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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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折霄他?” 凌氏停了手中針線,冷淡地看過來:“折霄是誰?我不是說過,他的事情我不管?” “但——” 凌氏說不管就不管,絕不是開玩笑,更不是裝模作樣,她說的不管,就是放任崔折霄自生自滅,誰給他吃誰給他喝她管不著,誰欺負他誰辱罵他,也跟她沒關系。 “我以為我說的已經很清楚了,你現在是來找我興師問罪的?怎么那天我說的話,哪一句你聽不懂?” 崔肅意識到妻子生氣了,趕忙道歉:“夫人,我沒有那個意思,這是我在外頭給你買的驢打滾,你不是很愛吃這個嗎?你快看看——” 凌氏不耐煩地揮手,那份油紙包著的驢打滾便掉到地上,黃豆粉灑了一地,弄臟了凌氏很喜歡的地毯,事已至此,她不再有所保留:“誰跟你說我喜歡吃這玩意兒?” 她根本就不喜歡這些粘牙的甜食,之所以每次都對崔肅買回來的驢打滾表示驚喜,是因為她感動于他每天那樣忙心里還記掛著自己,為的是這份珍貴的情意。 現在他連外室子都帶回來了,別說情意,看著這驢打滾,凌氏都覺得晦氣。 崔肅怔怔站在原地,然后自己把油紙包撿了起來,走了出去。 自那日爭吵過后,兩人便分房睡了,凌氏無法忍受跟崔肅共處一室,更不可能再與他行周公之禮,兒子不兒子的,她也不在乎了,反正崔肅已經有了,以后他要是還想要,納妾就是,祝他早日兒孫滿堂。 崔肅沒有辦法,最終只能去尋女兒幫忙求情,但了了怎么可能會讓他二人和好?這幾日她話不多,但每一句都刺在凌氏心上,崔肅很忙,沒時間回來哄凌氏,這么好的機會,了了當然不會錯過。 “了了,你幫幫阿爹,去跟你阿娘說兩句好話,好不好?阿爹給你買糖吃?!?/br> 了了把面前的書合上,“我為什么要幫你說好話?” “……我是你阿爹,難道你不想阿爹跟阿娘和好,咱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了了搖頭:“你帶了兒子回來,我不想幫你說話,除非你把他趕走?!?/br> 她知道的,崔肅不會,他已是騎虎難下,這條道必須走到底。 果然,崔肅為難地說:“除了這件事,其它的阿爹都能答應,你提別的要求,好不好?無論是買糖或是吃冰,阿爹都能幫你?!?/br> 哄小孩兒呢,拿小恩小惠,卻讓她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了了歪了歪頭,冷不丁問:“你為什么要帶個兒子回來,你不是說,只要有我就夠了嗎?” 崔肅真是有苦難言,他的確是早已做好了這輩子只有一個女兒的準備,但越是如此,他越是想往高處爬,崔家如今的地位是不上不下,兩個弟弟扶不上墻,他想為女兒挑個好夫婿,又要保證這個好夫婿不能嫌貧愛富,那崔家就不能倒。 可他這個位子,頂了天也得再等個十年二十年才能往上升,還有什么比從龍之功更好掙的功績? “無論阿爹做了什么,了了,阿爹心里最重要的,永遠都是你阿娘,還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 “都是為了自己?!?/br> 崔肅一愣,了了慢條斯理地問:“難道不是嗎?” 口口聲聲說愛妻愛女,實際上呢?老崔公老太太刁難凌氏,他明明知道,卻還是夾在其中左右為難,但那是他的親爹親娘,不是凌氏的,凌氏憑什么要受這委屈?他本可以告誡父母,不許他們再挑剔凌氏,但他孝順,他不說。 二房三房屢屢因大房沒有兒子出言嘲笑,凌氏作為長嫂不能小家子氣,但崔肅難道不可以拿長兄的身份警告那兩人?他偏不。 這次將皇帝的滄海遺珠當作自己的外室子帶回家,他與妻子鶼鰈情深,卻連這么點信任都沒有,難道他跟凌氏訴說實情,凌氏能不幫助他?他還是不。 既然能做的都不做,那有什么資格乞求別人諒解?凌氏欠他的不成?夫妻之間要坦誠相待,這句話了了都聽崔肅說了好幾遍,可他自己卻做不到。 