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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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那一日她親口聽到謝清霖說的,他定然不會娶她的時候,就已經下定了決心,雖不去想日后,但卻也清楚他那樣好的兒郎自然會有人欽慕,亦會有心上人。 只是,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承受的了這一遭,卻被白日里那幾片杏花花瓣給擊了個粉碎,她還是會難過,甚至來不及再問長樂公主留下的問題,就幾乎是落荒而逃。 而這轉身離開,又何嘗不是她沈明珠最后留給自己的體面,難道要再同以前那般死纏爛打、毫無主見的再跟著兄長嗎? 不,她不能,再也不能了。 但親眼看著這樣一個曾將怕黑的她救出深夜,待她輕聲細語,教會她識文斷字、吟詩念詞,有如山澗白雪皚皚般清風朗月的兄長,真的有了心上人,沈明珠還是覺得難以承受。 只是越悲傷卻又越清醒,夜晚的涼風繞過茜紗窗直直朝著沈明珠心口上撲來,她忽而覺得一陣刺骨的寒冷將她包裹著幾乎戰栗起來。 往日里混亂的心緒在此時盡數褪去,她睜著眼睛,忽然明白了,那人是不屬于她的,從來都是。 她不該因此消沉下去,反倒叫愛護自己、替自己著想的現在的母親擔憂,若說對錯,也沒有什么對錯,少年慕艾罷了。 況且她又能給那人什么呢?往日她能拿的出手的只有親手做的那些玩意,除此以外,也許就剩她那顆分文不值的心了??赡怯钟惺裁从?? 她只是在太過年少的時候,遇到了太過美好的人,誤以為過去朝夕相處的日子就可以這樣一輩子,卻忘了,若是沒有他們帶她來到京城,也許早就在外祖母家中的搓掖中辛苦勞作,也許早就死了。 就算僥幸不死,到了年歲,她一個連嫁妝都沒有的商賈之女能被許給什么樣的人家呢? 這個念頭往日里從沒想過,但在今晚卻被那幾片杏花激蕩的,冰冷的全砸在了沈明珠心口上。忽的,她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那么難過了。 在謝府這五年,她學會的東西足以支撐她后半生的寂寥,這里的一切都是她往后可以回想的美好,她沈明珠本就一無所有,現在已經夠好了。 她要學著知足。 也要學著,徹底放下。 新的一日天氣好,難怪昨夜星子那般亮堂,丫鬟采荷早早的就收拾好了房間,看著自家小姐在小院里頭的石桌上擺弄著那支桃花插瓶。 沈明珠小心的剪掉一些多余的枝丫,好叫這支桃花在瓶子里能安然開放。 外頭卻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接著聽到了有人喊少爺來了。 抿了抿唇,沈明珠沒有起身依舊坐著,等到人到了跟前,這才起身迎接。 完全符合規矩,沒有一絲僭越,卻也格外的不熱絡,謝清霖看了眼這個小院,他猶記得不過是上次來的時候,眼前這人還依舊是小跑著興奮去迎他,先喚他一聲表兄,而后······ “兄長前來,可是有什么事?” 面上帶了點規矩的笑,沈明珠看著眼前長身鶴立的兄長,心中卻沒有了往日里的波瀾,她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那幾片杏花瓣足以讓她學會如何再面對眼前這人。 謝清霖回禮后,看著她那客氣規矩卻又格外疏離的臉,來時琢磨再三想著的那些道歉的話,卻又忽而說不出口了。 他后知后覺的看了一眼桌上那支桃花,神色微微放松下來,這插花的手藝還曾是他教過的,不由得開了口道:“春日里用桃花來插花,倒是多了些合時節的雅致?!?