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你出手了嗎？”

    了了冷淡地問，“你在氣什么？”

    夏娃一時氣結，“什么叫沒對我出手，你說這話也不嫌虧心？”

    她原本還有很多指責的話語，可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不是因為畏懼了了，而是夏娃自己意識到她居然是真的在生氣，但氣的不是了了不與自己相認，而是她出手太重，幾乎真的要了尤里她們的命。

    “尤里她們呢？你沒殺她們吧？”

    夏娃越急，就越顯得了了不急，她抬起手解了兩個袖扣，將襯衫衣袖往上卷了兩層，才緩緩回答：“那誰知道?！?/br>
    夏娃：……

    所以她才不想留在她身邊嘛！她們真的很合不來！

    “對你來說，這些人很重要嗎？工具的話，毀滅一批，也會有下一批，你在氣什么？”

    尤里她們意味著什么，夏娃自己都不知道，她回答不上來，因此只能下意識懟回去：“照你這么說，你干嘛把沒有靈魂的破骨頭帶在身邊，又干嘛搭理以前那些人？她們對你來說是什么，對我來說就是什么?！?/br>
    了了并沒有被勘破真心的無措，她的目光依舊冰冷又平靜：“你和我一樣嗎？”

    夏娃下意識接腔：“有什么不一樣？”

    反問完，她自己就不吭聲了，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喬看在眼里，想問又不知如何開口，夏娃噌一下站起來，頭一回用真實的憤怒對待了了：“當然不一樣，你是誰，我又是誰？你是被寫入開發者手冊的創始人，你天生強大又有靈魂，高高在上睥睨萬物，我不過是個卑微的連靈魂都不配有的病毒，只配躺在回收站，哪里能跟您這位創世神比！”

    說完她連茶都不想喝了，茶杯重重落到桌上，起身就走：“喬！我們走！”

    喬雖沒聽懂，但二話不說直接跟上。

    了了一點也不著急，她只淡聲問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些人不解凍也無所謂吧?！?/br>
    夏娃的腳步停住了，僵硬了，她不敢置信地回頭怒瞪了了：“你怎么比我還不是人??！”

    喬就感覺吧，這句話也不知道在罵誰。

    她默默地圍觀這兩人吵架，準確點來說是夏娃單方面輸出單方面破防，然后那位大公從始至終都面無表情，說點缺德的，喬居然感覺很爽，因為平時都是她跟尤里她們被夏娃耍得團團轉，這家伙非常喜歡惡作劇，往往把人氣個半死。

    此時占卜師小姐回歸，她清清嗓子，試探著道：“那個，冕下……？人都醒了?！?/br>
    了了沖她點了下頭，菲歐娜便對夏娃和喬說：“兩位的伙伴剛剛醒過來了，不知是否要和我去看看呢？”

    夏娃邁著怒氣沖沖的步伐，沖了了做了個兇神惡煞的表情，跟在菲歐娜身后走了。

    喬臨走前看了眼了了，在去除掉沖動和不理智過后，她才發現這個人身上沒有那種自己厭惡的，獨屬于貴族的傲慢，明明是那么不近人情的存在……

    大公的莊園非常大，小隊的其她人被安排在一戶獨棟中，菲歐娜簡單解釋了這棟樓存在的意義，里面是一些擁有支配能力但不適合戰斗的人，現如今南大陸的許多設施都是這群人研發出來的，所以不需要修大公，南大陸也擁有很方便先進的科技。

    其中當然包括醫者。

    “騎士團的成員會定期前來檢測身體數據，以此來開發上限，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沒有人會傷害你們的伙伴?！?/br>
    菲歐娜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她很擅長與人打交道，連喬這樣戒備心強的家伙都在她不急不慢的訴說中逐漸放松，直到她們路過二層的練武場。

    練武場分為許多個單獨房間，房間看似不大，四面墻壁卻都刻有魔法陣，進入房里練習的騎士個個鼻青臉腫，但除非檢測到性命危機，否則沒有辦法出來。

    “因為一些暫時還不能公示的原因，騎士們想要增強能力，就必須經受鍛煉?！?/br>
    菲歐娜講述道，“支配者的身體非常堅韌，理論上來講是沒有極限的，但想要達到頂峰，就必須一次次突破上限?！?/br>
    她話鋒一轉，笑瞇瞇道：“冕下可不是經常跟人陪練的，你們的伙伴運氣很好呢?！?/br>
    第530章 第二十三朵雪花（七）

    “運氣很好？”

    夏娃反問, “都快被揍沒命了，運氣還很好？這樣的好運氣給你行不行??？”

