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沈名姝道:“我不住這里,我會另外自己租房?!?/br> 翟洵這次又皺起眉頭。 “理由?” “不喜歡?!?/br> 沈名姝知道翟洵目光冷下來了,她看著翟洵道:“這是我所有的條件?!?/br> 翟家對于她而言太過熟悉,她甚至閉眼也能臨摹出這家中的每個布置,留在這里的每分每秒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冒險,她不想再重蹈覆轍,也不想時時刻刻回憶從前。 屋內有早餐的香味,饒是暖氣充足,在冰冷冬日,盤中熱氣也逐漸式微。 翟洵無甚情緒放下茶盞,道:“倒像是我在求你?!?/br> “我求你放我,你放么?” 翟洵拿濕巾擦手,目光還看著她,沒說話,只這么瞧著,她便已經感到強烈的壓迫:“別讓我找不到人,否則一切都不作數?!?/br> 食不知味的一餐,沉默持續到翟洵離開餐桌。 沈名姝肩膀的力氣終于卸去。 她沒那么剛烈,從前在翟家伏低做小裝乖扮巧,出國為了生活,求學、見客戶忍氣吞聲也是常事。 可真要碰了底線,便是抽筋扒皮,她也絕不低頭。 可她還是做了退步。 人的主動想法與被動總是背道而馳的,她來時想得再多,再清醒,也還是有軟肋。 她和翟洵的十一年,就像掰開的兩半蓮藕,即便中間的藕絲斷了,只要碰上,又還會牽扯出來。 彼此有怨,恨得要死,也還會被那太長久的記憶影響,無論是心理的,還是生理的。 她是這樣,翟洵也是。 沈名姝一動不動坐著,直至將自己的心思完全剖明白——這決定真的是翟洵逼的嗎? 最可恥的是,并不完全是。 有的事情由不得她。 - 出門,司機已然等在車門外,說是翟洵吩咐以后專門接送她。沈名姝看了眼對面蔡家大門,沒說什么,上了車。 先回酒店換了身衣服,司機再送她到工作室樓下。 到地方,司機禮貌問:“沈小姐,我下午什么時候來接您?” “暫時不用接我?!鄙蛎粗緳C為難的樣子,道:“他知道的?!?/br> 沈名姝上樓,出了電梯,聽到隔壁工作室傳來響動,似有爭執,到自家門口才聽說是因為那家的老板借了高利貸,討債的人上門來了。 她讓前臺注意些動靜,便進了門。 到辦公室就聽張婷說起房東免了三個月租金登門道歉,很多訂單也都一一回來,而且只多不少。 張婷問她:“都解決了?” 沈名姝點頭。 “你,沒受欺負吧?” 張婷觀測著沈名姝的表情,問得相對小心。 她是想著能這么大手筆針對她們的人,必然不是什么小門小戶,要讓這樣的人消氣,只怕不易。 沈名姝表情淡然,喝了口水:“還好,出門哪兒有不受氣的,能應付。你微信說華萊有消息了?” 她自如地岔開話題。 張婷還真沒再多問,拿出手機翻到相冊一張宣傳圖,說道:“剛出的,明年的華萊秀定在四月,除了自主報名的,華萊這次邀請的大都是新人設計師?!?/br> 華萊是國內知名的服裝展銷平臺之一,也是設計師交流網站,只要通過審核的設計師都可以發布自己的作品。 優秀的設計師還有機會成為品牌時裝公司的寵兒,或者直接和華萊簽約,位居首頁推薦位。 有點像微博的熱搜。 “你看看,要我來發報名函嗎?” 沈名姝詳細看了一遍,道:“再等兩天吧?!?/br> 這幾天工作室的工作確不清閑。張婷說:“那也行,其實你可以再考慮考慮,咱們不著急?!?/br> 沈名姝瞧出張婷在顧忌她精力,她抬眸笑了笑:“是不著急?!?/br> 氣氛松快下來。 張婷笑得也輕松些:“和宋醫生聊得怎么樣?感覺還行吧?” 沈名姝:“挺適合做朋友的?!?/br> “???”張婷惋惜道:“不是男朋友?咱們工作室的事兒,他還挺賣力的呢?!?/br> “有機會以工作室名義再請人吃頓飯吧?!?/br> 晚上宋陳給她發過消息,她回復委婉說清了,對方反應也很紳士。這頓飯其實也可以算是賠禮,畢竟昨天那頓飯她并不是十足誠心,答應人送她回來的目的也不夠單純。 想到這里,沈名姝忽而想起來什么,她拿出手機,又頓住。 最后從通話記錄里找到一個陌生來電,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 工作室忙碌起來。 