/br> 沈明珠愣了愣,往日里他是不喜歡這些春花的,譬如杏花、桃花,現在竟也開始愛屋及烏了嗎?她隨口回道:“上次倒是忘了問,正好先下兄長來了正好一起問了吧?!?/br> “這支乃是在興國寺中偶遇長樂公主所賜,她似是于兄長熟識,要我來問兄長她的故事?!?/br> 果然,她問的人還是自己。 莫名的謝清霖覺得一陣舒爽,卻又不好表現的太過明顯,他開口道:“長樂公主乃是當今圣人同皇后的幼女,自幼承歡膝下,去年許給了鎮國將軍的長子趙奕武?!?/br> 似乎有些顧忌,他神色有些不自在,卻仍舊說道:“兩月前,此人被發現在煙柳花巷中得了急癥,去了?!?/br> 這話簡潔明了,卻又帶出了許多的信息來,叫沈明珠不由得有些錯愕,她以前從未曾接觸這些事,但卻天資聰明,在這種事情上卻是一點就透。 “原是如此,”她輕皺了下眉頭,倒是知道了這幾句話里頭的一些玄機,也沒有再多問,反倒是叫謝清霖有些詫異。 想了想,如今父親已認下她作為謝侯府的義女,日后定然是要開始外出應酬了,自然要給她講一下當今京城里頭的局勢了,謝清霖這般想著,剛要開口講,卻被外面小廝松墨的聲音打斷了。 “少爺,江探花郎來尋您了,在正廳等候了?!?/br> 這人委實來的是時候,謝清霖臉色變得有點難看,尤其是在聽到沈明珠開口之后,更是極為不悅。 聽得前幾日那個提點她桑林之事的江表兄來了,沈明珠正好也想看他許諾過要帶來的那幾本志怪故事了,脫口而出道:“江表兄可是帶著書來的?” 剛剛還在思量如今沈明珠行事越來越有章法,哪料想轉頭她又露出這樣期待又天真的神色,盼著有人給她帶書來看。 果然還是缺少些歷練,迎著她期待的眸子,謝清霖嚴肅道:“到底江世兄算外男,一會我替你去拿了那幾本書,晚些時候你去我書房拿罷?!?/br> 沈明珠聞言這才反應過來,這事是她自己糊涂了,未出閣的女子哪能沒由來的拿別人的禮物呢,尷尬的點了點頭,露出一點這個年紀該有的嬌憨來。 “多謝兄長提點?!?/br> 謝清霖聽著她略帶尷尬的腔調,看著她這些日子難得露出往日熟悉得神色,心中卻十分欣慰。 如此這般,才算得上是越發長進了。 第13章 一場春雨一場暖,幾場貴如油的酥雨下過后,眼見著夏日就快來了。 這些日子里新科進士們都已各自入仕,雖有些小風波,譬如狀元郎謝清霖竟是去了刑部,而其余人倒是照常分配到了戶部、禮部等更適合這些文人學子的官職。 但這些都同沈明珠沒有什么關系,她照著兄長謝清霖的計劃,先給家中的生父寫了封信,只字未提桑林之事,只是空空報個平安,好叫家里人想起來還有她這么一個人。 折騰完這些,沈明珠琢磨了下又開始跟著表姨母,不,如今該喊娘親的謝夫人開始學習了管賬記賬。她想著若是以后自己能夠將這桑林拿回來,折換成銀子,許是能在京城也開間鋪子。 到時候也能像如今的娘親一般,在家中打理完中饋之后可以去外頭巡視巡視鋪面,看著格外有趣不說,還能有不少的進賬。要知道,這些進賬可都不算在謝府財庫里頭,都算作是謝夫人一個人的銀錢。 且不說謝夫人能夠在管賬上教她,就連常來謝府拜訪謝清霖的江少安聽聞沈明珠想要開間鋪子,倒是也教了她不少在商事上的事情——當然,為了避嫌,謝清霖總是在的。 但這幾日正好休沐,江少安卻沒了去謝府的機會。 原來是他的母親江夫人忙完了家中的事情,放心不下他,趕來京城住些時日。急趕慢趕在路上走了七八日光景,正好在江少安休沐的前一日來到了如今他在的江宅。 照理說母子關系倒是不錯,但對江母前來,江少安心中有苦難言。世家之中,江家皇商出身,家私雖廣卻在排在末流。江父和江母將為家族提升名聲之事全壓在了他一人頭上,不僅僅在于科舉,更在于他的婚事。 他如今已是二十三歲了,在江南,比他還小兩歲的堂弟都已有孩子了,但江父和江母卻執意不替他擇妻納妾的緣由就是,希望他能帶著江家更進一步。