    菲歐娜嘆氣：“我倒是想呢，可我在戰斗上的能力不算突出, 連報名的資格都沒有?！?/br>
    她看起來不像在反諷, 難道是說真的？

    菲歐娜笑著跟喬問道：“這位小姐應該有所感覺吧？關于你的身體?！?/br>
    感覺？什么感覺？喬愣了下, 握了握拳頭，怎么說呢, 她沒法用語言來形容這種微妙的感覺，仿佛自己變成了一只氣球，先前受傷到連人形都難以維持就等于將氣球放空, 放空后, 氣球的容量似乎隨之增加了。

    “要不進去試試如何？正好有幾個房間空了出來?！?/br>
    菲歐娜提出意見。

    喬還真有些心動，她望向那些單獨訓練室，沖菲歐娜點頭：“可以嗎？”

    菲歐娜：“當然?！?/br>
    隨即她便給喬安排了一間閑置中的訓練室, 喬在她的示意中走了進去，剛進去門就在身后關上了，她感覺說不出的緊張, 四面墻壁、腳下頭頂亮起了魔法陣，眼前的場景在不到一秒鐘便切換成功, 一道沒有感情的女聲提示道：“根據使用者身體數據，解鎖初級訓練道場?！?/br>
    明明進來前這里只是一個很小很窄連普通臥室大小都沒有的房間，可魔法陣一啟動, 喬發現周圍的環境變了, 變成了她最熟悉的決斗臺, 四面八方甚至還亮起了聚光燈, 只是這一次沒有吹口哨或瘋狂尖叫的貴族，她身前的敵人也不再是囚犯, 而是一名戴著面具的騎士。

    喬沒有時間細想，對方已經發起了進攻，騎士裹得嚴嚴實實，無從判斷她的種族及能力，但她一出手便是暴風驟雨般的光刃，喬迅速躲開，并趁勢在地上滾了一圈，饒是如此，也有幾道光刃擊中了她，連同衣服直接劃破皮膚。

    這光刃似乎還附加了能麻痹人體的毒素，喬覺得大腦有點暈眩，她狠狠掐了把大腿以維持清醒，利用決斗臺上的欄桿作為掩體暫時躲避對方的攻擊。

    可這光刃居然是鎖頭的！不管喬怎么躲都沒有用，雙方在力量上的懸殊非常明顯，而且完全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眼看喬真的要被干掉，騎士的身形忽然一頓，緊接著便散作光點消失不見，決斗臺隨即變成原本的訓練室，喬則除了一身大汗。

    “感覺如何？”

    喬心有余悸地從訓練室走出來，驚奇又不解：“這是怎么回事？剛才那個跟我打的人……”

    “那是幻象，是收集了無數支配者的能力、招式、數據后模擬出來的虛擬對手，戰斗中會發生的情況，在訓練室內都不能避免，剛才與你對練的可是初級對手哦?！狈茪W娜笑著關閉了訓練室的房門，“所以有興趣變強嗎？”

    喬點頭：“我可以繼續用這里嗎？”

    菲歐娜笑得像朵燦爛的向日葵：“當然可以，只要你們愿意留下來?！?/br>
    夏娃總感覺這位笑瞇瞇的占卜師小姐在給自己挖坑，因為她也是這么忽悠別人的。

    兩只狐貍對視一眼，都笑得很真誠，至于彼此心里真正在想的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喬有很多問題想問：“我的真實水平，就只是初級而已嗎？”

    這對不敗之王來說實在是太傷人了，要知道她在斗獸場可是打敗天下無敵手，怎么在訓練室里卻被判定為初級水準？

    菲歐娜一邊引路一邊道：“喬小姐，請不要妄自菲薄，訓練系統的判定并不是只包括真實實力，還有你的身體數據?！?/br>
    喬就更不明白了：“但我很健康，狀態也很好?！?/br>
    以前在斗獸場留下的暗傷，已經在象島被大魔法師治愈過了，而且她正值壯年，如果現在不算處于黃金年齡，那怎樣才算？

    “不是這樣的?！狈茪W娜莞爾?！皢绦〗?，我看過你的資料，你得承認，你的強壯絕大多數來自種族天賦，以及在無情廝殺中磨練出的意志，但這并不代表你的身體數據水平，因為這遠遠不是你所能達到的極限?！?/br>
    喬明顯沒有聽懂，但夏娃聽懂了。

    她問菲歐娜：“你剛才說被大公揍等于突破上限，意思是說，你們有增強體質的方法？”

    菲歐娜欣然點頭：“正是?！?/br>
    得到一個問題的答案并不意味著結束，夏娃因此有了更多的問題，但說話間她們已經到達了小隊眾人所在的樓層。

    電梯門一打開，迎面就是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及傷者，菲歐娜帶領兩人直走到盡頭的一個大房間，里面擺了六張床，尤里她們正乖乖坐著任由醫者為她們測量數據。

