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時清辭不知道該怎么去定義這沒有見面的五年,說是徹底變成了陌生人也不盡然。 讀大二那年,她在十二月的蕭瑟寒風里,騰出時間跑去跟謝朝真見面,想要跟她一起過個生日,可最后不歡而散,她負氣回到了學校,沒有理會謝朝真。而謝朝真則是十分決然地將她的聯系方式刪除。幾天后,那曾經承載著甜蜜的信封里塞滿了決絕詞。 在這樣的打擊下,萬念俱灰的時清辭在好友的推薦下轉向了游戲。 來年三月,謝朝真重新加上了她,問她在干什么,她回答了一句“游戲”。 對話總是干巴巴的,她當時的心都在那充滿幻想的世界里,直到幾個月后謝朝真再度將她刪除。 悲傷和痛苦似乎來得特別緩慢,時清辭將自己打造成了一塊沒有知覺的石塊,放縱了一年后才徹底地告別那光怪陸離的游戲,忙著論文和實習。 她以為她跟謝朝真只能那樣了,她接受了人的一生中總是在分別的事。在壓力很大的時候,她又想起了謝朝真來,將她們的那點過往拿出來反復咀嚼,仿佛這樣再大的困難都不算困難了。她在無意中發現了謝朝真的小號,那里面記載著謝朝真在她們分別后的點點心緒,她麻木不仁的心在那一剎那間被觸動,她嘗試著添加,可不出意外的,沒有任何回音。 后來她養成了看謝朝真動態的習慣,她同樣在自己的空間里找到了謝朝真的身影。 挪到了頭像上總能見到“添加好友”的提示。 可誰也沒有添加誰。 這變成了她們兩個人的心照不宣,像是對十年幽微心事的回答。 就這樣當個陌生的“朋友”也挺好的。 但是她回來了,謝朝真也回來了,當初構建的藏匿自我的樓閣,一夕之間轟然崩塌。 時清辭一晚上沒睡。 一幕幕的舊日光影在眼前掠過,像是古舊的幻燈片。 她懨懨地躺在了被窩里,可房間門被機靈的貓狗頂開。 薩摩耶客兒跳上床,動作還有幾分溫柔,倒是高揚的腦袋的貍花女王在她的床上蹦迪,一副她不起床就不罷休的囂張樣態。 時清辭沉郁的心里總算是照來了些許陽光。 洗漱之后,沒顧得上自己吃飯,就先伺候上了這兩位小祖宗,等到一番忙碌后,一看時間已經是九點半了。 她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手機嗡嗡震動,點開一看是夏槐安發來的開黑鏈接。 時清辭隨手點了拒絕,給夏槐安發消息:“別打游戲了,我有心事了?!?/br> 夏槐安的回復很快:“你已經提前過上了大小姐生活,能有什么心事?” 時清辭:“你猜我昨晚遇見了誰?” 夏槐安:“高中老師?前同事?還是老同學?” 時清辭:“算是老同學吧?!?/br> 夏槐安:“這不值得你掛在心上,除非那個人很特殊?!?/br> 片刻后,夏槐安先發來了一個“小心翼翼”的表情包,緊接著就是一句:“不會是謝朝真吧?” 時清辭敏銳地從這句話里察覺到了什么,沒有繼續靠著文字交流,而是直接甩了一個語音電話請求。 夏槐安接通了,但是沒說話。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那她都替時清辭感到窒息。 “你知道她回來了?”時清辭問的是別的。 夏槐安有些心虛,含糊說:“算是吧?!?/br> 時清辭擰眉:“什么叫算是?” 夏槐安有理有據:“你也知道我們那些老同學說話當不得真,鬼知道是真還是假的???我昨天本來想說的,后來幡然醒悟,不去觸你霉頭了?!?/br> 時清辭不樂意:“什么叫霉頭?” 夏槐安:“難道你想回憶那些傷心事???” 時清辭滿腹愁腸,郁悶道:“不想,但控制不住?!?/br> 夏槐安見時清辭主動提起了這個話題,就知道她想傾訴了,在這個時候開口不會犯忌諱。于是她又問:“你不是經常去她小號空間逛街嗎?不知道她的近況嗎?” 時清辭沉重道:“她又不會什么都在空間說?!?/br> “也是?!笨赡苤x朝真就是不想讓時清辭知道她回來了呢,夏槐安心想著,但沒有用這句話去打擊看起來已經很郁悶的好友。她思索了一會兒,提出了一個困擾她好多年的疑惑,“你是怎么知道那是謝朝真小號的?” 時清辭嘆氣:“我的空間不對非好友開放啊,不過還設置了一條回答問題可訪問,快十年了,一直沒改?!?/br> 夏槐安“哦”了一聲,說:“是你跟謝朝真‘你知我知’的小把戲?!?/br> 時清辭故作惱怒:“你是來安慰我的,還是八卦的?” 夏槐安輕咳了一聲,說:“那該怎么辦?” 時清辭:“我不知道?!?/br> 夏槐安:“你還想她嗎?” 時清辭沒有說話。 她跟謝朝真之間的事情很難用言語厘清,在忙碌的那段時間她沒有空閑去胡思亂想,可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是會想起少不更事的自己,想到當初的決絕和倔強造成的遺憾。在剛開始那些年,她覺得謝朝真太壞,有些讓她難以喘息,又不是離了誰就不能生活了??稍诤捱^、怨過后,那些心緒在不知不覺中釀成了一種別樣的情緒,好的、壞的,曾讓她心旌動搖的,原來都能成為溫柔。 當回憶構建成了她們的全部時,里頭盛滿了虛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