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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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上的刺客生死逃奔,披頭散發,望見被男人一刀斃命的那名同伴,眼里的萬分驚恐漸漸轉為了怨毒和憤恨。其中一人大吼道: “十年來,我們東躲西藏,隱姓埋名,過得像鬼一樣。你為何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男人從死人胸口拔出他的雁翎刀,抵在雪地上,劃開一道長長的血口子,一步步走向那群刺客。 甲兵聞聲分開兩側,迅速為他讓開一條道來。 那一群黑衣刺客眼見地開始渾身顫抖,面色慘白如紙。當中有人朝著男人放聲大罵: “九郎,你殺了我們多少人?!都十年了你還不肯放過我們!” “顧昔潮,你這欺師滅祖的東西,你不得好死!我恨不能生啖汝rou,就算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 “很好,有志氣?!蹦腥死涫盏度肭?,眼皮未抬一下,“賜全尸?!?/br> 他身后親兵一得了令,訓練有素地奔上前處置。 一片哭天搶地,回蕩在空寂密林之中,漸漸地,悄然無聲息。 “這群人竟躲過了我們的邊防,想要逃到關外去,還敢刺殺將軍……幸好被將軍就地截殺……” 他的親兵回來復命,驚道: “將軍,您受傷了?” 沈今鸞抬眼,掃過男人大臂上的傷口。方才被刺客偷襲,那里的衣料裂開了一道口子,露出分明的肌腱,盤虬的青筋,淌出的烏血凝結成絳霜。 在軍士的簇擁下,顧昔潮解去了護甲,赤著健壯大臂,抓了一把雪水,洗滌一身血氣。 十余個刺客圍攻顧昔潮,就算近了他的身,也不過只劃了他一刀。大魏戰神,并非虛名。 然,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年京都前呼后擁的顧大將軍,在北疆連親兵都不過寥寥幾人,還淪落到單槍匹馬,為人刺殺的境地,哪里還有當年叱咤風云的樣子。 看著這般落魄的顧昔潮,沈今鸞心覺暢快無比,嘲諷的目光飄忽起來,不經意撞進了他暗沉沉的視線里。 顧昔潮似有所感,回眸朝喜轎看了一眼,很快用氅衣掩住了裸露的大臂,大步離去。 他掃視了一圈地上尸體后,散漫的眸光陡然泛起一絲戾色: “少了一人?!?/br> 語調輕淺,狀若雷霆。所有人神色一變,整齊地跪下。 顧昔潮目光所及,壓得所有人額頭陷進雪里,不敢抬首。 密林之中,忽有一陣異動,光怪陸離的樹枝在寒風中微微震動。 顧昔潮鐵腕一動,懸于腰際的雁翎刀驀地出鞘,向背后的枯樹刺去。 那頭傳來一聲慘叫。領頭的大胡子軍士立馬帶著手下在四處搜查一番,捉住密林中逃竄的幾人扔到了顧昔潮面前: “將軍,那人沒找到……這些人全都抓來了?!?/br> 喜喪隊伍里的轎夫,喜婆還有抬棺人,在雪地里蜷縮一處,瑟瑟發抖,怕得不敢吭聲。 “別,別殺我們……” 一個道士模樣的男子連滾帶爬走了出來,掰正頭頂被刀刺中的道帽,結結巴巴道: “在、在下薊縣趙羨,道號敬山道人。多有打擾貴人尊駕,對、對不住……” 大胡子軍士指著那被破開的棺槨,厲聲問道: “你等在此裝神弄鬼,是在故意私藏逃犯?” “逃犯?我們沒見著什么逃犯??!”道士趙羨抖如篩糠,跪倒下來,道:“大人們有所不知,此地有鬼相公作怪,我們也是被逼無奈……” 一聽到“鬼相公”的名號,有幾名軍士神色驟變,兩兩對視一眼。大胡子面上騰起厲色,刀柄一震,呵斥道: “什么鬼相公,還不從實招來?” 趙羨嘆口氣,繼續道: “這事啊,還要從十多年前說起,我們縣有人在崤山里頭挖到了一具不成形的枯骨,就從此驚擾了那鬼相公。聽說,他生前有一心上人,可還沒娶親,人就死在了崤山里頭,未婚妻還遠嫁他人,因此他怨氣極重。前幾年還好,鬼相公只是偶爾作祟,縣里只要供著些香火給他便可安然無事?!?/br> “可不知為何,就在十年前,鬼相公突然怨氣大作,一連殺了很多人。有人被他害得失足跌落山崖摔死,有人夜半行路當街橫死,還有人辦喜事事,結果新娘殺了新郎……” “于是,宗族長老找上我,想給鬼相公cao辦陰婚,令他心愿得償,便不再作惡。于是,縣里每年都會找一女子的陰魄,與之配個陰婚,只為息事寧人……” “啪嗒”一聲。 顧昔潮不言不語,竟生生擰斷了掌中一截粗枝。 一提到今日陰婚之事,他的面容就變得猶為森冷。眾軍士察覺他微妙的變化,大氣不敢出。 趙羨說完舊事,低頭抹一把汗,驀然看到滿地尸首血跡,頓時嚇得跌坐在地。他渾身發起了抖,指著半空,大叫道: “見血了……怎么見血了?