對于女兒的說法,崔肅予以否認:“怎么可能?阿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跟你阿娘好?!?/br> “我看你是為了崔家?!?/br> 崔肅滿臉的不敢置信,這是女兒第一次對他說這樣多的話,可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般扎在他心頭,這么小的孩子……他怎么沒有察覺,女兒心中對自己有怨? “了了,我是你阿爹,我們是一家人……” “我很少見到你,你總是很忙,樹上的蟬都比你更像爹,因為它能從早叫到晚,而你每天只在我面前出現一兩次,說兩句聽似關心的話,這樣算是一家人的話,院子里所有下人的都是我的娘跟爹了?!?/br> 面對態度這樣堅決的女兒,崔肅一句話都說不出,他跟失了魂一般走到院子里,不知道自己做的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原本他想象中的場景沒有發生,反倒自己,已是眾叛親離。 妻子疏遠,女兒不認,而這樣的生活,恐怕還要持續好些年,直到陛下肅清朝綱,將小主子接回去為止。 最后,崔肅只能去看望崔折霄,崔折霄不愛說話,跟這個父親更不親近,無論崔肅問什么他都不回答,戒備心極強,他不信任崔肅,這個人將他救出來,自稱是他的親生父親,結果自己卻是個外室子,別說是能像個人一樣吃飯睡覺,這東跨院上行下效,隨便哪個下人都能踩著他的頭讓他將走廊上沒擦干凈的地舔干凈。 父親? 那是什么東西? 第64章 第三朵雪花(九) “夫人心善, 此事是我對不住她,她對你有所怨言,也是理所應當, 你不要記恨于她, 若是有什么需要, 直接來找我便是?!?/br> 崔肅正叮囑著崔折霄,“還有了了, 無論如何,她都是你的meimei。兄妹手足,血濃于水, 你若要恨, 便恨我一個人吧,是我這個父親不夠稱職,才害你至此?!?/br> 他說破嘴崔折霄都不給予絲毫回應, 從崔肅找到他那天,他便這樣,若是哪天他開口說話, 崔肅反倒感覺奇怪。 他知道這個孩子受了許多罪,吃了許多苦, 有些人生來便非池中物,比普通人更有尊嚴,因此被折辱時, 也會愈發記恨。 “你是要有大出息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一時的困境不算什么?!?/br> 崔折霄沉默不語, 連一丁點表情都沒有,崔肅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擾你休息了,明日你就可以去前院讀書,切記用心刻苦,不可懈怠。若了了在前院受人欺負,也請你伸出援手,莫忘兄妹情深?!?/br> 崔肅說到做到,他的確給了崔折霄讀書的機會,但他常年于官場沉浮,身后諸事皆交給妻子打點,家中長輩府外親朋,逢年過節禮尚往來,凌氏這位好主母全都處理的井井有條,更遑論衣食住行,崔肅從不需要cao心這些。 第二日一早,凌氏送女兒去前院家塾,崔折霄安靜地站在東跨院門口等待,凌氏一見他身上穿的衣服,眉頭不著痕跡蹙起,能在家塾讀書的,不是嫡系就是旁支最出色的兒郎,崔氏對有出息的子孫慷慨大方,哪怕是偏遠旁支,只要書讀得好,全家都可衣食無憂。 而崔折霄卻穿著仆人的衣服,這衣服明顯不合身,大了許多,松垮垮罩在身上,走動時愈發看出他瘦弱枯槁,配上瘦削內陷的臉頰,簡直像是一具骷髏。 而且現在是夏日,這身衣服卻是秋裝,看崔折霄額頭的汗就知道他有多熱。 但這跟凌氏,還有了了,有什么關系? 凌氏不打他也不罵他,但別人欺負他,她也不會管,了了更不必說,她當崔折霄不存在,家塾里沒有空余座位,她的學習進度又與崔折霄不同,難道還要她去開蒙班,幫崔折霄找位置坐? 開蒙班那位朱夫子眼高于頂,氣量狹小,先前被了了撂了面子,不能報復了了,恐怕要拿崔折霄撒氣,據說崔折霄大字不識一個,卻能進崔氏家塾,那些辛辛苦苦競爭來的旁支子弟,心中對他這個外室子,會不會有意見? 