里,仰起無辜的小臉,蠱惑一般地誘他: “將軍,為何不來找我拿回金刀?” 他不敢應答。 “顧昔潮,我死前,你到底有沒有送來春山桃?” 他沉默更久。 女子似是失望至極,窈窕身影淡去,化作一縷裊裊青煙散開。 “是她,是她自己掉進火里的?!倍厒鱽砬既说捏@呼。 心念一動,淺夢驚破。 顧昔潮陡然醒轉。 似夢似醒。夢耶非耶。 他支起身,案前殘燭將盡,一夜燭淚凝成的淚冢厚如堆雪。 從別后,北疆再逢,到紙人燒盡,倏然來去,就像夜里發了一場夢。 回味到最后那一段,總有說不出的奇怪。 她離去前,問他的每一個問題,都像是藏了深不可測的玄機。 當時那一刻他沉痛難忍,竟未察覺,如今細想,竟處處疑點。 燭火燃至盡頭,帳內越發昏暗。顧昔潮思慮漸深重,忽聽到什么動靜,抬起頭,轉向簾外。 已近天光,帳外傳來兵戟鏗鏘的聲響。 “將軍?!?/br> 帳外傳來駱雄粗聲粗氣的稟告。 帳門掀開,大胡子駱雄急匆匆帶著幾人入帳,正與顧昔潮昏沉沉的視線撞上。 “將軍,你那么多天沒合眼了,鐵打的身子都撐不住??!”駱雄擔心地道。 顧昔潮回神,擺手,聽其中一名軍士稟告道: “將軍,羌人已收歸,清點完畢,明日便可動身回朔州了?!?/br> “羌人六部,一共兩千六百人……” “不對??!”駱雄撓了撓頭,思忖后道,“我前天才數了,是五個部落,共兩千一百人。怎么多了一部五百人?” “會不會是你數錯了?”旁人問道,“我看羌人一個個穿得都一樣,長得也差不多……” 駱雄雙手一攤,提高聲量道: “我親自帶人一個一個數的,怎么會有錯?” 顧昔潮抬頭,眉心微皺,伸出了手。 駱雄知道他要王帳交上來的名冊,便上前在案頭翻看成堆的羊皮卷,找到了便大聲念了起來: “王帳給的人數,記錄的也是五個部落,兩千一百人沒錯……這多出來的一部五百人,究竟是哪里來的?” 顧昔潮濃眉皺起,從案前抬首瞥了一眼,令道: “羌族部落紛繁,人數不一,恐有埋伏?!?/br> “再點?!?/br> 駱雄命人重新去王帳清點人數了,自己則留在帳中,雙手遞上一個半臂寬的桐木匣子,道: “羌王已自盡,請將軍過目?!?/br> 燭焰回晃一下,火光飄搖,案前半明半暗。 顧昔潮打開匣蓋。 他掃了一眼血淋淋的匣內,最后仔細端詳起匣中頭顱,漆黑的眸光如深淵不見底。 頭顱血跡猶溫,阿密當的面容清晰可見,辨認無誤。 但他疑惑未解,凝視著那一方盛裝羌王頭顱的匣子。 匣子八角鑲有銅片,銅上有極其微小的細密紋路。大胡子見他看得出神,解釋道: “這幾日王帳住滿了羌族各部準備遷居的人,這匣子也不知哪個部落特意備下的的?!?/br> 顧昔潮抬手,瘦長的手指撫過銅紋,紋路細長,蜿蜒盤旋,像是她曾說起過的盤蛟紋。這種紋路,他只在一個地方見過。 駱雄又遞上來一個包裹,請他一看: “這些是羌王的遺物,請將軍過目?!?/br> 阿密當一把鑲著寶石的腰刀,曾經和哥哥阿伊勃換過的刀。還有幾件皮毛玩具,看起來盡是阿伊勃帳中留給他的東西。 “這把刀交給邑都,其余的,燒給阿密當?!?/br> 駱雄得令正要退下,又見將軍在包裹中翻找著什么,忽然問道: “可有見過一幅女子繡畫?” 駱雄細想了一下,十分肯定地回道: “不曾見過。阿伊勃和阿密當兩人的東西,都在這里了?!?/br> 那一幅描摹彌麗娜的繡畫,阿伊勃如此寶貝,阿密當必不會隨意丟棄。 自阿伊勃死后,有誰還會想要再見彌麗娜一面,想要她的畫像? 還有誰,可以將畫像無聲無息地送去給那個人一見,作為籌碼。 “是她,是她自己掉進火里的?!蹦且宦暫艉昂鋈换厥幉唤^。 顧昔潮指腹摩挲著匣子上的盤蛟紋,一刻后,濃黑的眉目舒展開去,唇角揚了揚。 心底那一處尚未完全燒盡的荒原,又暗暗燃起了微茫的焰光。 那個人,做了鬼,還是這般頑劣,又要與他作對。 可縱使再頑劣,他等了十年的人,怎會甘心就此放走。 第35章 誅心 十日前, 歧山部。 尸骸遍地的喜帳里,阿德手捧一塊已經看不清形狀的顱骨,小心翼翼地吻了吻, 滿面癡迷,發出不知是壓抑還是興奮的低吼聲。 “叮?!?/br> 他腰間的銅鈴忽然發出清脆卻瘆人的響聲。 眼底緩緩出現一角雪白的裙裾。 一卷繡畫憑空飄浮而來,落在他面前,自動地攤了開來。 阿德撩起眼皮, 一看到繡畫上的女子, 昏暗的眼里冒出了光: “彌麗娜……” 他的身體因激動而劇烈地顫抖起來。剛要上前將繡畫撲入懷中, 卻撲了空。 那手執繡畫的白影高高在上,幽幽飄過來, 帶血的裙裾拂過滿地的白骨。 阿德見到熟悉的寡白羅衣,回過神來,一驚: “是你……是你帶走了她!” “是我?!蹦锹曇糨p巧如雪, 冷厲如霜, 道,“我見到了彌麗娜的魂魄。她有一事要我問你?!?/br> 阿德面上露出不知是喜色還是哀慟,笑容扭曲, 凝神屏息, 問道: “什么事?” “她問你, 歧山部的仇, 你可有忘記?” 仿佛聽到了神祇的召喚。阿德朝那白影連滾帶爬過去, 仰面道: “沒有忘,從來沒有忘!” 雖然,他想要與之永遠相守的愛人魂魄走了, 但是他還沒有輸得一敗涂地。 他還可以完成她的遺愿,成為她最為知心的愛人。她也許還會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