鬼相公的紅白喜喪怎么能見血???” “這、這毀了鬼相公的親事,鬼相公發怒了,要來找我們報仇的??!” 寒風呼號,大雪紛紛揚揚,他凄切的回音在空蕩蕩的密林里,顯得猶為滲人。 身處詭異的紅白雙幡之間,面前是空蕩蕩的喜轎和棺槨,軍士們反復握了握手中長刀,凝重的神色中流露出幾分驚懼之色。 “這道士不懷好意,顧大將軍不嚴懲么?” 半空中傳來一聲輕笑。 大紅喜轎停于皚皚白雪之中,里頭的紙人新娘,形單影只,詭異又凄涼。 一直在看戲的沈今鸞瞇了瞇眼,隨口道了一句。 在場軍士自是無人聽見,唯有顧昔潮微微頷首,示意親衛: “此人私藏逃犯,帶走審問?!?/br> 一眾帶刀甲兵一把抓著張羨的道袍領子,強行將人綁起來。 到底身居高位久了,沈今鸞冷笑一聲,頤指氣使地道: “這倒是僭越犯上,是大不敬,必要將他五馬分尸才好!” 顧昔潮搖頭道: “未及審訊,不可草菅人命?!?/br> 正在將道士五花大綁的甲兵聽到他的命令,茫然抬頭,又將那人脖頸上的繩結松開了一些,只綁了雙手。 “你以為就這么完了???這冥婚沒結束呢!”那道士面色駭人,虛虛指了指顧昔潮和他身后的親兵,大叫道,“你、你們,快跑吧,鬼相公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又面朝著喜轎里的紙人,厲聲道: “鬼相公定會再來找你的,你逃不掉了!” 生前為了復仇被迫嫁給元泓,死后成了孤魂野鬼還不得安生,不僅遇到顧昔潮這尊煞神,還被來路不明的鬼相公給盯上,配成陰婚。 紙人里的沈今鸞又驚又氣,魂魄發抖,一抬眸,卻撞見了一道黑沉沉的眸光。 那頭的顧昔潮順著趙羨的視線,也緩緩地望向了紙人,鴉黑睫毛下藏匿的目光,看似懶散輕淺,實則意味深長。 一種來自死敵的威脅感幽然而生,沈今鸞醒過神來,下意識就想跑,可魂魄太過虛弱,紙人一晃,又跌進了雪地里。 男人已提步朝喜轎走來,烏靿靴踏在雪地上,發出震蕩心神的響聲。 他一步一步行至臥倒的紙人跟前,停下腳步,忽然一撩袍裾,屈膝半跪下來,像極了昔日金鑾殿前,他朝她行禮的姿態。 沈今鸞愣在了原地,看到他伸出手來,瘦長的手指骨繭凸出,拂過她透明的魂魄,一把環住了紙人的肩頭。 接著,勁臂一收,竟單手將輕飄飄的紙人提起來,帶離了喜轎,攬在了身側。 沈今鸞還未反應過來,就被迫依偎上了男人勁瘦的腰側。 冰冷的蹀躞革帶硌得她紙皮發緊,但男人炙熱的體溫,卻透過單薄的紙皮,一寸一寸滲入她封印的魂魄。 第03章 靈位 沈今鸞生前好歹也是堂堂中宮皇后,困在這破紙人里不說,還被男人就這樣提了起來,成何體統。 更何況,這人竟還是她此生最痛恨的顧昔潮。 宿敵相見,分外眼紅,遑論還身體相觸。她惱羞成怒,魂魄在紙人里肆意掙扎,張牙舞爪。 下一瞬,紙糊木造的喜轎轟然倒下,支架在雪地里崩開四散。方才打斗之時,喜轎已從中間斷開,此時徹底破裂坍塌。 紙人被抱出喜轎,幸免于難,完好無損。 沈今鸞悄悄停止了掙扎,看過去,顧昔潮濃黑的眉眼被白霜映得冷淡疏離,微帶嫌意。 喜轎所壓過的雪地里,赫然出現幾道被積雪掩蓋的腳印。 顧昔潮的親兵一見到那腳印,紛紛握緊了佩刀,大胡子軍士面露驚色,問道: “將軍,那罪人不會是已逃出關,往云州去了?” 男人沉默不語,眺望天際。 一聽到“云州”二字,沈今鸞的神色霎時變了。 她追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茫茫雪霧之下,灰暗天穹所籠罩之處,一座城池的輪廓若隱若現,氣勢磅礴。 那便是云州了。 永淳十九年,沈氏麾下的北疆軍慘敗,不僅三萬英魂埋骨他鄉,大魏還自此痛失邊境重鎮云州。 最疼愛她的阿爹,大哥和二哥,她所有的至親至愛,全都戰死在了云州。這么多年來,連一寸尸骨都未尋到。 若非當年世家故意不馳援北疆軍,又怎會落到今日之局? 沈今鸞目露憤意,死死瞪著身旁的男人,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個窟窿。 如同能感應她的視線,顧昔潮向紙人掃過來一眼,蒼色的下顎緊繃著,復又望向了云州的方向。 那眼神,幽深得宛若荒蕪。又好似有火星子在荒蕪里翻騰,燃燒。良久,他摩挲著刀柄,淡淡地道: “此地荒原百里,他徒步到不了云州?!?/br> 大胡子軍士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 “將軍英明!那人敢去云州,必凍死半途。他定是逃回薊縣去了,我們追!” 一行人快馬加鞭,策馬飛馳于荒原夜色,馬蹄所踏,揚起千堆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