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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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罷,他卻并未起身,沉沉的氣息仍在盤桓在紙人四面,明明像是一貫克制著的,此刻卻有幾分違和的肆無忌憚。 男人英挺的五官在眼前放大,沈今鸞睜大了眼,眼底只剩下他深刻的輪廓。 她呆坐紙人里,一動不敢動,感到他一雙修長有力的手拂開了紙人凌亂的發絲,又好似要撫上她的面頰,最后定在她的頸后不動了。 從她的視線看去,就像是被他擁入了懷中一般。 突如其來的曖昧,又像是蓄謀已久的刺探。 “你!……” 沈今鸞大駭,想要說的話全部滯住,又聽他一頓,話鋒一轉: “我記得來之前和娘娘有約在先,無事不得擅自脫身紙人,你既已違了約定……” 輕描淡寫的一句,令她預感不祥,心知不妙,魂魄剛要起身,一張明黃的符紙已從那雙手的掌心,貼在了紙人后背。 這一下,紙人里的魂魄一時之間被符紙制住了,再難脫身。她一抬頭,只見顧昔潮已從她頸側收了手,驀地起身,退回她的一步之外。 他這是什么聲東擊西的爛把戲! 男人目光淡淡看著她,拇指指腹撫平符紙翹起的尾部,貼緊了: “敬山道人離去前曾萬般告誡于我,你魂魄虛弱,需得在紙人里好好將養?!?/br> “他去嶗山修習精進道術,萬一來日,道術大成,可為你再塑rou身,但前提得是,你這魂魄得完好無損。于是,他贈我了幾張符紙,既有養魂之用,不會傷你分毫,又可保你魂魄?!?/br> 所謂的魂魄完好無損,就是要將她困在紙人里唄。 她沈今鸞暗罵那墻頭草趙羨數百回,恨得銀牙咬碎,低低道: “你怎么敢?……” 顧昔潮又有什么不敢,雖口口聲聲稱她“娘娘”,可語帶戲謔,何曾當她是皇后? 她與他這樣心狠手辣的人做交易,本就與虎謀皮無異。 顧昔潮眼皮都沒動一下,在紙人一旁踱了幾步,點頭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娘娘既與臣定下交易,就該以真心相交,不再有疑?!?/br> “你若擅自離開紙人魂魄將散,我必不會遵守約定,再為你尋找尸骨?!?/br> 沈今鸞眉間微動,冷哼道: “教訓當今皇后,顧大將軍你還是第一個?!?/br> 雖覺這符紙不厲,甚至還很溫和,但被困總歸是難受,她最恨被困著,想著大丈夫能屈能伸,便輕咳一聲,態度軟下來,對男人溫聲道: “請顧將軍先把這符咒揭開,下回,會和你商量?!?/br> “再沒有下回?!鳖櫸舫钡哪抗舛ㄔ谒嫔?,“我定的規矩,也從無商量的余地?!?/br> 頭頂幡布悠揚飄動,帳外傳來越來越近的人聲,影影綽綽的火光透過簾布照進幽暗的帳中。 羌王帳中來人,傳喚顧昔潮入帳,見他不應,恭敬地候在帳外。 顧昔潮取下那個獸皮袋撈在手中,離開前,又過來,看她一眼道: “羌人信奉羊頭神,羌王帳中有神祇庇護,娘娘如今千金之體,還是莫要冒險,留在帳中歇息片刻,等我歸來?!?/br> 沈今鸞心下一動。顧昔潮將她困在帳中,就是不讓她與他一道去羌王帳探查了。 只見他已掀簾出帳,大步離去。黑暗中孤身一人,往那頭燈火熠熠的大帳走去。 人走后,沈今鸞留在帳中,登時收了嬉皮笑臉。 燭火搖曳之間,她的心思比外頭的夜色更為深沉。 十年未見,顧昔潮的身上像是背負了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第一回 探查,他不讓她去見羌王,定是又有玄機。 可她魂魄確實太虛,也不敢貿然跟著,闖入羌王帳中,萬一真的被神祇所傷,得不償失。 縱使顧昔潮真的不曾私通羌人,他也不值得完全信任。他這十年,不知究竟背著她做了什么,又瞞了她多少事? 沈今鸞輾轉不定,心底盡是顧昔潮離去前那一句“既是娘娘有求于我,便需得按我的規矩來”。 她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再留一手后路。 心間千頭萬緒,化作帳中靜靜燃燒的燭火,凝成一灘濃墨般化不開的淚冢。 …… 羌王大帳前。 顧昔潮任由大帳前的守衛收走了他的佩刀,還要接過他的獸皮袋時,他收起了手。 守衛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沒有強求,為他掀開帳簾,屈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里頭刺眼的金光從簾內泄下來,地上鋪著一條猙獰獸紋氈毯,從門口直達內室。