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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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月來北疆雪災,將軍奔馳救災,不辭辛苦,曾連日不曾合眼。這回才得了那些逃犯的線索,又是馬不停蹄追擊數夜,還受了傷?!?/br> “這一次,又給那人逃了,將軍明日起定是又要晝夜不歇地搜查吧?” 顧昔潮點點頭,接過茶,抿了一口,微微皺了皺眉,還是一飲而盡。 邊關的粗茶,不比京都濃香馥郁,究竟是苦中帶澀,毫無回甘之味。即便他困守北疆十年,也已飲了十年,還未習慣,仍是覺得難以下咽。 然而,此刻這縷苦澀縈繞唇間,倒也令他生出幾分清醒來。 她活生生地咒罵于他的樣子亦是他腦海中的臆想。因為自從淳平十九年之后,她只會冷冷看著他,不發一言,一出手就是殺招。 顧昔潮舉目望去,親衛已四散,小院寂靜無聲,只余空空蕩蕩的雪地,階前積雪又深幾寸。 他從磨得發白的襟口取出一支短簫,緩緩吹起了一支調子。 簫聲古樸悠遠,如水波澹澹,又如群山靜默。 駱雄聽到簫聲先是一愣,而后搖頭輕嘆。 將軍每有心事,都會吹起這首曲子。他曾問起過,將軍說,曲子是一位故人所授。 什么故人,讓將軍十年如一日這般惦念? 駱雄深知,這個時候不能打擾。他睡眼朦朧,倚在門前打起了瞌睡,頭頂傳來一聲低沉的問: “我是否仍在身在夢中?” 像是在喃喃自語。 “這……”駱雄驚醒,撓了撓頭,以為他在問自己,呆滯了好一會兒,才遲疑著道,“我想想,我做夢時候,夢中一切都是幻覺,那么打架也不痛,受傷也不疼?!?/br> 聽到他的回答,簫聲戛然而止。 顧昔潮放下了短簫,覆在袖下,置于膝上。 他垂眸,瞇起了眼,被火燒著的手臂微微一動。手背上已被火燒出了點點黑色的焦痕。 皮下埋著骨,骨間連著筋。 方才不覺,可是現下,未有一處,不曾生疼。 升騰的熱氣氤氳了顧昔潮的面容,看不清神情,只見薄韌的唇微微揚起,勾出幾許嘲諷的意味。 痛若是真切的,那幻覺,還是幻覺么? …… 灼燒的劇痛漸漸散去,沈今鸞蘇醒過來。 身上四處的焰火不見了,纖薄的紙皮被熱焰熏得皺了許多,看著更加丑陋扭曲。 方才荒蕪的寂靜中,飄蕩著似有似無的簫聲,曲調她有幾分熟悉,是她幼時在北疆常聽的那一首。 她痛得昏死過去,聽著簫聲莫名覺得心中很安定。 此時醒來,她的眼簾勉強扯開一道線,看到她身邊是趙羨,周圍四散著幾張符紙,他正在用符紙修補紙人身上的洞眼。 “敬山道人? 趙羨一下子驚醒了,看著空空蕩蕩的正堂,目光最后落在那個紙人上。 她直挺挺地坐在太師椅上,頭顱雙肩燒穿了好幾個洞,兩頰胭脂詭異的紅,嘴角僵硬地上揚,似是要朝他擠出一個笑容來。 那細細的聲音像是從紙人天靈蓋里冒出來,禮貌至極,卻不怒自威,似含憤意。 趙羨撫了撫心口,生怕她又要害他,先發制人地道: “哎!你先別動手,是我不顧性命救得你!那些兵真是蠻不講理,以為我私藏逃犯,就拿你這紙人出了氣。幸好我將他們痛斥一頓,才最后救下的你?!?/br> 沈今鸞想起,方才被投入火中,魂魄隨著紙人焚燒,如萬蟲噬心,痛苦難耐。在她支撐不住的時候,漸漸閉上的眼縫里好像看到一道身影朝她奔來,緊接著,有雙遒勁有力的手緊緊環著她虛無的腰身,將她從一片熾熱中撈了出來。 她揉了揉眼,看了一圈這趙宅,家徒四壁,寒風蕭瑟。趙羨還在盡心竭力地為她修補紙人,一時間,她被投入火中的憤恨和恐懼頓時xiele氣。 趙羨將畫好的符咒糊在了紙人頭上,補上一個漆黑的窟窿,嘆氣道: “你這孤魂存于世間本就不易,若是就此消散,實在可惜。我為了薊縣損了陰德多年,救你也算攢下一些功德罷。能救一個,便是一個?!?/br> “既然這樣,你再幫我一回吧?!鄙蚪覃[道。 趙羨畫符的手一頓,驚異地道: “你的魂魄本就虛弱,紙人又被燒得這般慘烈,你現在動一下都困難,又如何能追上那來去無蹤的鬼相公?你還是死了這條心罷?!?/br> 趙羨苦口婆心,沈今鸞卻漫不經心,她看了一眼還留在院中的軍士們,眉峰一揚,道: “這不正好有一陣東風么。