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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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都握緊了拳頭,悲憤地道: “他們為什么不聽話?只要當時肯回來,我肯定能救下他們的!” 顧昔潮抱臂在前,反問道: “暫時救下又如何?北狄人可會放過他們?死在大魏,至少能有全尸?!?/br> 慶父不死,魯難未已。只要北狄人在云州一天,羌人就得在他們的統治下茍延殘喘。一旦北狄人發現這些人做了逃兵,定會捉回去虐殺示眾,殺一儆百。 沉默的當口,顧昔潮坦蕩地道: “這些人既然都是貴部的族人,我可以將尸骨交還給你們,落葉歸根。但我今日來,只為了一事?!?/br> 邑都朝羌王恭恭敬敬地俯身,拳頭拍了拍胸口,低聲試探地道: “首領,我們一族從不欠人情,顧九既然不辭艱險將那伽他們的尸骨歸還我們,如果知曉尸骨的消息,不如就告訴他……” 話音未落,阿密當鋒利的目光掃視了他一眼,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頭。邑都后退一步,為難地對著顧昔潮搖了搖頭。 顧昔潮洞悉邑都的示意,卻分毫不退,嘆出一口氣,對阿密當道: “可惜今日,你并無和我討價還價的余地?!?/br> 他聲音沉定,徑直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羌王,目光如蜻蜓點水,神色卻勢在必得: “若是北狄可汗知曉,那么多羌人叛逃,還歸附了大魏,當如何作想?到時候,你整個部落,還保得住嗎?” 在場眾人心頭一驚,瞬時明白過來,他此行來不是為了歸還羌族弟兄們的尸骨,而是要以此作為把柄,用整個部落的安危來威脅他們。 見顧昔潮出言不遜,一旁幾個羌族青年握緊了彎刀,上前一步大聲道: “顧九,你別不知好歹!這些年,我們敬重你是勇士,賣你一個情面,除了你要的尸骨,我們首領還把那些大魏逃犯的消息告訴你,你卻要背叛我們嗎?” “我們當你是弟兄,你若是要當我們的敵人,那你的命就必須留在這里!” 滿帳的戰士聞聲而動,人多勢眾,齜牙咧嘴,向正中孤身獨立的顧昔潮圍攏過去,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邑都從中大邁幾步,掠過人群來到顧昔潮跟前。他故作憤怒地拔出佩刀,一把抵在他頸側,道: “顧九,你私自到我們部落來,今日將你一刀殺了也沒人知道。你敢威脅我們首領,難道不怕有命進來,沒命出去嗎?” 他高大魁梧的身姿擋住了其余的戰士,一面給他使眼色,壓低聲音道: “尸骨的事,我再給你想辦法,你還不快走?” 刀光劍影之中,顧昔潮面容鎮定,甚至唇角還揚著淡淡的冷笑。 “我自踏入貴部,就從未打算要全身而退?!?nbsp;他越過邑都,神色平靜地望著阿密當,冷漠之中透著陰戾之氣,“但,我顧某人的命,可不是那么好取的?!?/br> “諸位自然可以就地將我斬殺。但,若我七日未歸,我在朔州的人就會將貴部其余叛逃戰士的尸首,直接送去北狄可汗的牙帳?!?/br> 此語一出,情景急轉直下,在場所有人登時倒吸一口涼氣,神色凝重如山。 “你這個大魏人真是好算計?!卑⒚墚敳[起了眼,哼了一聲,喝退了拔刀的戰士們。 從這個大魏人扔出人頭的那一刻,他就看出了他的用意了。 他以為自己拿捏了他的七寸,可同時又何嘗不是被他握住了自己的命門。 阿密當從坐毯上慢悠悠地站起身來,碩大的皮毛曳至腳底,他擺擺手,虎視眈眈的眾戰士恭敬地退出了帳子。邑都最后走出去,面露擔憂之色,嘆一口氣才甩開帳子,才轉身離去。 帳內空寂下來,燭火惶惶搖曳,只映出兩個人的身影。 阿密當緩步走向顧昔潮,嘆道: “不是我不愿直說,而是我確實也不算知情。知道大魏人尸骨的人,是我阿兄,阿伊勃?!?/br> 聽到這個名字,顧昔潮目色微動。 上一任羌王在世時,阿密當的兄長阿伊勃是羌族的大王子,更是草原中無出其二的勇士,名震北疆。 后來,聽聞阿伊勃不知何故得了重病,再也不露面,就如同死了一般。 “我阿兄曾游歷過北方各處,最遠的雪山之巔也去過。我向他問起尸骨一事……”阿密當回憶起來,“他無意中說起曾見過大魏主將的尸骨,后來卻一直不肯再向我透露?!?/br> 阿密當知道此種說法聽起來像是無稽之談,只得望著顧昔潮銳利的目光,提聲道: “我愿對天羊神起誓,我說的絕無半句虛言?!?/br> “我可以帶你去見他一面。但這些年,他一直病著,我曾問過他很多次,他都不肯說半個字。你去見他,也是徒勞?!?/br> 顧昔潮道: “不試怎知?” 阿密當心知此人意志極堅,認定的事情不會轉圜,十年如一日。此時,他也拗不過他,便決意領他去阿兄的帳前問個清楚,好讓他死心。 顧昔潮走出幾步,忽停了下來,望了望天色,讓阿密當等一等,自己則是回到了原本的帳中。 那個人天性好動,縱使成了魂魄性子也未有變,一如少時。他在大帳之中和羌人對峙已是一個時辰有余,她也被困了一個時辰有余,定是已坐不住了。 再不去接她,又該要發脾氣了。 顧昔潮步入帳中,只見沈今鸞在紙人中一聲不響地睡著了。他搖搖頭,步履放緩,輕輕攬起紙人,挽在臂下。 待他從帳中出來,阿密當一見他臂彎里的紙人,不由多看了幾眼,猶疑地問道: “聽邑都說,你終于找到你那心上人了?十年了,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吶……” 紙人里氣得故意裝睡的沈今鸞聽見了,眼簾微微睜開一道縫隙。 什么心上人?顧昔潮什么時候有心上人了? 她不動聲色,豎起了耳朵。 第25章 婚約 沈今鸞回想起來, 很多年前,顧昔潮好像確實有一個心上人。 他這個人,自小門第高家世好, 頭頂有兩個哥哥,輪不到承襲爵位,也無振興家族的使命,一輩子吃穿不愁, 師從大儒讀幾本圣賢書參加恩科, 本來可以從此謀個閑職, 瀟灑度日。 可他十八歲時卻棄文從武,領兵在邙山大破敵軍, 一戰成名,成為大魏朝以儒入將的第一人。 傳聞,他一戰成名, 入宮封賞之時, 婉拒了一切封賞,只是私下先帝求了一道賜婚的圣旨。 赫赫戰功,彪炳千秋, 只為求一心上人。 后來, 這樁婚事卻無疾而終。 再后來, 他為元泓器重, 權傾朝野, 多少世家想攀龍附鳳,要把嫡女嫁他為妻,甚至連元泓也親自要為他再指一道婚??深櫸舫睆奈袋c頭, 直到最后孑然一身地去了北疆。 當時朝中有人調笑說,顧大將軍英姿俊朗, 是三千京都女子的夢中情郎,不曾娶妻,定是曾向心上人求婚被拒。 也有人說是他的心上人早就另嫁他人,因而他封藏了先帝的婚書,也拒了圣上的賜婚,只口不提。 