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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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早就怕得要死,只想要速速逃離這座義莊,離開兇邪之地??伤麄冞€來不及動作,身后的兩扇大門已戛然合攏。院墻上霎時布滿了蓄勢待發的弓箭手。 底下的軍士們步步緊逼,將薊縣民眾和那棺槨圍堵在了這小院之中。 顧昔潮冷淡地道: “你們口中的‘鬼相公’,就藏身于此棺之中,顧某請諸位一觀?!?/br> 算計落空的沈今鸞六神無主,正打算抱頭鼠竄找一處躲起來,聞言“啊”了一聲。 敢情顧昔潮開棺是要揪出“鬼相公”,不是要將她送入洞房,封入棺中? 沈今鸞舒出一口氣,略一沉吟,心頭一陣快意油然而生。原來,顧昔潮這是要對付這些人,為她報仇了啊。 被包圍的薊縣眾人汗毛豎起,大聲喝道: “這、這不妥??!你這是脅迫啊,放我們出去!” 顧昔潮無動于衷,反問道: “有何不妥?諸位不也曾脅迫我夫人,還有那么多無辜女子嫁于鬼相公為妻?” 沈今鸞一愣,低罵道: “誰、誰是你夫人?!” 今日顧昔潮顯然是為了破除鬼相公的迷信,才娶了她這個紙人。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問過她同意沒? 顧昔潮充耳不聞,只對著人群,漫不經心地道: “各位且看個清楚,鬼相公到底是人是鬼?” 既是邀請,亦是恐嚇。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這才像是當年朝堂上狂傲不羈,與她針鋒相對的大將軍顧昔潮。 這些坑害無辜女子,將她們魂魄配作陰婚的愚民,雖然無法被世俗的法度懲治,但顧昔潮卻為他們定下了自己的刑罰。 今日,脅迫這群愚民看清自己懼怕了數年的“鬼相公”真面目,何嘗不是一種酷刑?但就此破除愚昧執念,于他們,又何嘗不是一種慈悲? 慌亂后撤的人潮中,顧昔潮逆流而行,從雪地里抽出久候的雁翎刀,一步步走向那座棺槨。 在他凌厲的目光中,四名軍士刀尖抵住棺槨四角,齊力一把撬翻了棺材板。 那棺槨一開,深不見底的棺內一片濃黑,半晌無聲。 軍士正要上前探看,忽有一道黑影從棺中蹦出,一出來便往高處逃竄,卻被漫天箭雨一箭射穿了腿股,悶聲倒地,最后,被布在院中的大網一下子罩住了。 駱雄飛步上前,狠狠地踩住那人執刀的手掌,咬牙道: “好一個鬼相公!還想跑?” 那藏于棺中的黑衣人轉過身來。只見他身著緊領胡袍,項上戴銀圈,一番異族服飾,卻是漢人模樣。 駱雄一看到他身上的異族穿著,冷笑道: “怪不得這些年我們一直找不見人,原來是他貪生怕死,喬裝成了羌人?!?/br> 那男人被網縛得嚴嚴實實,目中含恨,唇角胡茬髭須雜亂,眉目深凹,額鬢有一道長長的舊疤。 他在網中掙扎無果,朝著顧昔潮膝行過去跪倒,聲嘶力竭地道: “九郎,這些年我知錯了。求求你留我一命,你讓我給你做牛做馬都行啊……” 顧昔潮目視前方,面色比寒天凍地更為冷肅,道: “四叔,太遲了。這句懺悔,你晚了十五年?!?/br> 他的聲音很沉,像是從最深的崖底傳來的一聲嘆息。 可下一刻,嘆息落地,化為泡影,聲色震攝如電: “且不論當年之事,如今你為一己之私,裝作鬼相公,利用迷信草菅人命,我便不可能再放過你?!?/br> 顧四叔手掌抵在雪地上,撓出深深的印子,發出不甘的低吼。 顧昔潮神色漠然,袖手道: “北疆邊防將士素來嚴查出入邊關之人,唯獨在薊縣,鬼相公的喜喪行隊,都不敢細查,草草放行。從薊縣到崤山,再抄近道入云州,是一條極佳的逃逸路線?!?/br> “近日,你們為了盡快脫身,變本加厲,不惜殺害平民,偽裝成鬼相公所為,只為更快逃出關外?!?/br> “你殺了薊縣那么多人,血債需得血償?!?/br> 沈今鸞想起前夜的陰婚,那幾名逃犯也是躲藏在棺槨之中,卻被顧昔潮識破。 那日,顧昔潮殺了所有潛逃之人,不留一個活口。因此,還留在薊縣的逃犯得不到消息,以為他們已成功逃往云州,今日便又故技重施,暗度陳倉,借喜喪出關。 卻沒料到,顧昔潮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一眾軍士得了令,拔出刀來,向網中的顧四叔圍了上去。 眼見奪命的刀光一寸一寸逼近,男人瘋一般地撥開網繩,朝著顧昔潮的背影大喊道: “九郎,你不就是為了你大哥顧辭山才追殺我那么多年?