了了低估了男人之間的彼此忌妒,只一個上午,崔折霄臉上便多了不少傷,看樣子崔肅與凌氏因外室子鬧得不歡而散的消息沒能瞞住,世人慣會捧高踩低,崔肅若是看重兒子勝過發妻與女兒,那么這會兒崔折霄便是朱夫子的座上賓,是旁支子弟的好兄弟,可崔折霄骨瘦如柴,衣不得體,有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個什么地位。 崔折霄性子也犟,不管受到怎樣的屈辱都咬牙不說,他不信崔肅,回到崔家的日子不過比為奴時好上些,卻也沒好到哪里去,背負著外室子的身份,這污點一生怕都無法洗凈。 在了了的無視下,家塾里的學生欺負起崔折霄來,可以說是花樣百出,小雪人里的崔文若得知后差點崩潰:“我都告訴你了,他不是阿爹的親生兒子,他是未來的皇帝,你知道什么是皇帝嗎?是掌握著生殺大權——” “我知道?!?/br> 被了了打斷后,崔文若繼續輸出:“你知道你怎么還能這么干?算上旁支,崔氏一族有近千人,難道你想要他們因此被新帝記恨,從此再無機會翻身?” “算我求求你,就算你不愿意施恩,至少別再讓人欺辱于他,或者你自己不想管,你可以去找阿爹,把這一切告訴阿爹,阿爹不會袖手旁觀的!你讓阿爹去管!” 了了不理她,崔文若這會兒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她想起自己的命運,身體竟因恐懼開始哆嗦,奈何她再苦口婆心,了了全都當作耳旁風,最終崔文若徹底喪氣,她絕望地呢喃:“完了,全完了……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我不想阿娘出事,我不想弟弟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 放任了了這樣肆意妄為,代價就是崔家再一次走向深淵,救命稻草就在手邊她都不愿意拿起來,這到底是為什么? 了了提筆寫字,頭也不抬:“你怕什么,橫豎殃及不到你?!?/br> 崔文若都死了,又被一刀正中心臟,她在這急死了也沒用,因為她死了,崔文若早已不存在這個世界。 思及此,當真是悲從中來,一時間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是萬念俱灰。 崔文若張嘴就要哭號,哪怕她活不過來,她也要哭死了了,吵死了了!反正崔家的命運已是板上釘釘,那還不如現在融化算了,眼不見心不煩,崔家死活與她何干? 可嘴一張卻發不出聲音,崔文若慌忙伸手去捂,才發現自己的嘴竟被寒冰凍結,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了了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手,休養了這么一段時間,冰雪之力總算恢復了一點,改變世界的力量有沒有無所謂,但總聽崔文若鬼哭狼嚎,了了覺得煩。 崔文若發不出聲音,拼命摳喉嚨想問了了,一直以來她對了了大呼小叫頤指氣使,認為了了搶了她的人生就必須要為此負責,現在她終于知道怕了。 了了將剛才寫好的字拿起來,緩緩撕碎,她目光冰冷,看得崔文若竟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崔折霄在家塾里受盡冷眼,他心里清楚不會有人給自己撐腰,而他也不屑去求崔肅,他只想快些讀書識字,長大了有力氣了,才能為自己謀劃,那些曾經羞辱過他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老崔公老太太自打知道長房有了兒子,可以說此生最大的心事得到了滿足,從前凌氏當家,他們覺著她善妒,不討喜,如今崔肅終于得了兒子,他們便希望凌氏能安安分分繼續做好主母,最好啊,還是能跟凌家那邊通通氣,這樣才不會傷及兩家和氣。 士族世家之間,像崔肅鬧出來這種大動靜,基本瞞不過旁人,崔肅也沒想過要瞞,他只是表現出一副意圖遮掩又遮掩無能的模樣,以此來讓那些暗中盯梢之人相信,他是真的養了個外室,也真的與那外室有了個孩子。 