可那么多年來,無人知道他的心上人究竟是哪一位世家貴女。 難道她在死了的這十年間,顧昔潮和羌人廝混在一起,又提起過他的心上人了? 幽夜寂靜,一路上顧昔潮沉默不語,羌王見他面色極冷,便也不再套近乎了。沈今鸞凝神細聽了半響,什么聲音都未聽見。 羌人部落所建的氈帳群依地勢而建,曲折綿延。 直到遠處漸漸出現了一處僻靜的帳子,阿密當停下腳步,道: “這么多年,我見你一直獨來獨往,難道你要一輩子一個人嗎?你這模樣身手都是百里挑一,我們部落里最漂亮的女人都會愿意嫁給你,給你生娃娃?!?/br> 羌王阿密當如此說,自然是有自己的一番如意算盤。沈今鸞在后位上慣于爾虞我詐,早聽出來了。 雖然在顧昔潮在羌人面前隱藏了身份,但是心智武力,一看就絕非平平之輩,他身上的鋒芒是掩藏不住的。而羌族人丁稀薄,羌王定是想著,若是能用個部落里的女人栓住他,讓他成了自己人,必將如虎添翼,何愁不能壯大羌族,在北疆群狼環伺中更長遠地存活。 沈今鸞目光微挑,望見一旁有數名羌人女子圍在一處鶯鶯燕燕,正看著顧昔潮嬉笑,有個大膽的還走近幾步瞧他。 “依我看,”她手指勾了勾發絲,冷諷道,“顧大將軍既一直與羌人交好,在此地娶親生子不正合你心意?” “我不需要?!鳖櫸舫泵娉寥缢?,疾步走過。 與他并肩而行的阿密當只當時他回答自己,嘆了一口氣。 這個回答十年如一日,他無機可乘,只是凝望著面前密閉的帳簾,搖了搖頭: “顧九,我敬你是個勇士,更佩服你的毅力,可你千萬別像我阿兄一樣……哎……” “他一直沒有成親,也不肯繼承羌王,自從不見了心上人,就病了這么多年,不曾生下兒子。唉……這首領的位置,本該是我阿兄的?!?/br> 阿密當指著幽暗的帳子,猶豫一下,聲色難掩悲痛: “他近日來氣息有進無出,怕是快不行了,就在這幾日了?!?/br> “哼,”沈今鸞冷笑一聲,“他就算死了,我也要捉住他的魂魄,逼問出尸骨的下落來?!?/br> 顧昔潮無言,撩開帳簾入內。 帳子門簾狹小,里頭才漸漸變得寬敞,擋風遮寒。深處晦暗異常,幽靜得好像多年不曾有人居住,一絲聲響都聽不到。 兩側擺著的火盆噼里啪啦燃著,燒得很旺,暖如宮里的地龍。當中懸著一道繡紋暗沉的簾布,阻隔最里頭的一方披著獸皮的胡榻。 帳簾一開一合,外頭的寒風涌入,簾后響起一陣咳嗽聲。 阿密當掀簾走到榻前,輕聲低喃: “阿兄……” 榻上的男人動了動,朝天伸出了手,在簾上映出瘦如干柴的剪影。突然間,他好像看到了什么,變得氣息急促,咳嗽不止,扯著阿密當的袖口問道: “是找到她了嗎?……” 榻上的男人已是行將就木,瘦如黑鐵。沒想到壯碩如山的羌王阿密當,竟然有這么一個哥哥。 他的骨架仿佛只剩下枯瘦的皮囊,像是一只干癟的麻袋,皮rou褶皺,形容枯槁,神情更是冷峻陰郁。 阿密當將哥哥從榻上扶起,略一遲疑,面對顧昔潮壓迫的目光,才緩緩向阿伊勃訴說來意。 一聽到“大魏人尸骨”這幾個字眼,阿伊勃的雙目閃過似有似無的光亮,像是兩團磷火燒了起來。他看到了顧昔潮,渾濁的視線仿佛明晰起來,低沉嘶啞的聲音從那皮囊里傳來: “你是大魏人?” 顧昔潮頷首。 阿伊勃猛然咳了幾聲后,用力地道: “我們羌人部落已經歸附了北狄,不會再為大魏人效力。我不會助你找到那些人的尸骨的,你死了這條心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