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天深夜,笪其兆在他的書房里,剛剛結束了對他今晚那場“藝術創作”的影像回味。他將那張小小的存儲卡,如同圣物一般,鎖進了保險箱的最深處。 他端起一杯白蘭地,正要品嘗勝利的滋味時,那部加密電話,響了。 他接起電話,語氣平淡,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傲慢。 笪其兆: “說?!?/br> 電話那頭,是雅姐冷靜到不起波瀾的聲音。 雅姐: “笪先生,晚上好。我剛收到一段錄像,記錄了您幾小時前的一次嚴重違規?!?/br> 笪其兆聽完,發出一聲輕笑,試圖反客為主。 笪其兆: “雅姐,說話需要證據。你看到了什么?” 雅姐: “我看到了您在集團的會所里,進行了一場‘私人活動’。動用了集團的五名內部人員、一間套房和特制藥品。這需要一個解釋?!?/br> 笪其兆的呼吸一滯,但他依舊嘴硬,試圖將大事化小。 笪其兆: “……一次小小的程序違規而已。事情已經結束了?!?/br> 雅姐的語氣中,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玩味和冷嘲,她抓住了這個機會,拋出了最致命的問題。 雅姐: “‘程序違規’?笪先生,在我們討論違規的性質之前,我想先確認一個細節。視頻里的女主角,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您的繼女,蘇悅小姐,對嗎?” 這句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笪其兆的臉上。一股混雜著羞恥和暴怒的血液,瞬間涌上了他的頭頂。 笪其兆的聲音因憤怒而壓抑,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雅姐,注意你的身份。不該你提的人,不要提?!?/br> 雅姐仿佛沒有聽出他話語中的威脅,反而用一種恍然大悟的、更具侮辱性的語氣說道: 雅姐: “哦,看來我沒認錯。那就更有意思了。您動用集團的資源,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對自己的‘繼女’下手。笪先生,這就讓事情的性質,從普通的‘程序違規’,變成了集團絕不能容忍的‘丑聞’。您在利用集團,制造一樁足以毀滅您個人聲譽的丑聞,而集團,沒有義務為您承擔這個風險?!?/br> 她不再給他任何辯駁的機會,直接宣判。 雅姐: “所以,按規矩辦事。蘇悅,作為您此次丑聞的核心,也作為您違規cao作的全部‘所得’,將被集團‘充公’?!?/br> 笪其兆被徹底引爆,低吼道:“你敢!” 雅姐的語氣再次恢復了那種不帶絲毫感情的平穩。 雅姐: “這不是我敢不敢的問題,是程序。明天開始,蘇悅將作為重點資產,正式進入‘琉璃樽’項目?!?/br> 笪其兆: “琉璃樽……我絕不允許!” 雅姐發出了一聲極輕的笑,那笑聲里不帶絲毫暖意,只有冰冷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嘲諷。 雅姐: “笪先生,我倒應該謝謝您。如果不是您親手拍下的那段錄像,我們還真不知道,蘇悅小姐在那種藥物作用下,還能表現出那么驚人的‘潛質’。她的資質,完全夠得上‘琉璃樽’這個我們最高端的‘資產展示’平臺了?!?/br> 她的聲音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在愉悅地凌遲著笪其兆的自尊。 雅姐: “所以,讓她進去,不是懲罰。是看在您這份精彩的‘推薦視頻’的份上,對她價值的肯定。您應該為自己的‘作品’得到認可而感到高興才對?!?/br> 這番話,比任何直接的威脅都更具殺傷力。它將笪其兆最私密、最引以為傲的“創作”,變成了一份為他人作嫁衣的、愚蠢的“投名狀”。 這徹底摧毀了他的理智,但也讓他意識到純粹的憤怒毫無用處。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而用談判的姿態,進行最后的爭取。 笪其兆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急切而鄭重:“等等,雅姐,我們可以談個條件。