到時候能娶上一位家室地位極高的世家女,抑或是宗室女,那可真就讓他們江家揚眉吐氣了。 在家時江少安就對江母無時無刻的提點大為煩躁,好容易到了京城的江宅過了幾天清凈日子,又能隔三差五去謝府見一見那位他近來越發欣賞的沈表妹。 他從未見過那般聰慧通透的女子,近乎是稍加提點,那人便可以舉一反三、對答如流。 本想著這幾日休沐,正好可以再去會佳人,哪成想一扭頭就看著自己的母親一臉和藹的坐在正廳等著他呢。在心頭涌現出一股無力,江少安卻擺出一副恭敬謙順的模樣安頓好了母親。 這也是世家大族難以避免的問題,畢竟他父親可不止他江少安一個兒子,后頭那些虎視眈眈的弟弟都眼睛死死的盯著他,所以他必須拿出表率來。 只有這個時候,江少安才覺得往日里有些太多礙眼的謝清霖有多么的讓他羨慕。謝家門第本就高他們江家一等,況且謝府只有謝夫人這樣一位,更莫談謝侯爺只有他這一位兒子,日后這破天的富貴榮華皆是他謝清霖一個人的。 借口說要去琢磨近來禮部的差事,江少安躲進了書房里頭就為了避開江母那些攢了一路上的車轱轆話,定然又是問他的婚事。 被自家兒子晾在正廳里的江母,倒是也不算太著急,她算是早就明白了這人的調性。上午人沒見到,然而到了中午,卻聽說這人又一頭扎進了書房說在忙公務。 但這能難得到在后宅里頭看著那一堆腌臜事的江母嗎?她冷笑一聲,把江少安身邊慣常跟著的小廝還有府里頭的車夫都拉到了花廳里頭,先是挨個人夸了幾句話,又瞬間變了臉色盯著那小廝開口道:“說罷,最近少爺都是和什么人在來往?!?/br> 這話音,分明就是篤定了這些人不敢不說。 雖那小廝已經恨不得找個墻根把自己擠進去,畢竟說了就是得罪少爺,不說那又是不可能的。他一個家生子奴仆,自己的娘老子、爹老子還有那一窩兄弟姊妹都還在江家大宅里頭呢,他敢不說么。 于是那小廝將江少安這些時日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吐露了出來,聽聞自己兒子最常來常往的人是京城謝家的時候,江母臉上倒是露出了些許滿意。 但是不過稍加思量,她又開口問道:“誰問你和哪家的少爺走的近了,是想問你少爺是和那家的姑娘走的近些,你難道沒琢磨出來些不對勁?” 江少安其實早就交代過要這些個小廝關好自己的嘴,他們前怕狼后怕虎的,都有些不敢說,盡數搖著頭說沒覺得不對勁。 但江母看著他們閃躲的眼神哪里還不知道? 她瞇起眼睛,皮笑rou不笑的哼了一聲,“怎么,這是要同我說謊了?” 這些人又覺得一陣腿軟,其中有個機靈的,咬了咬牙想著在老宅的父母,苦著臉上前說道:“夫人,其他的事是真的沒有,少爺做人做事您是知道的,但謝府中有個謝侯爺剛認得干女兒,旁的小的們就不知道了?!?/br> 這定然是有事了,江母心思轉了好幾圈,試探著開了口,“這干親是姓什么的?可也是京城人士?” 如果也是個世家女就妙了,既有著自家的家室地位,又這邊能攀扯著京城謝家,倒也算勉勉強強考慮一下。 有人開了口,自然大家也就都放松下來了,畢竟有幾個知道點內情的,常來常往的,他們下人之間也有幾個和謝府關系不錯的,倒是也交代清楚了沈明珠的身份地位。 江母不由得一陣氣悶,呵,八竿子打不著的江南小商小販的人家,還是個喪母的掃把星,定然是仗著自己現在是在謝家,忙著勾引自己的兒子好飛上枝頭變鳳凰呢。 她臉色一陣鐵青,又覺得萬分慶幸,幸好來了,不然留著自家兒子一個人在京城里,還不知道被什么小門小戶的狐媚子給勾引走了呢!況且這次她來,族中可都是已經商定好了的,他們江家這次可是打點了好多人,甚至連往日里不愿攀附的嫁給中丞作側室的那位表姨奶奶都打點過了。 當今圣人最寵愛的長樂公主雖已寡居,但圣人有意再替她擇一位夫婿,甚至還透露出來一點,再也不要那武夫莽漢了。如此這般,他們江家也是動了心思的。 倘若當真是能夠攀上長樂公主作了駙馬,到時候如今的世家里頭能和皇家結親的,他們江家可就是頭一份了。 