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邪惡考試季
學校噴泉中心電子屏輪番滾動年紀前5%學生的成績,生生死死盯著陳亦程名字后那一長串成績,雅思首考7.5,德語TestDaF 4級,sat1550,還有各類國際競賽前2%,10%… 屏幕滾動,她低下頭,耐心等待再次翻頁。 踩在階梯瓷磚上,金魚朝著她涌來,生生將手里的面包撕碎,一點點撒進池子。 “你哥進階數學好像是中國區并列第二?!奔韭匕驯N在她手臂上。。 “開學前那段時間播過,當時你還沒來呢?!?/br> “嗯,在家里看到了?!?/br> 冰汽水在手里冒著寒氣,二氧化碳氣體在口腔爆炸刺著喉嚨,暈頓頓的腦子漸漸清明。 季蔓霖推她“走啦,回家了。下個星期是我們是考試周,你和你哥學的都不一樣,看那么仔細干嘛,都沒有可比性?!?/br> 女孩子探頭好奇瞧她“難道你要和你哥申一個學校?” 生生用舌尖壓住氣泡里浮浮沉沉的吸管“怎么可能,我看到他都要吐了,再和他讀一個學校我要把自己吊死,我和我哥的目標完全是南轅北轍好不好?!?/br> 季蔓霖想自己要是有個jiejie的話,她去哪她一定跟著去哪“那去一個國家也行啊,或者同一個城市?!?/br> 生生抬頭望著校門口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吸管被咬的亂七八糟,聲音透出絕望“為什么學校大門這塊電子屏也在播啊。陳亦程能不能去死??!” “哎哎,你怎么又回去啊,不回家了?”季蔓霖追在身后喊。 女孩子步伐堅毅,頭也不回“我要去圖書館?!?/br> 季蔓霖匆匆抬頭看了眼占據整個大門的屏幕,朝生生跑去“復習啊,等我等我?!?/br> 陳亦程睡意惺忪,邊出門邊扣校服外套扣子。阿姨追在后面將早餐放進保溫袋掛在書包邊,輕聲告訴他生生最近從小區另一道門走。 柳生生最近起得早,不和他一起上學,也不和他說話。 他不知道怎么又惹著這朵陰晴不定的云和他單方面冷戰,不說話就是不說話,可住在一個屋檐下哪有不說話的道理。 于是陳亦程總能在家里各種地方收到生生的紙條,比如他的飯碗里,比如咖啡機口道里,比如作業冊里,比如衣服帽兜里。 當然她會較為“貼心”的以事件急緩程度來決定藏匿紙條的難易程度。 紙條格式和內容也五花八門,有些是正常的說明,有些比較正式的告知涵,有些又極為簡略仿佛多寫一個字會扣血條。 形式也得看她心情,摩斯密碼,或者大洋彼岸某個小島的語言,甚至連寫也懶得寫畫一幅畫。 終于在街口紅燈前追上她?!案陕镒哌@邊啊,好遠?!?/br> 她不搭理他,嚼著三明治,背著筆記本上的內容。 “阿姨熬了補腦的王八湯,你喝點?” 無人回應他。 陳亦程低頭看著身邊的女孩子,順直的頭發草草扎成馬尾,頭發厚多,扯著發圈斜斜歪向一邊。 早上氣溫低,天空藍灰灰,路燈還未熄滅,沿著學校外墻走,只有她的皮鞋聲踩在石磚發出有規律的噠噠聲。 生生那面學校一長排鐵欄桿,里面的足球場黑壓壓寂靜無聲,偶爾伸出幾枝香樟枝擋住她的路。 她專心背筆記,頭也不抬,侵入他走的路道。 陳亦程那面開闊通亮的馬路,間有幾輛車呼嘯而過,吹的綠化帶搖擺。 她把三明治吃完,隨手將包裝垃圾袋塞到陳亦程外套口袋里。 陳亦程極有眼力見的拿過書包邊保溫袋,掏出溫熱的牛奶,插好吸管遞給生生。 繞過學校長長的圍墻走進側門,再穿過cao場進到教學區,陳亦程跟在她身后不明白為什么要舍近求遠。 偏僻側門寥寥無人,生生和側門的保安叔叔打過招呼,收起筆記本。 陳亦程邁著步子懶洋洋的不停追問她,終于惹的她不耐煩,停下腳步,抬頭看他,兇聲狠氣到“你知道為什么想要賭贏最好不要走賭場大門嗎?!?/br> 陳亦程睡意猛地醒了大半,像是被金磐敲了一下,神色間盡是難以置信“你把學校當賭場?” 生生把手里喝完的牛奶瓶也塞進他口袋“你做不出來題的時候不賭一把?” 兩人又因著賭博玄學拌嘴,爭論不休。 