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樹見他不似開玩笑，收起散漫，瞇眼道：“你們的戶籍沒落在魏家？”

    信義連連擺手。

    “師父，師父······”

    聽著窗外做賊一樣的叫聲，徐鈺握拳咬牙，“有話就說?！?/br>
    “師父，我們進來了?！眲渫崎T進來，見徐鈺臉色難看，在人發火之前將身后兩人推到前頭，“師父，他倆有話說?！?/br>
    信義：·····@#*%￥······不過眼下不是內訌的時候，想到方才與劉樹說的事兒，斟酌道：“大人，小的突然記起一件事兒?！?/br>
    “小的跟弟弟當日落戶時，魏老爺將我們的身契落在了大人名下，說是······”

    在徐鈺能噴火的眼神下，他硬著頭皮道：“說是方便您日后差遣，小的以為您知曉，便沒多嘴?！?/br>
    徐鈺閉眼，徹底死心。

    魏景行早就籌劃離開了，難怪當初堅持要他把兩人都帶上。

    真可謂是處心積慮??！

    只是現在說什么都為時已晚，他無力揮手，“先去收拾行李?！?/br>
    莊仁澤捂住嘴，躡手躡腳往門口挪，看了徐鈺這么大的笑話，他得茍著，茍著才能保命！

    “你······”

    莊仁澤嚇一激靈，條件反射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徐鈺死的透透的心又梗了一下。

    “日后你一個人在長安城，自己小心?！?/br>
    “你不回來了？”莊仁澤正色。

    徐鈺搖頭，“回來，可能是十年后，也可能是二十年后?！?/br>
    莊仁澤立時紅了眼眶，伸著胳膊走來，“我們還能再見嗎？”

    徐鈺伸手，指頭點在他額心，嫌棄道：“我已經成親，請你自重！”

    正傷感的莊仁澤一愣，冒出一個鼻涕泡。

    原本是傷心于與好友的離別，現在好了，傷心傷感沒了，只剩羞惱，一手捂鼻子，一手指人，怒道：“虧我還擔心你?！?/br>
    徐鈺強忍著笑意，一本正經道：“多謝你擔心，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日后待我任期結束來吏部謀職，咱們還能再見?！?/br>
    “哼?！鼻f仁澤氣咻咻甩袖出屋。

    徐鈺的笑臉落下，看著炕上的包袱長嘆一口氣。

    只希望魏叔叔溫叔叔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能拖住魏景行，勸說魏景行改變主意什么的，他是不奢望了。

    魏景行從來都不是能被勸住的人，以往還有他，現在，估計躲他都來不及。

    次日早朝，圣上頭一件事兒便是宣布新科進士全部下放歷練，一甲也不例外。

    滿朝嘩然，吏部官員卻是忙得焦頭爛額，當堂為新科進士們派官。

    也不知是有人從中作梗，還是意外，一甲三名，狀元、榜樣皆是江南富庶之地的縣令，獨獨探花徐鈺，高居刺史之位。

    只不過，他這刺史乃下等州雅州。

    見圣上面無異色，眾朝臣心中哂笑。

    徐鈺接到圣旨，打賞內侍送走人后翻身上馬。

    大清早，劉樹已經帶著鏢師出城，他要做的就是接到圣旨后出城追趕。

    “你休息吧?！?/br>
    莊仁澤扯著韁繩不聽，甚至翻身上馬往坊外走。

    徐鈺無奈，追上道：“又不是不見面了?！?/br>
    “我已經請休，不送你到城外，署令大人還以為我撒謊呢?！鼻f仁澤心情不是很好。大清早，才開坊，他就往太醫署去續假，說辭就是送好友出城。

    巳時，長安城大街小巷皆是煙火氣，香味與青煙共舞，叫賣聲從食肆躥出游走在街上。

    從明德門出城，徐鈺回望。

    街上人頭攢動，延伸至深處，隱約可見朱雀門城樓，城墻之上寒光點點旌旗獵獵。

    這里是長安，軟紅香土，瓊樓玉宇，赫赫揚揚；四衢八街，香車寶馬，錦繡成堆。滿樓佳人招紅袖，天下才子誦青云，傳承千年的鐘鳴鼎食之家，指點江山的赫赫權柄······

    “我走了，記得給家里寫信?！?/br>
    徐鈺笑著回頭，輕踢馬腹。

    富貴榮華、滔天權勢，都不及心中所想所念之人！

    熙熙攘攘的官道之上，少年縱馬飛奔，消失在路的盡頭。

    遠去的背影與昨日跨馬游街的身影重疊，分離，繼而交替，莊仁澤神色恍惚。

    此一別，山高水長。

    不過有何妨，他們終會再聚！

    他笑著打馬轉頭，跟隨人流一道涌入喧囂之中。

    第90章

    綠遍山原白滿川,子規聲里雨如煙。

    鄉村四月閑人少，才了蠶桑又插田。1

    漫山青翠，微風帶暖,柳絮悠悠然環游村野，黃鸝翠雀從稻農的斗笠上掠過，田間地頭皆是勞作的身影。

    春耕插秧之際,鎮上大集都推遲了，淮南縣卻是喜氣洋洋。

    縣里的商戶破天荒地發現,巡邏衙役竟然笑著干活，甚至，來店里吃飯竟然主動結賬了。就連往常一年攏共才見個三五次的縣令大人,竟然連著三天上街體察民情。

    “官爺您慢走?！笔乘晾习妩c頭哈腰送來自家吃午食的衙役出門，目送人走遠還不忘道：“下次再來??！”

    隔壁雜貨鋪老板倚靠在門框上嗑瓜子，見狀笑道：“今兒也結賬了?！?/br>
    “結了結了?！笔乘晾习鍢泛呛腔卦?，將白布巾甩在肩上望著出了城門的背影笑道：“早知道出個進士老爺能省恁多事兒，早年間我也去讀書科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