你大哥,就是沈氏害死的!我、我知道他的尸骨在哪兒!” “顧辭山”這三個字,是沈顧兩家,沈今鸞和顧昔潮之間,這一場曠世血海深仇的根源。 一聽到那個名字,紙人里的沈今鸞目光驟然一凜。 顧昔潮同時猛地攥緊了手,緩緩地轉身,面對著她,素來波瀾不驚的的眸底涌起唯有她可見的驚濤駭浪。 這一瞬,沈今鸞感到,顧昔潮是在定定地看著她。 而她,也回望顧昔潮,雙目之中,再無遮掩,再無懼色。 這樣彼此熟知的目光,只屬于當年的皇后和大將軍。 光陰如梭,死生如昨,一人一鬼的目光在這一刻交織,不死不休地糾纏在一起。 第07章 火燒 顧昔潮的大哥顧辭山,是顧家隴山衛的主將,也曾是她父兄北疆軍的同袍。 當年,顧氏和沈氏本是合力抗擊北狄大軍。到最后,云州被奪,沈氏全軍覆沒,顧辭山和她父兄的尸骨一道下落不明。 朝中世家大放厥詞,說沈氏早已背叛大魏,投奔北狄之前斬草除根,害死了本是前來馳援的顧家大郎。 她的后黨反駁,認為北疆軍力戰云州,顧家大郎卻按兵不動,不去救援,本想要獨吞戰功,卻導致北疆一役全線潰敗,云州失守。顧辭山自覺難以向天下人交代,干脆畏罪潛逃,銷聲匿跡。 顧辭山的生死,是當年北疆敗局的關鍵,更是關系到沈氏和顧氏兩家的聲名榮辱。 雙方為此一事相爭多年,直至兩敗俱傷,也一直未有定論。 趙氏祖宅闃寂得可怕。 院中并無風吹,紙新娘的紙皮袖口卻不住地顫動,窸窸窣窣作響。 重重刀光之中,沈今鸞的目光死死盯著網縛中的顧四叔。 依他所言,若是顧辭山只剩下一具尸骨,會不會他當年確實馳援了北疆軍,最后和她父兄一道死在了云州? 那么,她是不是就可以順著顧辭山的尸首再找到父兄的遺骨,從此了卻執念,得以輪回轉世? 沈今鸞仿佛感到有數萬條血脈在空蕩蕩的紙人里流動,沸騰。這一個念頭,就像是能讓她活活生出了血rou之軀。 她一時忘了自己是鬼魂,無人聽得見她說話,忍不住大聲道: “別殺他!……讓他說?!?/br> 那一頭,顧昔潮身形似有一瞬的凝滯,他沒有回頭,刀尖卻緩緩垂落在地。 顧四叔見他停住,心知已然擊中他的七寸,頓時目露精光,揚聲道: “你大哥的下落,如今全天下就我一人知道,你若殺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顧昔潮回身,眸光冷如利刃,從喉底哼出一聲冰冷的譏誚: “你威脅我?” 他側過身,嗜血的刀尖抵在雪地上,未干的血劃出一條長長的撕裂般的紅痕,悍然拔刀,直指至親。 顧四叔見他不為所動,自知不妙,又低聲下氣地哀求: “別殺我!我帶你去找……”他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字吐出,“羌人!是羌人……” 尾音剛落,像是觸犯了什么禁忌,院中驟然起了一陣陰風,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好似天降怒火,破山撼地,聲震九幽。 就在這時,數十處火杖的焰苗劇烈地搖擺,而后,倏然一下,齊齊湮滅。大片的濃霧驟起,無邊黑暗將小小的薊縣盡數包圍。 與此同時,一整座破敗的趙氏祖宅晃動不止,紙皮糊的燈籠和人形亂飛,滿地狼藉,搖搖墜落。 紙新娘若不是被顧昔潮攏在氅衣之中,早就飛去了天邊。 沈今鸞感到耳邊沙沙作響,像是有什么東西籠罩在半空之中,越來越逼近?;煦缰?,她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她的神色一下子就變了。 黑霧彌天,不辨天地,大網中的顧四叔似是驚叫一聲,像是在呼救,稍后便也沒了聲息。 足有一刻,天地陰沉如晦,不辨日月。 待濃霧慢慢散去,云消風停,夜空晴朗,院子里的那幾條網繩松散四落,而那網中的顧四叔已然憑空消失,不見了。 “人呢?!”駱雄將那大網翻來覆去地看,氣得打顫,道,“怎么就不見了,他還能遁地不成?” 顧昔潮面上如覆寒冰,目帶血絲,沉聲道: “追?!?/br> 語罷,他一躍上馬,出城追去。 人群早已趁亂落荒而逃,駱雄帶著余下的軍士們在院子四處探看,不肯放過任何一處蛛絲馬跡。 趙宅之中,唯有趙羨和紙人里的沈今鸞還呆立在原地。 沈今鸞一臉呆滯,望向同樣呆若木雞的趙羨。他雙目翻白,手指顫舞虛空,口中念念有詞: “鬼、鬼相公……” 沈今鸞面色凝重。方才,她所感所聞的,正是鬼氣。 人有人的氣息,鬼魂自有鬼氣。人氣溫熱熾盛,鬼氣陰森徹寒,鬼相公這等厲鬼一出現,便讓她虛弱的魂魄幾近撕裂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