內室最里頭的簾布上高懸著一顆羊頭,一對犄角尖銳前傾,掛滿鎏金符文。 帳外冰天雪地,帳內一方爐火在正中熊熊燃燒,熱氣騰騰。 邑都和一眾羌族戰士環繞四周,簇擁著羌王阿密當。 他金刀大馬地盤腿坐在爐火前,身材健壯,頭戴鑲嵌寶石的額巾,蓄了半面的胡須,一雙褐色的眼睛從濃密的黑髯里露出來,目光審視,聲音洪亮: “周圍都是豺狼虎豹,什么大事竟然讓你到我這里來?” “還是,你終于想清楚了,要來投奔我羌族,這里草原廣闊,你大可以隨時隨地找你要的尸骨,可比在大魏當個小兵自由輕松多了?!?/br> 顧昔潮一步一步入內,踩在華貴的氈毯上立定,道: “我來問你,當年的尸骨?!?/br> 年輕的羌王在坐毯上仰了仰身子,道: “這些年,邑都私自幫你搜遍云州各處,能找到的大魏軍尸骨都交給你了。你還要什么?” 顧昔潮道: “當年大魏主將的尸骨?!?/br> 羌王捋了捋胡須,瞇了瞇眼,只搖了搖頭,不語。 “阿密當,”顧昔潮直呼羌王大名,面色極冷,“你敢以天羊神的名義起誓嗎,說你從來不知尸骨一絲一毫的消息?!?/br> 見羌王虛了虛眼,不答,顧昔潮目光銳如刀割,看著他道: “這么多年,其他北疆軍的尸骨你都能一一找到,唯獨主將的遲遲不見蹤跡?!?/br> “阿密當,你有事瞞著我,我要的尸骨,定然和你脫不了干系?!?/br> 這些年來,他已漸有懷疑,今次,死去的沈霆舟給出了羌人的線索,他便篤定,尸骨就算不是就在羌人部落之中,羌人也定然知曉下落。 羌王搭在皮毛的手輕叩著,鷹隼般的目光盯著眼前的男人,忽一笑道: “十年了,你果然手眼通天,連只有天羊神才知道的秘事都探到了?!?/br> 這十年,他放任手下邑都找尋他要的尸骨,可不是白白幫忙,他是要借此暗地里和大魏留有一線機會,鋪下一條后路。 他深知,這遺失的尸骨是此人的蛇下七寸,也就是他藏在手中的籌碼。 今日,大魏人硬是要他將這籌碼放到明面上來,他騎虎難下,只能將籌碼先拋出。 “你要找的尸骨,我確實知道一些線索。但……”他頓了頓,“我們羌族已歸附了北狄,你不過大魏軍中一無名小卒,我們憑什么要幫你?” 顧昔潮聲色不動,掌心握了握刀柄,直截了當地道: “大魏和北狄必有一戰,只是現下,還不是開戰的時機。屆時,阿密當,你總要選一邊,不可像如今這般首鼠兩端?!?/br> 羌王眺望帳外平原上的一座座營地,指著莽莽草原,長長地嘆一口氣,道: “自從我羌人一族歸北狄統治,他們像野外的豺狼一樣,搶奪我們的牛羊,強占我們的女人,我們在云州活得是一日不如一日……” 顧昔潮道: “你可有想過,攜全族再歸大魏?” 阿密當沉吟良久,才抬起目光,問道: “若是我族愿意,你知不知道,你們的首領有多少兵馬,可以助我們整個歸大魏?!?/br> 顧昔潮只伸出一根手指。 大魏邊陲四分五裂,僅他所治下的北疆三州撥不出那么多軍隊,暫時還抵不過兵強馬壯實力強勁的北狄人。 羌王面色一沉,搖了搖頭。 他仍是想為族人謀求更穩的出路、更多的利益。能多一些兵馬,便多一分勝算。 這樣生死攸關的籌碼,如何能輕易拱手讓人。 “太少了?!彼柯锻锵е?,道,quot;大魏合該養點兵馬,再議將來?!?/br> 顧昔潮冷冷地道: “阿密當,今日,我必要知道尸骨的下落?!?/br> 他緩緩松開綁在手里的抽繩。獸皮袋口子一開,從中滾出兩個人頭。 那人頭大半腐爛,隱約可見額上紋有羊頭紋。正是之前他的人馬在崤山荒墳里挖出的羌人尸骨。 背身離去的羌王停下腳步,回首一望。一旁邑都等羌人戰士一看到那人頭,神色全然變了。 “這是失蹤的那伽?還有莫茲?……” 邑都快走幾步,腳步緩慢地停在氈毯上,認出那人頭來,喘了一口粗氣,目中難掩哀慟,皺緊眉頭問道: “顧九,這……你是在大魏發現的?” 顧昔潮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點點頭,道: “不錯,你們還認得是自己人?!?/br> 他鋒銳的目光轉向羌王,緩緩地道: “過去幾年間,曾有幾批羌人戰士逃往我大魏邊城,確有此事?”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紛紛垂下頭去,無人作聲。 北狄人連年在北方征戰,為了強占更鮮美的水草地,掠奪更多的牛羊金銀和女人,從羌族征兵,攻打其余不肯歸順的部落。如此殘酷的高壓統治下,羌人中不斷有被迫加入北狄軍隊的戰士失蹤。 他們四處找不到人,曾以為是戰死了,沒想到他們做了逃兵,竟然跑到大魏的邊城去了。 這些戰士,有家不能回,更不想背井離鄉為北狄人賣命直至戰死,于是選擇在離家較近的薊縣茍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