把她留在我身邊,由我親自‘培養’,兩年,我保證她能為集團創造的價值,遠超‘琉璃樽’里的任何商品!她需要的是雕刻家,不是流水線!” 他甚至放低了姿態,補充道:“這次的違規,所有費用和罰金,我出三倍!”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這沉默給了笪其兆一絲希望,但雅姐接下來的話,則將這絲希望徹底碾碎。 雅姐: “笪先生,您還是沒明白。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規則’?!?/br> “集團的根基,是不可動搖的規則。今天為你破例,明天就會有別人。集團不需要一個兩年后‘可能’更有價值的藝術品,但絕對需要一個今天就必須被所有人遵守的規矩?!?/br> 見電話那頭的笪其兆依舊不甘地沉默著,雅姐的語氣中終于帶上了一絲不耐煩和最后的警告。 雅姐: “您如果執意要挑戰規則,那作為待處理的‘違規資產’,蘇悅的評級將被立刻下調。這意味著,她會被分配到那些處理‘殘次品’的地方。您精心雕琢的‘藝術品’,轉眼就會變成誰都可以染指的廉價貨。您確定要看到那一幕嗎?” 這番話,精準地擊中了笪其兆的七寸。 雅姐知道,電話那頭已經只剩下死一樣的寂靜,她已經贏了。 雅姐恢復了公事公辦的語氣:“明天,我會派人正式接手。希望您配合?!?/br> (電話被她干脆地掛斷。) 書房里,只剩下笪其兆那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屈辱,而變得無比粗重的呼吸聲。 “咔嚓”一聲,他手中的白蘭地杯,被他生生捏碎。酒液和玻璃碎片,混雜著從他指縫間滴落的鮮血。 他用盡了所有的方式——威脅、暴怒、談判、利誘——但都失敗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剛剛得到的“珍寶”,即將被投入那個他最鄙夷的、骯臟的泥潭。 而他,不得不陷入沉默。 在極度的不甘與恐慌中,他拿起了另一部電話,撥通了那個,他在集團里,唯一需要仰仗的、也是地位高于他的“朋友”——梁頤的號碼。 當梁頤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幅他預料之中,卻又不禁感到有趣的畫面。 他那位永遠以冷靜、儒雅的心理專家形象示人的朋友,此刻正煩躁地在書房里來回踱步,名貴的真絲襯衫起了皺,領口被扯開,右手手掌上纏著一圈刺眼的白色繃帶——顯然是某個失控瞬間的產物。 “坐?!斌纹湔椎穆曇?,沙啞,且充滿了被壓抑的怒火。 “我來之前,跟雅姐通過氣了?!绷侯U沒有立刻坐下,他悠閑地走到酒柜前,為自己倒上了一杯琥珀色的單一麥芽威士忌,靠在酒柜上, 同時,用一種不經意的口吻,主動打破了僵局??粗驗樗@句話而猛然抬頭的笪其兆,平靜地拋出了第一個信息。 “視頻是米琪賣給她的?!?/br> 笪其兆的瞳孔驟然收縮,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上,瞬間迸發出了殺意。 笪其兆: “那個該死的丫頭!她敢——” 他正要說出某種威脅,梁頤卻抬起手,用一個輕描淡寫的動作打斷了他,語氣中帶著一絲對這種“小事”的不屑。 梁頤: “你要怎么樣?其兆,省省吧。雅姐已經連夜把她‘處理’干凈,送回老家了。一個不值一提的工具人而已,現在的問題不是她?!?/br> 他端著酒杯,緩緩走到沙發前坐下,將話題的主導權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梁頤: “你現在該頭疼的,不是怎么去報復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丫頭,而是怎么保住你那件真正的‘收藏品’。你總是這樣。分不清什么是你可以控制的‘棋子’,什么是集團暫時借給你玩的‘工具’。你把米琪當成你的私產,才會給了雅姐這么好一個發難的借口。說到底,你還是太感情用事了?!?/br> 笪其兆被他說得一滯,此刻他已無心糾結米琪的事。他眼中布滿血絲,聲音嘶啞地打斷了他。 “可她要把蘇悅送進‘琉璃樽’!”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那份失控的恐懼讓他完全拋棄了平日的偽裝,“我計劃了兩年,梁頤!