    由于剛剛解凍完成沒多久，她們的身體大多處于虛弱狀態，康復魔藥的使用必須慎重，多一克少一克都不行。

    戴著口罩的醫生神色嚴謹，一邊記錄還會一邊伸手在對方身上觸摸按壓，確定數據的精準度，菲歐娜跟她打了個招呼，洛德最先看見夏娃和喬，高興地揮手打招呼：“夏娃，喬！嗨！”

    嗨個頭哇！

    夏娃把她們打量了一遍，除了膚色有點發青外，她們身上的外傷全都消失了，房間內溫度略高，但這并不奇怪，因為剛剛解凍過的人急需保暖。

    “你們沒事吧？”喬把伙伴們挨個看了一圈，甚至想上手捏捏看。

    其實大家還是有點暈乎的，因為最后的記憶停留在死亡之時，剛睜眼的時候看見雪白的天花板，尤里還以為自己上天堂了呢。

    發生了什么事，她們怎么會沒有死？這里又是什么地方？

    “這個……說來話長了，你們還是先做檢查，之后咱們再細說吧?！眴痰?。

    五個人都醒了，柯樂尼跟威爾弗憑借種族天賦狀態都還不錯，尤里洛德貝魯卡就沒那么幸運，三個人的臉色都比另外倆更青。

    “我對你的能力很有興趣?！贬t生對尤里說?！暗饶慊謴土?，可以來我這做個測試嗎？我想研究看看你的能力有沒有掌控自如的可能?！?/br>
    之前在跟了了交手時尤里摘下了手套，儲物戒指也在戰斗中不知跌落到了什么地方，可她睜開眼睛時摸了床褥，卻沒將它們金化，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打量著雙手，狐疑地看向醫生。

    菲歐娜知道她的疑惑什么，溫和解釋道：“我們在研究一種能夠隔絕支配者能力的材料，你們所住的這一層，在建立時便加入了這種材料，所以在這里，支配能力會消失，你現在和普通人沒有區別?！?/br>
    尤里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都大，她從沒想過自己的支配能力還有消失的一天，然后她毫不猶豫地將手伸到了離自己最近的貝魯卡身上，從貝魯卡的腦袋捋到手臂，驚訝道：“真的沒效果了！”

    貝魯卡：“……動手之前你都不猶豫一下的嗎？”萬一人家是騙她的呢？那自己可就變成金像了??！

    要是可以選擇，尤里才不喜歡戴手套呢，再怎么薄如蟬翼的手套也不如光著手舒服，她震驚極了，感覺這里簡直比象島還夢幻，因為麥迪森都沒能研發出克制她能力的藥物，這里的醫生卻可以！

    柯樂尼跟威爾弗都朝夏娃看，沒開口意思也很明顯：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菲歐娜笑著說：“幾位應該有很多話要講，這兩天就請在這里好好休息吧，等到身體恢復了再作決定也不遲?！?/br>
    說著還拍了拍醫生的肩，醫生眼里滿是渴望，依依不舍地凝視著尤里，但還是在菲歐娜的提醒下出去了。

    小隊七人再度聚首，喬作為和夏娃一起幸存的人，被眾人予以厚望，但她撓撓頭，在五雙求知若渴的眼睛里干巴巴道：“……你們看我也沒用，我自己也還稀里糊涂的呢，夏娃好像跟那位大公認識，那位大公……好像也不是存心要殺我們，但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們倆說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話，我聽不懂?！?/br>
    夏娃居然認識大公？

    貝魯卡對此驚奇不已：“你認識斯卡蒂大公？怎么可能呢？難道你以前也是預選圣女？”

    夏娃：“什么預選圣女？”

    “你不知道嗎？”那又是怎么跟斯卡蒂大公認識的？貝魯卡想不通，但還是給夏娃解釋了斯卡蒂原本的身份。

    講完后，貝魯卡補充道：“我是聽修說的，他曾經對國王的決策感到不滿，認為斯卡蒂大公不配和他平起平坐，但后來斯卡蒂大公的優秀表現讓他閉嘴了?！?/br>
    “她居然是圣女？”喬震驚，“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br>
    喬曾經見過幾次預選圣女，她們都很美麗很純潔，柔弱需要保護，斯卡蒂大公跟圣女形象可完全不沾邊。

    夏娃就不覺得奇怪了，別說是這種存在非自然力量的世界，就算是普通世界，那位都卯足了勁要練出強健體魄，她有更多問題，需要跟了了當面詳談。

    喬已經眉飛色舞的跟伙伴們描述神奇的訓練室了，直接把柯樂尼和貝魯卡饞得恨不得現在就能下地，也去使用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厲害。

    大家死里逃生，都有很多話要講，心里揣著事兒的夏娃反倒成了最寡言的那個。

    洛德悄悄拽拽她的衣袖：“夏娃？”

    夏娃低頭看她：“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