生生毫不客氣的對他翻白眼,快步走想甩掉他,三言兩句被他帶了,真正的意圖被胡扯開。 提前起床,不走正門,是因為正門上的電子屏幕會輪回播放陳亦程的名字。 從正門走進學校,屈辱的就像是每天早上從陳亦程胯下鉆進學校,她不想每天早上都經歷一遍胯下之辱。 柳生生認為走在陳亦程的名字下會吸她的氣運。 五月邪惡考試季出現了更糟糕的東西,生生在婆婆的房間看見了家族信托的條款,里面赫然出現了陳亦程的名字! 她不知道慧慧姐立馬把它帶走,沒讓她看清更詳細的內容是好還是不好。 但是她清楚的意識到,這代表一份被比例量化的愛。 或許婆婆愛她,又沒有那么愛。 腦海里只有這一句,如一道閃電霹靂打的她措手不及,柳生生暈陶陶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雙腿發軟直接跪坐在地,全身力氣被狂風卷去,她甚至連躺在床上的力氣都沒有。 心戚戚暈晃晃,接受家人沒有那么愛自己是一條漫長的路。 明天還有考試…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卻提不起一點兒精神。 為什么愛是有比例的。 她無法得到任何一個人全部的愛。 爸爸有了新的女兒,而婆婆也有陳亦程。 身后總有一位張著血盆大口虎視眈眈的要取代她。 她永遠要和別人爭,要去瓜分。她永遠要符合別人的期待,畢竟人都是會更喜歡符合自己期待的孩子。 她知道婆婆喜歡她更甚陳亦程一點,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她沒有底氣再和他比。 陳亦程一直待在婆婆身邊,她沒有勇氣,沒有自信。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重新得到婆婆的喜愛。 是誰吃掉了她的勇氣與自信,不安定的情緒變成一只嚙齒動物細細密密的啃噬心臟。 婆婆愛她,可婆婆也愛陳亦程。 她好討厭啊,真的討厭死了。 討厭到嫉妒,嫉妒地要吐出來了。 就像吃了一顆裹了糖漿的蒼耳子,半上不下的掛在喉頭,勾爛氣管血rou,每一口呼吸都在舔舐尖刺上的甜,她也分不清是血甜還是糖甜。 為什么愛里面會混雜這么多惡心的東西。 糖分刺激多巴胺,她告訴自己這也是愛,這也是愛。 理智在敲鐘,人性是這樣的,這其實很正常,如果換做她,她同樣也會這樣做,手心手背都是rou。 可是她委屈,她真的難過。 生生想mama了。 mama。為什么。愛總會摻夾這么多臟東西。 愛不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嗎。 為什么我得到的總是,經權衡利弊過濾后一遍的愛。 她很卑劣的回味mama的愛。 柳生生已經把mama吃掉了,她津津有味的回味曾經得到過的百分百的愛,她意猶未盡的品味那份沒有任何雜質的愛。 她明白這對mama殘忍,但是她無法抗拒這份愛。 每當她要和別人做對比時,總要反芻一遍mama的尸骨,體味跨過死亡的愛,毫無保留的愛,無任何猶豫的愛。 生生覺得身上變得濕黏,發出了腥臭味,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邊得細長指根退化出蹼,脊椎縮短,兩腮鼓出大大的頰囊。 仙女把她變成了一只已經滅絕的胃育娃。 胃育娃從來沒有滅絕,它寄生在每個孩子的體內。 當孩子回味起mama的美味時,會有仙女降臨把她變成青蛙。 生生鼓起自己圓溜溜的青蛙眼,呱呱的恨所有人,爍出森森然的恨意最后聚集到一個人的身上。 陳亦程。 她恨陳亦程,她恨陳亦程優秀完美,她恨陳亦程能在婆婆身邊一直待著,她恨陳亦程擁有的一切。 接連不斷的考試,惹得她現在天天詛咒全世界,考完試還有成堆的作業,破書讀的煎熬要死。 把七零八落的情緒收收撿撿,強撐著精神面對陰魂不散的作業,把沒復習完的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