整整兩年!每一步都在我的計算之內!現在雅姐那個女人一通電話,就要把她要走?!” 他越說越激動,雙手緊緊梁頤的胳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笪其兆: “我才剛剛得到她……我才剛剛碰過她……你不知道她的滋味是多么……你現在就讓我把她交出去?!交給‘琉璃樽’那群蠢貨和那套可笑的流水線?!” 梁頤看著他近乎崩潰的樣子,只是平靜地品了一口威士忌。 梁頤: “我當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雅姐只是在按流程辦事。一件頂級資產,進入‘琉璃樽’接受系統性‘增值’,這是標準程序?!?/br> 他的平靜,更反襯出笪其兆的狼狽。而笪其兆也從他這副置身事外的姿態中,捕捉到了最后一絲希望。他知道,梁頤在集團的地位和手腕,遠非雅姐那種按章辦事的主管類級別可比。 梁頤,我知道你和雅姐不同,你對‘琉璃樽’的具體事務有影響力,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看到笪其兆徹底放下了他那可笑的自尊,梁頤知道,時機到了。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用一種充滿了蠱惑力的、循循善誘的語氣,開始了他真正的“反駁”。 梁頤: “其兆,你的計劃沒有錯,但你的格局小了。你只想著把這件‘收藏品’鎖在保險柜里,卻沒想過,一把名刀的最高價值,是在淬火開刃之后?!?/br> 他看著笪其兆那因為他這個全新的比喻,而陷入了呆滯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 他伸出手,輕輕地,將笪其兆的手,從自己胳膊上拿開。 你所鄙視的‘流水線’,換個角度看,就是一個最有效率的‘熔爐’。只有讓她,去經歷那些最粗鄙的碰撞,讓她被那些你眼中的蠢貨反復打磨。將來,她才會被淬煉成一件真正令人畏懼的、無堅不摧的‘武器’?!?/br> “那時候的她,才是一件真正完美的、只屬于勝利者的‘藏品’?!?/br> 這番話,像一劑劇毒,精準地注入了笪其兆的血管。 他的第一反應是生理性的厭惡和抗拒。一想到他那件完美無瑕的“收藏品”,要被那些他眼中的“蠢貨”所觸碰,他就感到一陣陣的、混雜著惡心與暴怒的痙攣。 但是,梁頤的話語,又像最誘人的魔咒,在他那片混亂的、充滿了控制欲的領域里,種下了一顆黑色的種子。武器……無堅不摧……只屬于勝利者的藏品…… 他陷入了天人交戰。 “不行……風險太大了!”他固執地搖頭,這聲嘶吼,是他最后的掙扎,也是在向梁頤尋求最后的“保證”,“那些蠢貨會把她毀了!“梁頤,你幫我。你必須幫我。在里面,你幫我看著她,我不能讓那些骯臟的、不入流的男人,碰她一根手指頭!” 這句話,是笪其兆親手將自己羊圈的鑰匙,交到了另一只,他自以為是“同伴”的、更饑餓的狼的手中。 梁頤的心中,涌起了巨大的、勝利般的狂喜。但他臉上,卻依然是那副沉穩的、為朋友著想的表情。 他嘆了口氣,用一種“我為你讓步”的、無奈的語氣說: “我不能保證沒人碰她,那等于是在對抗整個集團的規則。但是,我可以保證,在規則之內,我會幫你看著她?!?/br> “如果,有客人想用一些……‘非人’或者‘過分’的手段,我可以出面,幫你‘規避’掉一些最丑陋的場面。讓她承受,她該受的‘罪’,但不至于,被徹底玩壞。這樣,等最后時機成熟,可以‘回收’她的時候,她還是一件,完整的、可以被你繼續打磨的‘藏品’?!?/br> 聽完這番話,笪其兆那顆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了一半。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他那份對“完美藏品”的終極渴望,最終壓倒了對“過程”的潔癖和恐懼。 “……好?!彼罱K,從牙縫里,擠出了這個字,“梁頤,這件事,就拜托你了?!?/br> “放心?!绷侯U微笑著,伸手,重重地,拍了拍他這位“好友”的肩膀。那動作,充滿了虛偽的“安撫”,和真實的“掌控”。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