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你睡到日上叁竿才醒，窗簾縫隙透進來的陽光白亮刺眼，你捂著眼睛翻了個身趴在床上。

    房子和院子里都靜悄悄的，家里似乎只有你一個人，胃部傳來灼燒的饑餓感迫使你爬起來，腳步虛浮地拉開臥室門。

    你探頭往兩個哥哥的房間看去，發現都是緊閉的，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氣，趿拉著拖鞋走向廚房，打算隨便找點東西墊墊。

    剛推開廚房貼著彩色格子的玻璃門，你就僵在門口。

    謝采淮背對著你站在冰箱前。

    他似乎剛洗完澡，發尾還濕漉漉地滴著水，水珠順著他修長的脖頸滑落，沒入寬松的灰色純棉短袖里。

    這件短袖由于多次的水洗導致布料變得又薄又軟，后背的位置被未干的水跡浸濕，勾勒出少年寬闊的肩背線條和窄緊的腰身輪廓。

    謝采淮正微微俯身從冰箱里拿生排骨，動作間你能清晰看到他的背部肌rou流暢起伏，充滿力量感。

    這個畫面帶著一種強烈的屬于成熟男性的氣息，和你記憶中那個永遠穿著校服襯衫，扣子要扣到最上面一顆的大哥形象截然不同……更像是你夢中的那樣。

    一種陌生的悸動毫無預兆地竄進心里，直沖臉頰，你下意識屏住呼吸。

    他似乎察覺到了身后的動靜，拿著排骨袋的動作頓住，然后緩緩轉身。

    四目相對。

    謝采淮的目光落在你臉上，那雙總是平靜的眸子此刻像蒙著一層薄霧，他的視線在你微微泛紅的臉頰停留半刻，然后向下掃過你穿著睡衣略顯單薄的身體，最后又落回你的眼睛。

    你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好像沒穿好校服被教導主任抓包一樣的緊張尷尬，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

    “大哥……”你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但細微的顫抖還是泄露了你的緊張：“早上好?！?/br>
    謝采淮并沒有立刻回應你。

    他沉默地看著你，眼神深邃復雜，仿佛在透過你看別的什么。

    蟬鳴順著廚房打開的窗戶鉆進來，逐漸變得尖銳急促的聲音在你們之間不斷回蕩，敲擊著你的耳膜，也刺激著你脆弱的神經。

    你看到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像是在壓抑著什么。然后才及其緩慢地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奇異的質感：“嗯，十點半了?！?/br>
    言簡意賅，卻比任何長篇大論都讓你倍感壓力。

    你雙手不由得攥在一起，摳著自己手指：“我媽呢？”

    平時林淑最遲7點就在院子里工作，你一直都是在mama的汽修聲中醒來的，很少有這樣睡過頭的時候。

    “媽大清早就去隔壁市進材料去了，大概晚上回來?！彼D了頓，補充道：“采崎也跟著去了?！?/br>
    現在家里就只有你們兩個人。

    謝采淮察覺到你的緊繃，將凍排骨倒進水池盆里，背過身問你：“餓了嗎？”

    你點點頭，意識到他看不到，又應了一聲：“有點?！?/br>
    “那先喝點牛奶墊墊，快到飯點了?！?/br>
    他打開冰箱最上層拿出牛奶倒進玻璃杯里，然后將玻璃杯放在一旁的臺面上，就繼續處理排骨了。

    你默默地走過去端起杯子，怕妨礙到他所以站遠了些，小口小口地喝著牛奶。

    剛剛本以為他會把杯子遞給你，你手都抬起來等著接了，結果對方頭都沒轉，放一邊讓你自己拿，你心里突然有些委屈。

    被妥帖地照顧習慣了，現在這樣堪稱冷淡的對待，讓你鼻尖發酸，憋著氣幾口喝完牛奶，將玻璃杯放在臺面上時發出清脆的一聲。

    謝采淮洗排骨的動作停了。

    你不是有意的，突兀的聲音將你自己也嚇了一跳，但看到大哥的動作停下后，緊張之余又帶點隱約的期待。

    說點什么吧？說什么都好，像平時那樣教訓你都可以。

    可他只是拿過玻璃杯沖洗干凈后放在瀝干臺上，然后繼續洗排骨。

    你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水池對于謝采淮來說有些低，他別扭地彎著腰，脊背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我去洗漱了?！蹦愕吐曊f，像在跟他報備，又像在給自己找臺階下。

    他沒回頭，只從喉嚨里應了個單音節：“嗯?！?/br>
    水流沖刷著早已處理干凈的排骨，謝采淮沉默地站在水池邊，薄唇緊抿，視線落在虛無的一點。

    應該是這樣的……這樣做是對的。

    保持克制，保持距離。再堅持一年，然后立刻離開這里，離開她。

    直到這種骯臟的，令人作嘔的心思徹底消失。

    謝采淮關掉水龍頭，閉上眼，無聲地呼出一口氣，試圖將胸膛里那股灼熱窒息的悸動強行壓下去。

    *

    午飯后謝采淮收拾完碗筷就回了房間，直到飯點才出來準備晚飯，吃過飯后又將自己關在臥室里。

    你和他在家里一整天就早上說了幾句話，氣氛壓抑的要命。

    你窩在沙發里發呆，電視機里放著你最喜歡的綜藝，可你突然覺得吵鬧，沒有心情再看。關掉電視后你抱著靠枕躺在沙發上，整個人都蔫噠噠的。

    在沙發上左右滾了幾圈后，你坐起身來，趴在靠背上盯著謝采淮的房門，心里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門外傳來少女小心翼翼地聲音：“大哥？”

    謝采淮坐在桌前，面前是攤開許久也沒做下去的題目。聽到你的聲音，他緩慢地扭過頭，盯著薄薄的門板，似乎能透過它看到門外那個令他日夜煎熬的身影。

    你端著切好的西瓜，在原地等了十幾秒沒聽到回復聲，剛抬起手準備再敲一遍，門軸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向內拉開。

    謝采淮站在門后，高大的身影幾乎填滿了門框。

    臥室沒開頂燈，只有書桌上臺燈暈開一小圈暖黃的光，光線勾勒出他下頜冷硬的弧度，也讓他深邃的眼窩顯得更深了。

    他垂著眼，目光落在你端著的西瓜盤上，聲音沒什么起伏：“有事？”

    “那個，我……我切了西瓜…太多了，有些吃不完……”你局促地舉起盤子，像給君王獻寶一樣，努力推銷：“很甜的，大哥也嘗嘗……”

    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后幾乎成了氣音。

    謝采淮的目光終于從西瓜移到你臉上，他似乎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嘆息，沉重地讓你心頭莫名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