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正式回到新家那天是立夏,黃歷上禁忌一欄里標著諸事不宜。 車窗外的倉汀煙火氣比兆寧重,可能是因它的規劃過于亂糟。小商小販遍地不說,路邊到處亂停車。 周及對這個地方滿眼喜歡不起來。 他低頭看了看筆直坐著的覃尚,覃尚一直過的都是他錯失的生活。覃尚是五歲時被朱慧琴和覃平年帶回家的。五歲,應該也記事了。他五歲時唐敏英葬禮的場景他到現在都記得。 不過說起來,周及小時候就一直想要個哥的,現在還真陰差陽錯的有了一個。 周及正在感慨生活是最好編劇時,車正??肯蛘九?。覃尚的起身讓他以為他們要下車了,便率先走去了后門。 在周及一只腳要踏下臺階時,他的書包被從后面揪住。他回頭見覃尚站在那正伸著胳膊薅住他。 后車門緩緩合上,公交車在繼續行進。周及蹙眉:“不是到站了?” 覃尚松開抓著周及書包的手:“我說到站了么?” “那你起來干屁?” “下一站到站?!?/br> “......” 怎么有人可以如此欠揍? 周及帶著假笑站去了覃尚身后,他就不信穩穩跟著還能再誤判。 第003章 雙人標間 公交到站后還需步行一段距離。周及始終跟在覃尚身后半步走著,沒再冒進。 走進老屋區后,滿眼白墻青瓦的古樸迎面而來。為視線增加鮮亮的除了不知名的路邊野花還有墻根處有蔓延趨勢的斑駁綠苔。 這種南方獨有的建筑風格連成片,周及只在電視里見過,身處其中的新奇感讓他到處張望著。 周及聽朱慧琴說過覃尚是外公帶大的,所以他猜這里每條胡同覃尚都熟。 路邊曬著太陽閑聊的老人們在周及和覃尚走過時會跟覃尚搭話。 他們都叫覃尚“尚尚”,倉汀話說這倆字很失真,但周及還是能辨認出來。他的疑惑微表情只是在覺得疊字稱呼跟走在他前面氣質里帶涼風的薄荷怪不搭。 周及被拐走前叫覃州。他當年被抱走的事和現如今被找回來的事都傳的很快。 離開那片區域后他邊走邊問覃尚:“剛那些爺爺奶奶為什么看我?他們問了你什么?!?/br> 覃尚:“問我你是不是州州?!?/br> “沒了?” “沒了?!?/br> “不是好幾句呢么?!?/br> “都是這一個意思,”覃尚說完看了眼周及,“不信我還問我?” 周及大力點頭:“信,我信?!?/br> 地域差異讓周及根本聽不懂倉汀話。他回來前朱慧琴說平時家里人跟他溝通交流時都會說普通話。 外公也是家里人,但外公說不好普通話。外公在這里太久又極少接觸外界,對于普通話能聽懂但講不清楚。 想到這的周及討好覃尚說:“等會外公的話我聽不懂,你也適當幫我翻譯翻譯唄?!?/br> 覃尚摘下書包拎在手里闊步前行:“看我心情吧?!?/br> 這人真是不通人情。周及對著覃尚的背影在空中揮了兩拳。 覃尚猛地回頭,他趕忙無事人一樣自然地揮臂。直到覃尚指了指地上影子,他才明白覃尚通過影子看到了他的“暴行”,只好聳聳肩無奈跟上。 隨著推開木門的覃尚走進院周及就看到覃平年在院子里澆花。覃尚叫了聲“爸”,可他卻沒叫出口。 覃平年雖是他親爹沒錯,但對他來說也還是不習慣將“爸”這個稱呼給老周之外的人。他除了見第一面時毫無感情地對覃平年官方性叫過“爸”外再就沒張嘴叫過。 屋里電視在放戲曲節目,老壽星正躺在搖椅上聽,見兩個小子進門來笑著說了句話。 果然,第一句就他媽聽不懂。 周及看向覃尚,可放下書包的覃尚懂事的要命,已奔去廚房幫忙了。那絕不回頭的架勢讓存心為之的嫌疑非常大。 周及只能在原地對外公傻笑。 從廚房出來的朱慧琴將手在圍裙上胡亂抹了抹:“州州啊,外公在問你們小哥倆是怎么來的?!?/br> 周及如失聰突然聽到聲音般反應了下才道:“坐公交來的?!?/br> 朱振勝向周及伸出手。朱慧琴忙道:“州州到外公身邊坐?!?/br> 朱振勝今年七十二。滿頭白發,干癟枯瘦,中年喪子,晚年喪偶。今天的生日只有女兒女婿帶著兩個外孫陪他過。 周及坐過去后右手就被朱振勝攥住了。他回來那天朱振勝也是這樣笑瞇瞇握住他的手不放。 他們祖孫兩個,再就一起看著電視全程無交流了。 開飯前覃尚再次出現在了周及視線內,他輕拍周及說:“一起磕頭?!?/br> 周及滿臉問號。 說完這話的覃尚站到了朱振勝面前,見狀的周及趕緊站起身,他怕挨著外公坐的他再不起來,覃尚等于是也給他磕上了。 “州州,快,跟你哥一起給外公磕頭?!睌[著碗筷的覃平年囑咐道。 周及還能說什么,認祖歸宗入鄉隨俗唄。他拎了拎褲腿站到覃尚身邊,學著覃尚的樣子面對朱振勝恭敬跪在地上,然后跟覃尚同節奏磕頭。 連著磕完了三個后他余光瞄到覃尚沒再繼續,便也收住了準備進行的第四個。 祝壽話是覃尚作為小輩代表說的,詞用得不錯,聲音鏗鏘有力又不失喜悅情緒。跪在一旁的周及都忍不住想給他鼓掌,認為那個“椿齡無盡”用的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