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謝采崎去繳費了,你和林淑坐在冰冷的金屬連椅上,視線放空,無意識地摳著指尖。 林淑揉著太陽xue,去隔壁市來回4小時的車程加之忙碌一整天的奔波令她現在及其疲憊,而消毒水的味道令她焦躁加倍。 帶著口罩的醫生拿著病歷檔案出現在走廊一角:“謝采淮的家屬在嗎?” 林淑騰地一下站起身,緊張道:“在的在的,醫生,怎么樣了?” “病人現在在吸氧,沒什么大事,剛剛睡過去了?!?/br> 林淑松了一口氣,又問道:“那怎么會突然這樣呢?” 醫生翻了翻病歷:“體檢剛剛都做過了沒有任何問題,可以初步排除疾病誘因,平時有過這樣的表現嗎?” 林淑搖頭:“從來沒有,這是第一次……他平時身體很健康的,連感冒都很少?!?/br> “那這可能是心理問題了,他有明顯的自虐傾向?!?/br> 林淑想起謝采淮血rou模糊的五指,聲音陡然發顫:“可他平時一直很乖,從來沒有說過什么……” 醫生合上病歷,語氣放緩了些:“很多孩子不會直接說的。你平時注意過他有沒有失眠,食欲不振,或者情緒突然低落嗎?青春期加上升學壓力,有時候一根稻草就能壓垮他們?!?/br> 你一直坐在原地垂頭聽著mama和醫生交流,聽到最后一句時突然想起幾小時前謝采淮抱著你哭泣道歉的樣子。 你從沒見過他哭,手足無措地安慰著,后來他恢復情緒,還平靜地和你一起吃了西瓜,你以為他沒事了。 拿著空盤子離開時,謝采淮站在門口問了你一個問題,他說如果有一天他做錯了事你會不會討厭他? 你實在想不出他這種規矩守則的人能做出什么錯事來,很肯定地說不會。 當時謝采淮是什么表情來著? 他垂下眼睫,低笑一聲:“我會的?!?/br> 他說:“我正在做?!?/br> 然后門在你面前關上,掩住了他的表情。 走廊盡頭的電梯打開,謝采崎捏著繳費單快步走來,看到醫生立刻迎上去:“醫生,我哥怎么樣了?” “暫時沒事,但是建議你們帶他做個詳細的心里評估。他這個年紀雖說是成年了,但心理還是孩子,做家長的要多陪伴理解,別總盯著成績?!?/br> 醫生交代完注意事項后就離開了,留下凝重的空氣在走廊里彌漫。 林淑脫離般坐回椅子,雙手捂住臉,消化著醫生剛剛的話,喃喃道:“是我太忽略他了……” 謝采崎的視線從林淑身上定格到一旁臉色蒼白的你身上,他蹲下身,握住你蜷縮在膝頭的手指,聲音很輕:“妙妙,今天你和哥待在一起,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跟你說了什么?” “我……”你張了張嘴,組織著語言:“大哥今天不怎么理我,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我去找他道歉,他、他不知道為什么哭了……然后他問我如果有天他做錯了事,我會不會討厭他……” “我說不會……”你的眼淚砸落在謝采崎的手背:“然后他說他會的,他正在做……我、我不知道他是指這個……我沒注意到大哥心情不好…都是我的錯,我還惹他生氣……” “別胡說!”謝采崎厲聲打斷你:“跟你有什么關系!” 謝采淮所說的「正在做」怎么可能是自殘,是他那虛偽的高道德感在作祟,又想做兄妹,又想做戀人,裝模作樣,無恥至極。 謝采崎的壓下翻涌的情緒,指腹輕輕摩挲著你的雙手:“不是你的錯,別哭?!?/br> 走廊盡頭傳來護士的聲音:“謝采淮家屬在嗎?病人醒了,可以進去看看了,但是時間不要太長,讓他多休息?!?/br> 林淑立刻起身:“醒了?好,好,我們這就去?!?/br> * 謝采淮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疼痛像延遲的潮水,后知后覺地洶涌而來,從右手蔓延到臂膀,再狠狠地撞進心臟,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尖銳的疼痛。 門把手被輕輕擰開,林淑走進來,她眼眶微紅,聲音刻意放的輕柔:“采淮,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謝采淮側過頭看她,隔著呼吸面罩,盡量露出一個笑容:“我沒事,讓你擔心了?!?/br> “哥?!?/br> 謝采崎的聲音比平時低沉許多,少了幾分慣有的輕佻,他皺著眉頭看著一臉虛弱的謝采淮——哪怕再不對付,這也是他唯一的血脈親人,無法不動容。 你跟在最后進來,看到謝采淮正看著你。 少年的墨發半干,壓住了眉眼,面罩下露出蒼白的皮膚,視線像以往千百次注視著你時一樣平靜溫和。 是你所熟悉的大哥。 “大哥……” 還未開口,就已哽咽。你趴在床邊,看著他的眼睛:“還疼不疼?你嚇死我們了……” “抱歉,小妙?!彼饹]受傷的手替你拭去眼淚:“別哭了,一會眼睛會腫?!?/br> 你緊緊抓住他的手,貼在臉側,仿佛一松手他就會再次墜入那個未知的痛苦深淵。是不是因為今天你沒拉住他,所以才會發生這樣的事呢?你心里無比自責:“哥……拜托你,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再這樣對待自己……” 謝采淮的目光在你臉上停留半刻,輕輕抽回手,轉向林淑,聲音隔著面罩有些發悶:“媽,很晚了,你和小妙先回家休息吧,這里有采崎就可以了?!?/br> “采淮……”林淑擔憂地開口:“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訴媽?!?/br> 謝采淮疲憊地閉上眼睛,又睜開:“是我自己……沒調整好。沒事的,不會再這樣了?!?/br> 他注視著你:“跟媽回家好嗎?媽今天開了一天車很累了,明天我就回來了?!?/br> * 病房只剩下兄弟兩人。 謝采崎問他:“要喝水嗎?” 謝采淮搖頭。 謝采崎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前,冷冷開口:“謝采淮,你最好想清楚。你這種裝模作樣自我懲罰的樣子,除了嚇壞她,讓她哭,讓她覺得是自己錯了,還有什么用?” “你以為不理她,劃清界限,就能讓自己心安理得一點?就能將你之前所有的骯臟都抹除掉?除了折磨她,我看不出任何意義……” 他聲音頓了一下,突然像意識到什么,雙眼銳利地盯向謝采淮,咬牙切齒地質問:“難道說你是故意的?!故意讓她愧疚?” 謝采淮沒什么情緒起伏,嘴角露出點自嘲的弧度:“你覺得我會用這種方式博同情?” 他動了動手指,垂眸看著繃帶滲著淺紅:“我只是……覺得你說得對,我是骯臟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