挨個訓斥完府里頭的奴仆們,江母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掏出些早就準備好的碎銀子,打賞了一圈,那個最先開口的小廝拿的最多,笑的眼牙不見又表了一次忠心。 回到自己的房里,江母招來她帶來的丫鬟,捋了捋手頭上帶來的東西,挑了幾樣出來。她收拾妥當,自然要趁著現在這個機會,趕緊去謝侯府見一見這個狐媚子,免得日后叫這樣的玩意壞了他們江家的大事。 江少安對這一切一無所知,還在琢磨找個什么由頭再去謝侯府一趟。 既然是打著主意去謝府看看那沈明珠究竟是個什么玩意,索性江母故意穿了一身她認為最拿得出手的衣服,花團錦簇的織錦緞又頭上帶了幾只鑲嵌了名貴寶石的釵。在門房那里頭遞上拜帖,帶著禮物就進了謝侯府的花廳。 這一日的清晨,風吹起來都透了一股子輕松灑脫的舒適,謝清霖看著坐在自己身側皺著眉頭一板一眼看著賬目的沈明珠,心里頭就是覺得無比的舒暢。 總算是那個叫人看著就煩的江少安沒再來了,這段時日可算是叫他煩了個夠,他們禮部倒是清閑的很,一得閑就往謝侯府的后院鉆。偏偏自己身邊這個惱人精,想要學什么打理鋪子。 而那個江少安更是打蛇上棍,仗著在家中掌管過幾間鋪子在這里指點上了。雖然說的那些確實也算得上中肯的建議,但到底有些地方太穿鑿,謝清霖有心想說,卻又覺得當面反駁人家,有些太過不體面,硬是忍了下來。 這次本是母親在這邊教著沈明珠,恰好外頭說是有位夫人遞了拜帖,遂叫前來問候的謝清霖接了這活計,坐在這里看著她研究賬目。 心里頭思量著這些,謝清霖的目光不由得從手中拿著的賬本挪到了沈明珠的臉上。 外頭暖風徐徐日光正好,綠葉蔓蔓帶了些碎碎的影,正好有些落在跟前人的發梢之上,仿佛有幾縷煙云一般朦朦朧朧的罩著她,看的謝清霖一陣陌生。 似乎是有些地方看不懂,沈明珠緊皺著眉頭,手中拿著的那桿筆還帶了些舊時的習慣,忍不住戳著自己的腮幫子思考。而后像是實在沒法子了,嘆了口氣,而后抬頭的順口說道:“江表兄,你看看這個——” 謝清霖盯著她,本來略微走神的心思全回了過來,深邃的眸子里頭帶了些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憤怒,脫口而出:“你喊的是誰?” 眼前的男人眉目冷峻,往日里那雙清冷的眸子里頭卻意外的沾染了些不一樣的東西,叫人一眼看不透。 沈明珠睜著一雙澄澈的眼略微有些尷尬,這樣叫錯了名字,實在是有些尷尬,她剛想著解釋一下,話剛到嘴邊卻聽到自己的丫鬟采荷興高采烈的跑了過來。 “小姐小姐,夫人叫你去花廳呢!” 喘著氣,明顯是一溜小跑過來的采荷一臉的興奮,她顧不得在一邊神色莫名的少爺,趕緊對著沈明珠繼續說道:“外頭是江探花郎家的老夫人來了呢!” 世家夫人之間聊聊家常聯絡下感情,倒也是無可厚非的,但叫出自家的女兒出去,明顯就是有了相看的意思了。 謝清霖只覺得一陣猝不及防,剛剛的那句錯喊讓他產生的憤怒在此刻轟然倒塌。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著沈明珠帶著幾分羞怯微微垂了眸子,而后轉身即走,謝清霖還沒回過神來,就只能看到一個毫不留情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 謝清霖強忍著想要喊出聲喚她回來的意愿,這就是他本來想要的結果,他說過自己絕不會娶沈明珠的,現在人家要出去相看了——對面的人也不比他差,甚至于她更喜歡那人吧。 只是卻只覺得一陣空落的感覺在胸口處,心底最深處又酸又澀,幾乎叫他站立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