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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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縣地處邊陲,附近多山,雪比其余地方更加深厚。馬腿陷入積雪里再難前進,嘶鳴不已??耧L將眾人的氅衣斗篷吹得翻卷。 顧昔潮一行人隱匿行蹤,悄無聲息地潛入薊縣,也不大張旗鼓開始搜捕那名逃犯,也不去軍驛歇息,而是指明要去那道士家中。 趙羨這大宅子像是趙家祖傳下來的,年久失修,半邊都被積雪壓塌了,房門上用一塊破簾子遮了一半,還冷颼颼地漏風。 門前還懸著一盞破洞的白燈籠,未燃燈火,看起來陰森森的。 顧昔潮一身雪意,手提紙人,疾步踏入趙氏祖宅后,將人紙人放在了正堂中唯一一把缺了一角的太師椅上。 他的一眾親兵跟在他身后,見他那詭異的紙人,竊竊私語道: “將軍為何不在薊縣繼續搜尋那逃犯,反倒來管民間陰婚這等邪門事?一到這破地,我瘆得慌……” 大胡子軍士聽見了,劈頭蓋臉斥道: “你懂什么?那逃犯向來狡猾多詐,冒然出動只會打草驚蛇。鬼相公一事,時機太過巧合,必有蹊蹺。將軍來此,定有他的道理!” 眾人連連點頭稱是。 趙羨被數柄刀抵著背,被迫撩開破布進門,哆嗦著燃起了一盞油燈。 室內亮堂起來,他再回頭看,這塊并不寬敞的地方已密密麻麻站滿了巡視的軍士,兇神惡煞,似是要將他的祖宅翻個底朝天。 趙羨叫苦不迭,忽聞一聲: “敬,山,道,人?” 趙羨渾身一僵,雙腿打顫停下腳步,硬生生被長繩拖拽了數丈,才看到太師椅上的紙人,歪斜著身,沒有眼珠子的雙目正笑盈盈地望著他: “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這般害我?” 趙羨嚇得魂不附體,身體伏地,就差磕頭了: “這位姑、姑娘,我當時一看你這孤魂野鬼,不日就會魂飛魄散的。這紙人可以將你的魂魄聚攏起來,封存在內可以暫時不消散……” “這么說,我還要謝謝你救魂之恩了?”沈今鸞撣了撣衣裾,冷笑道,“我是死了,又不是傻了。你分明就是要將我配給什么鬼相公吧?!?/br> 趙羨哭喪著臉,道: “我、我真是迫不得已。我救下你后不久,薊縣正缺女子魂魄給鬼相公作配,你這八字命格與鬼相公甚是相合,就想請你鎮住他……” 沈今鸞自嘲一笑。她的八字是欽天監算的天生鳳命,貴不可言,生來就是要做皇后的,結果就死在了后位上。 連死后,竟被這群刁民算計,拿去配了陰婚。 若是生前為皇后時,她非得將這道士就地大卸八塊才好??沙蔀楣禄暌詠?,漫長無邊的孤寂,這個道士也是她能對話的第一個人。 她難得地收回了扼人咽喉的手,道: “那你告訴我,如何可以才這紙人中解封?” 她可不想一直被困在紙人里,還被顧昔潮擒在身邊,實在晦氣! 趙羨莫名喉嚨發涼,喘不過氣來,干咳幾聲: “姑娘萬萬不可,你這魂魄,一旦從紙人強行解封,勢必要魂飛魄散,徹底消散于天地之間,再也入不了輪回了?!?/br> 沈今鸞一怔,垂眸道: “那你說說,為何就我不得輪回轉生?” 趙羨思忖道: “魂魄不入輪回,必有執念。姑娘,你可是心愿未了?” 沈今鸞望向雪后陰沉的天際,若有所思。 她死前念念不忘的,唯有父兄的遺骨了。 做皇后以來,她派去北疆的人總是無功而返,多年一無所獲,她只恨不能親往。如今,她死后不得往生,而是回了北疆,當年她父兄戰死之地。 冥冥之中,似有注定。 “不論你心愿為何,魂魄不散才是要緊!”趙羨掐了掐指頭,自顧自地道,“人死后,若成孤魂,要以香火為食。要不是有人用香火一直吊著,你的魂魄早就散盡了?!?/br> 沈今鸞將信將疑地問道: “你是說,有人一直在用香火供養我?” 她生前犯了宮中大忌,觸怒皇帝,死后不入皇陵,無墳安葬,夫家不給她容身之處,沈氏沒了她一力扶持,想必是樹倒猢猻散。 這天地間,她親緣情緣散盡,竟然還會有人記得她,予她香火? 這個消息就像一顆微小的火種,在她凋敝的心間燃起,竟生出了一種溫暖的感覺。 沒緣由地,沈今鸞忽想起他擋在喜轎面前拔刀的背影,望著她時微顫的睫毛,更奇怪的是,她回想起來,他方才好似是在與她一問一答…… 她不由問道: “道士,你能看到我嗎?” 趙羨回道: “我是看不到你的,但我祖上修行嶗山道術,懂得一些通靈之法,只是能稍稍感應到你的存在?!?/br> “哦,那其他人能看到我么?” 趙羨擺擺手,言之鑿鑿: “兇煞的厲鬼偶有為人所見,你這樣普通的鬼魂不行的。