沈名姝連著幾天都在加班,有時候晚了張婷就順路將她送到酒店,后面兩天稍微松下來,她終于定了租房的心。 她對南城房屋不熟悉,中介還是蔡冉推給她的。 蔡冉勸她干脆買房,她不是沒打算過,只是南城房價貴,看中的地段最便宜的也得8萬加,工作室沒完全發展起來,如果再有貸款,壓力會很大。 對她來說,目前還是租房的性價比更高。 介紹的中介,叫趙琦??雌饋硪簿投辶?,遞來的金色名片上寫著南區經理的title,人很熱情也很專業,只用了兩個小時,就帶著她把合同簽下。 房間一室兩廳,一個月4500,到工作室也就半小時車程,對她來說算是量身定制了。 沒有蔡冉這層關系,趙琦這種級別的人這么冷的天不會親自跑來,沈名姝主動遞去了自己的名片:“趙總,今天麻煩你了,以后有需要隨時歡迎?!?/br> 趙琦笑著接過:“那可太需要,正好每天黑西裝膩味得很?!?/br> 沈名姝穿著白色羽絨服,里面是一件質地柔軟淺棕高領毛衣,淺藍色牛仔,米色高跟短靴,氣質冷艷。 妝容很淡,但僅僅只是唇上薄施脂粉,便足以讓她整個人明艷起來。 趙琦有心深交,但也是因為蔡冉的關系,不敢太冒進,當下倒沒多客套。 人情不能讓蔡冉去還,臨走時沈名姝提出等安頓好,請二人一起吃頓飯,趙琦欣然答應。 租房的事兒敲定得無比順利。精裝房,沈名姝請了個家政阿姨仔細打掃,她消毒一遍,床單被罩一些必需品,超市走了一天就全搞定。 第二天晚上便住了進去。 房間兩室一廳,有小陽臺和落地窗。 洗完澡,沈名姝裹著浴袍站在陽臺上,手中拿著一聽新買的葡萄酒,度數低,甜滋滋的不太像酒。 被四邊形框出來的窗外,正在下雪。 周圍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大抵唯一的異樣,就是從翟家離開之后的整整一周里,她和翟洵就再沒聯系過。 - “四哥今天怎么了?” 俱樂部里,男人拿著瓶紅酒,攔住剛從洗手間回來的許嘉衍,低聲詢問。 許嘉衍看了眼牌桌上的翟洵,中間籌碼已然高高堆起,他點了根煙:“小心伺候吧?!?/br> “……四哥這玩兒的也太狠了?!蹦腥说溃骸案鐜讉€的命也是命啊,要不您上?” 許嘉衍嗤一聲:“邊兒去?!?/br> 何止今天,翟洵這段時間都是這樣喜怒無常,一會兒好,一會兒差,不過他約莫也能猜出來,是為著什么。 牌桌邊陪玩的幾個都在犯怵,各個緊繃著,沒一個輕松的。翟洵手邊的籌碼卻像扔垃圾一樣,被不斷地隨意丟出去。 丟完,他從銀盒里抽出根煙,還沒點,女人甜膩的玫瑰香水味兒自身側溢來。 眼底沒入一只雪白的手。 女人彎腰下去,羊絨披肩下,豐滿的身材婀娜多姿,周圍男人少不了多看兩眼。 她軟聲兒喊:“翟總,我幫您點?!?/br> 翟洵難得來這種局玩兒,平時更是遇不到,總有人想要往上攀。大家見怪不怪,也多抱了些審視和看戲的想法——失敗的女人比比皆是,不知道今天這個有沒有戲? 翟洵一眼都沒看,眉宇間隱隱沉色。 “滾?!?/br> 豐滿女人臉色微白,眼淚擠出眼眶里,披肩也在往下掉,楚楚可人站在旁邊,企圖喚醒男人一點心軟。 許嘉衍在旁邊瞧著翟洵那表情有點不對了,立馬讓人把女人帶出去。 然后摸出打火機:“四哥,別不痛快了,我陪你玩兒兩把?!?/br> 翟洵沒說話,抽著煙。 他沒有為難女人的習慣,只是這玫瑰香味太過膩人,他很輕易就能想到一些東西—— 盥洗間剛點過香,濕漉漉的霧氣縈繞在空間里,她光潔的背抵在鏡上,被他掐著腰,逼得示弱:“翟洵,去床上吧?” 從小到大,翟少爺、四少爺、四哥,沈名姝其實都喊過,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喊他的名字。也是奇了,她就是敢這么喊。 她好像沒怎么怕過她,但又好像很怕他,或許是因為這樣,他才對她開始好奇。牌上的q皇后在手中冷眼瞧他,他想起沈名姝發給李寅的那條短信。 【跟他說一聲,那個人只是順路送我,沒關系的人,別牽扯人家?!?/br> 他要是不找她,恐怕她這輩子也不會找他,或許也希望他最好也別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