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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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只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畢竟……他到底哪里值得了? 溫言捫心自問,他自己都給不出答案。 那大概就是不值得的吧。 哦,他又在拒絕我了。 柏清河并不知道自己投出的這枚石子到底在溫言心里撞出了多大的浪濤,卻也從這瞬息之間讀懂了對方的言下之意,伸手從棋盤中拈出了幾枚被吃的白子。 “被拒絕”的認知卻并沒有對他造成半分頹廢和打擊,反而還讓他隱隱生出股越挫越勇之勢。 這人怎么總是這么心口不一。 別扭死了。 柏清河思忖半晌,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哎呀,我的‘秘密’這么輕易就被你挑破了,溫言,你總得還我點什么,這才‘公平’吧?”柏清河裝無賴的功力簡直是爐火純青,只見他抬手撩了下半干的發絲,隨時隨地捏著嗓子就能開演,“不如就拿溫言你自己的秘密來換吧,我只對你的事兒感興趣……就一個,我要得也不多,一個就夠了?!?/br> 溫言:“……” 哪有這樣腆著臉空手套白狼的! 可一看到對面坐著的是柏清河,溫言又不由得憑空長出了一百二十分的耐心,被他這段堪稱胡言亂語的詭辯邏輯牽著鼻子走,也只是隨他心意、一笑了之。 “好吧,”溫言最終還是笑著應了,“讓我想想?!?/br> 柏清河坐在對面“嚴陣以待”,心里默默決定無論等下對方嘴里編出什么假故事,他都能用花言巧語給接上話。 可真等對方一開口,他卻倏地怔住了。 “我曾經……不,我從出生開始就是個沒人要的小乞丐,那時候只會整日跟在一個老乞丐后頭,就為了沿街乞討兩三粒米,或者撿些殘羹剩飯吃,活得像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溫言垂首撥弄著面前的棋子,努力試圖裝出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說出口的話卻幾次停頓,“……怎么樣,柏二少爺,這個私人秘密夠還嗎?” 他就用這么寥寥幾筆帶過了自己人生最初始的七八年,同時卻又矛盾的借著這個機會,不得章法地急于剖出自己最不堪、最狼狽的一面。 但沒關系,溫言自嘲地想,反正對方已經不記得了…… “喔!這可真是巧了,”柏清河突然雙掌一合,靠著這番動靜,強行將沉溺在心聲中的溫言拉回了神,“哎呀,這皇城可真是小啊……我小時候就碰到過一個小乞丐?!?/br> 什么意思? 溫言還沒來得及震驚,柏清河嘴里的話就跟那被掄出火星子的轉輪似的,嘰里咕嚕地往外冒了出來。 “我跟你說,我當時可是偷偷往茶水里下藥放倒了師父,才得以悄悄溜出門的,出來后本來想著肯定要吃香喝辣,好好玩一通再回去,結果一摸口袋,兜里叮當響,買了串糖葫蘆后便徹底兩手空空了——不過我后來再偷溜出去時吸取了這個教訓,也不虧——也就是這時候,我瞧見了包子鋪旁邊蹲著個小乞丐,嘖嘖,面黃肌瘦的……” “我當時……說來慚愧,本來沒想管的,可那包子鋪老板下手太兇,完全就是在欺負人,我看那小乞丐骨瘦如柴的,怕他真被打出個好歹來,總不能真的見死不救吧……所以最后還是跟了上去,那小乞丐后來閉著眼睛倒在了一棵樹下,給我嚇一跳……” 柏清河講述起這段回憶的樣子,簡直是如數家珍,臉上甚至隱隱涌出些笑意。 “于是我立馬把手中只咬了一口的糖葫蘆遞了過去,那小乞丐大概是真餓壞了,因為我頭一次見到對著糖葫蘆都能吃得狼吞虎咽的人……”柏清河瞧著眼前溫言的神情,沒忍住笑了兩聲,“只可惜,我沒能問到他的名字……但我當時也沒多想,只覺得乞丐沒名字也挺正常的,而我再不走,回家晚了屁股就要被我爹打開花了——當然最后還是晚了一步,沒能逃過這頓打……” “我們約好,不,應該說是我單方面約好了,下次見面,我會帶著rou包子去找他……可等過了幾天,我好不容易又找著由頭溜出門時,卻再也找不到他了?!?/br> 但尚且年幼的柏清河不甘心,他不愿意接受這個結果……甚至總覺得是對方違約,頗有些氣憤地想要找對方要個說法。 “我找了好久,最終找到了那個老乞丐,我問他,那個總愛跟在你身后的小乞丐去哪里了,他說不知道,我不信,覺得他在騙我,就一遍又一遍地纏著他問……” 溫言聽著對方繪聲繪色地描述,腦中不由得浮現出了想象中當時的情形。 尚且還是個小孩子的柏二少爺,打理得板正,雖然沒有穿金戴銀的喜好,身上衣著也沒有那些繁雜的花紋,但想必光是布料便已價值不菲,卻整日蹲在那臭氣熏天的土坑里,纏在穿著破衣爛布的老乞丐耳邊喋喋不休,這畫面怎么想都不由得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后來那老乞丐被我纏得煩了,急于擺脫我,就只好跟我說,那個小乞丐過不下去這種臭烘烘的生活了,早就跑了……大概,已經死了……” “你騙人!”小柏清河氣憤地站在老乞丐身邊,大喊道,“他肯定沒死!” “呸,你愛信不信,”癱在土坑里的老乞丐斜睨了他一眼,從鼻腔里發出不屑地哼聲,“小少爺,你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明白,這世道想要餓死一個像我們這樣的畜生,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