崔家看似風平浪靜,可誰知又有多少他人眼線? 老崔公認為,外室子遭受欺凌,是兒媳婦不作為,老太太是女人,由己及人,其實很能理解凌氏為何漠不關心,凌氏若是她女兒,她必定支持她夸她做得好,可凌氏是兒媳,那老太太怎能滿意?她只覺著兒媳善妒乃是惡行,不應如此。 最先上門興師問罪的是凌氏娘家,凌家老太太得知此事,二話不說就帶著兩個兒媳浩浩蕩蕩奔赴凌家,原以為女兒必定日日以淚洗面,誰知見了才知道,凌氏雖形容有幾分憔悴,精神頭卻挺足,還有閑心給女兒縫手套。 凌氏主要是不想在女兒面前丟人,她被了了那些看似天真卻一針見血的話刺得心肝脾肺腎都疼,從沒有人跟她這樣說過,她骨子里大約也有種不服輸的韌勁兒,別人瞧不起我,我自己不能瞧不起我自己,都說了恩斷義絕,要還是為了崔肅哭天搶地,那她何必與崔肅爭吵? 直接小意溫柔,與他更加恩愛,抓緊機會生個兒子,美曰其名“不讓親者痛仇者快”,豈不簡單? 她的乖女還小,她不能哭哭啼啼成日傷心欲絕,以后女兒長大了也學她這副做派怎么辦? 凌老太太瞧見女兒情緒不錯,先是松了口氣,又心疼的直掉眼淚:“我跟你阿爹說,讓他在朝堂彈劾崔肅!崔肅能升官這樣快,里頭沒有我們凌家幫襯嗎?他求娶你時,口口聲聲說永無二心,這才多久?” 凌大奶奶也說:“meimei放寬心,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別為了不值得的人生氣?!?/br> 凌二奶奶環顧四周,問:“了了呢?怎地不見她人?” 凌氏勉強笑答:“她在前院讀書呢,要晌午才能回?!?/br> 凌老太太來東跨院之前,先去西跨院找老崔公老太太鬧了一趟,給女兒和外孫女要來許多好處,諒那兩個老家伙,以后不敢再拿她女兒說道! 見凌氏欲言又止,凌家兩位奶奶知情識趣,先退了出去,凌老太太低聲道:“見微,你有什么打算,你是怎么想的?” 凌氏原本想寬慰母親,讓她別為自己cao心,可耳邊卻回蕩著女兒稚嫩的聲音:你可以跟他和離。我愿意跟你走。 鬼使神差的,她囁嚅著說:“我想和離……” “和離?”凌老太太愣住,“可是,崔肅前日已上門負荊請罪,你阿爹跟兩個哥哥狠狠揍了他一頓,他跟我們保證,這樣的事,以后再不會有第二回了?!?/br> 和離兩個字一說出口,凌氏像是脫去了身上沉重的外殼,她說:“但我成日見著他,成日待在崔家,我心里難受,我憋屈,我憤恨,我就想眼不見為凈,我、我跟他是不成了?!?/br> 凌老太太嘆了口氣:“原以為這崔肅是個好的,誰知他跟其他男人也沒什么兩樣,見微,你說你想和離,那你可知,和離之女不得入娘家祖墳,亦不得立女戶,更不得將婚生子女帶走?” “可了了說她愿意跟著我——” “孩子的話怎能當真?她一個小女孩,以后還要嫁人,崔家不可能把她給你,否則傳出去崔家成什么了?兒媳和離,連孫女都不愿意要?” 凌老太太的話令凌氏眼中的光漸漸熄滅,最后她悶聲說:“我知道了,阿娘,你不用為我擔心?!?/br> 凌老太太長嘆一聲:“你若真想和離,阿娘自是支持你的,可你要為了了想想,你離了崔家,以老崔公的性子,必定要逼崔肅再娶。他既然能養一回外室對你陽奉陰違,那就會因繼室不管了了,萬一繼室是個心壞的,你親生的寶貝,你舍得看她遭罪?” 這也是凌氏最害怕的事情,她默默落淚,徹底打消和離的念頭,凌老太太握住女兒的手:“為娘的知道你心里苦,見微啊……那外室子,日后是能繼承崔肅家產的,你不能這樣消沉,要好好養身子,早日振作起來,再生個兒子,這樣才能保得住了了?!?/br> 凌氏握緊了拳:“可是我……” 這時外頭傳來了了的聲音,凌氏慌忙擦去淚水,凌家兩位奶奶追在了了身后,凌大奶奶氣喘吁吁:“你這孩子,你阿娘跟外祖母說話呢,你非要闖進來。母親恕罪,是兒媳沒能拉住,讓了了跑了進來?!?/br> “喲,我的乖孫女喲,快過來,讓外祖母抱一抱?!?/br> 凌老太太笑著朝了了伸出手,她很疼愛這個外孫女,凌家孫女有的,了了有,凌家孫女沒有的,了了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