除非那人和你有什么萬里挑一的機緣。不可能,絕無可能!” 沈今鸞輕舒出一口氣。 不管這道士所言真假,她可不想去做鬼相公的鬼娘子,更不想被顧昔潮帶在身邊。 望著愁眉不展的趙羨,又看了看最前頭那道高大背影,沈今鸞心頭一動,對那呆頭呆腦的趙羨說道: “這位顧大將軍呢,向來殺人如麻,最喜將犯人五馬分尸。你今次惹惱了他,怕是一會兒四肢頭顱都要搬家了?!?/br> “這,這可如何是好?”趙羨怕得直抖。 “我有一計,可救你一命,但,有個條件?!鄙蚪覃[血紅的唇角微微勾起,“你宅中,定有不少我這樣的紙人罷?” …… 趙羨聽完這一救命之計,還在懵怔之中,不由向正堂望去。 那名顧將軍,半張側臉被燭火映得血紅,另外半張卻陷在冰冷的黑暗里,不聲不響,十分駭人。 尤其是那柄腰際的刀,鮮血浸染,刺目驚心。 趙羨摸了摸自己尚完好的四肢和脖頸,猶豫片刻,眼一閉,心一橫,壯著膽子步入正堂。 “將軍是來追逃犯的,可我這里,除了嫁給鬼相公的死人,可什么都沒有???……” 趙羨當著所有人的面,扒拉開一塊破布,只見案上竟矗立著兩排牌位,中間的香爐底下厚厚的余燼,看來是經常供著香火的。 每一個靈位后,都立著一個相同的紙人,如同被無形的繩結吊著,軀體僵直,笑容詭譎,燭火投下的巨大陰影,猶如濃郁的黑霧,包圍著所有紙人。 趙羨穩了穩心神,上前,用破舊的袖口擦了擦其中一塊牌位,輕聲道: “這些女子,入不了夫家的祖墳,娘家亦不收留,因此既無墳地,也沒香火,才會被配給鬼相公為妻?!?/br> “唉……雖然我雖是為族老們逼迫,但我總覺得對不住她們,給她們立了靈位,燒了香火,望她們能早日往生?!?/br> 夜風浩蕩,燈影幢幢。 顧昔潮眸光微動,輕輕一瞥,只見方才他放在太師椅上的紙人已悄然不見了。 他虛了虛眼,幽沉的目光從一座一座的靈位,一個一個的紙人之間掠過去——甚至唇角還挑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靈位后面的沈今鸞看著他,亦無聲地在笑。 要是她還活著,定然要將他抽筋扒皮才能泄恨??伤缃癫贿^是一個一捻就碎的紙人,在顧昔潮面前不過是螻蟻之力。 當下,她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她躲在眾多紙人當中,正如木藏于林,他定無法分辨,再也發現不了今日喜轎中那個紙人。他定不會長居此處,如此,她便遲早可脫身了。 沈今鸞如意算盤打得正響,目光再不懼與他相觸,與他對視,對峙。 寂靜之中,顧昔潮巋然不動,只按著刀,緩緩出聲道: “十年,每年一位女子,應是十座靈位?!?/br> 經他一提,沈今鸞眸光掃過去,數了數面前所有的靈位,才發現不對。 若是按這趙羨所說,鬼相公是十年前突然怨氣大作,縣民自此每年為他獻上一女子魂魄成親,那么該是總共十名女子。 可此處的靈位,從頭到尾,竟足足有十九座。 事有古怪,沈今鸞也有幾分詫異,余光瞥見顧昔潮從堂前的陰影里朝前邁了一步,利刃出鞘,一下子挑開了破布。 她的面前,最后一塊立在暗處的靈位全然露了出來。 只見顧昔潮盯著那最后一樽靈位,寒涼而黯淡的目光像是一點一點灼燒起來。 他身形凝滯,面色越來越陰沉,聲音又低又啞,像是壓抑著什么情緒: “沈、今、鸞?” 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從他薄唇中吐了出來。 聽到這個名字,在場稍有知情的軍士瞳孔大睜,那、那可是那位已死妖后的名諱。 黑暗里的沈今鸞同樣聽到自己的名字,雙手深深扎進袖口,紙皮扭曲起來,頓時不寒而栗。 此時此刻,她的心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速速逃離。 哪知下一刻,顧昔潮勁臂一抬,精準無誤地將那座靈位后頭的紙人一把提起,攬在臂下。 同時,另一只手長刀猛然揚起,刀光一閃,竟將本在她面前的那一樽靈位劈成兩半。 沈今鸞被碎裂的木片砸了一下,紙皮凹了一小處,她罵罵咧咧地抬眸,無意中瞥見了靈位上的字跡。 一剎那,魂體呆立,顫抖不已。 丹書墨字,一筆一劃,刻得正是她的名諱,還有生辰八字。 第04章 新郎 趙氏祖宅破舊的正堂里,寒風吹動,微弱的燭焰時不時跳一下,紙人纖薄的袖口聞風拂動。 望著驟然碎裂一地的靈位,沈今鸞目瞪口呆,又驚又氣,連魂魄都在微微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