我正好可借這東風尋人?!?/br> 憑她一己之力,茫茫北疆,大海撈針,確實難以尋人。但顧昔潮兵馬遍布北疆,一聲號令,將整個北疆翻個遍也不過翻手之間,找個人不過探囊取物。 再者,以她這幾日來對顧昔潮的觀察,就算不為顧辭山,他也會傾盡全力找到那逃犯,斬草除根。 既然目的一致,她略施小計,驅使顧大將軍也并非難事。 她雖然極不情愿和顧昔潮合作,但是為了父兄的遺骨,為了早日往生,也只能取這下下之策了。 這邊廂,趙羨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好聲好氣地道: “顧將軍可不是好糊弄的。這幾日你也看見了,他擺明了一點都不信鬼神,又怎么會相信人被鬼抓走了這套說辭?” 那位將軍,即便粗衣布服,也有一股凌烈之氣,令人凜然不敢逼視。他可不想再去觸霉頭。 沈今鸞挑了挑眉,輕淺地道: “就算他不信,我讓他信不就成了。道士,你最后助我一次?!?/br> …… “大人們是不是在找那逃犯? 駱雄抬頭,又見那窩囊道士畏縮的樣子。他騰然起身,按住刀,厲聲道: “你知道人在哪?” “我不知道,但、但是……”趙羨心一橫,豁了出去,大喊道,“她、她們知道?!?/br> 所有人下意識地順著趙羨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正堂之中,昏暗異常,供桌上香火繚繞,十九座靈位,如層巒疊嶂,威嚴聳立。每一座牌位之后,各自立著一個紙人,身軀僵硬,面目詭譎,卻如有生氣。 靈位底下的太師椅上,仍是端坐著那個舊舊的紙新娘。 紙人一身紅衣,如血浸染,身側香火煙云繚繞,氣度雍華不俗。 “我能招來她們的魂魄,助各位大人找到鬼相公,追兇尋人?!?/br> “人有人路,鬼有鬼道。大人們又何妨一試呢?” 趙羨一鼓作氣,按照劇本念完了臺詞,深吸一口氣。駱雄怔了怔,又要大罵,卻見將軍穿過了眾軍士,疾步走進了正堂。 此時無風,堂前一片簾幕卻被吹得翻涌不息。 此時無聲,三縷香火裊裊卻有細語如同幽咽。 此時無光,紙人空洞雙眼卻如目光炯炯相望。 趙羨小步走到供桌前,點燃了準備好的三支蠟燭??晒?,哪怕燃了三支蠟燭,堂內依舊昏暗無比。 只見他向供桌前正中的紙人叩首,假意恭恭敬敬地道: “貴人在上,若有回音,燭火為信?!?/br> 接著,他裝模作樣地開始做法,唱誦道: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歸來,歸來!” 忽明忽暗的火光里,駱雄瞄了一眼沉默的將軍。 男人立在堂中,雙眸沉黑,看不清究竟是在看滿堂的神位,還是在看那個詭異的紙人。 不言贊成,不言反對。 駱雄心中驚異,這竟然是默許了,只得退下,再未阻攔。 只見趙羨故作玄虛地燒了一張明黃色的符咒,扔向晦暗的半空,火星子紛紛揚起,散落滿地,緩慢地湮滅。 他一面念念有詞,一面揮舞著不知哪里來的拂塵,最后大喝一聲,問道: “可曾見過鬼相公?” “啪嗒”一聲。 陰風吹來,供桌上第一支蠟燭滅了。其余兩支紋絲不動。 一陣煙氣裊裊飄散,又緩緩聚攏,簇擁在了紙人身邊。 不言不語,勝似言語。 這,便是“見過了?!?/br> 最末幾名軍士緊張地握緊了腰際佩刀,手指不住打顫,刀柄發出一聲鐵器相擊的清脆嗡鳴。 駱雄瞪大了眼睛,抱臂在胸,不屑地道: “巧合罷了?!?/br> 趙羨繼續燒了一張青色符紙,又問道: “鬼相公是否帶走了那名逃犯?” 第二支燭焰輕輕顫抖一下,靜止不動。 “呵——”駱雄輕嗤一聲。 就在眾人要舒出一口氣時,第二支燭焰一下子滅盡了。 堂內,又暗了幾分。 趙羨拾起最后一張符咒,紫繒為底,黑墨作書。他環視一圈,將符咒投入香爐之中,大聲道: “可知那逃犯身在何處?” 話音剛落,甚至紫繒符還未燃盡,最后一支蠟燭已倏然熄滅,整間正堂再度陷入無邊晦色之中。 沒有人敢出聲,沒有人敢動一下。滿堂的人,宛若石像一般靜止了。 良久,輪到駱雄結巴了,他手指了指虛空,又收了起來,從來洪亮的聲線顫了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