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是誰，待公主好生無禮?！睜繖C的手按上衣間隱藏的劍鞘，又被殷靈棲按了回去。

    “不可沖動，”小公主一改言笑晏晏的嬌俏模樣，神情冷下來，沉聲叮囑牽機：“切記，你和鉤吻不要正面對上蕭云錚，以免被他看出蹊蹺暴露身份?！?/br>
    “可是他……”

    “無妨，”殷靈棲不在乎地笑笑，“我比他更沒禮貌?！?/br>
    放下個人涵養，享受缺德人生。

    繡品鋪子前，潘氏娘子接過置換的銅錢小心翼翼裝入荷包中。

    “娘子安好?！?/br>
    “啊?！迸四镒訙喩硪活?，將荷包迅速塞入懷中，驚恐地左顧右盼。

    “你，你們是……”

    殷靈棲望了一眼蕭云錚，淡定從容道：“娘子忘了我了？我是在皇城司為潘進士診治的醫官，上一回娘子去探望潘進士時，我們有過一面之緣呢?！?/br>
    潘娘子望著她的眉眼，細細思索半晌，開口說道：“我想起來了，難怪覺得姑娘有幾分眼熟，原是那時匆匆見過一面?！?/br>
    她猶豫了下，問候了聲：“姑娘，我家相公他……身體好些了么？”

    “毒已解了，接下來的日子仔細調養著，就快痊愈了?！?/br>
    殷靈棲裝作不在意的模樣，淡淡打量著繡鋪，問道：“娘子也是來這里買些時興刺繡的嗎？”

    潘家娘子見面前的姑娘容貌惹人憐愛，年紀又小，便也逐漸放松了警惕。

    “不是來買的，是拿繡品來賣的?！?/br>
    “賣？”殷靈棲微微凝起眉，“潘進士榜眼及第，如今入職翰林院，據我所知每月月俸用以度日不難吧？為何還需要娘子往返于三地之間，既要照料潘進士，又要辛苦cao勞？”

    潘娘子垂下眼眸，低低地嘆了聲氣：“他那點兒俸祿哪里夠呢，一月不足二兩銀子，我若不靠這針線活補貼家用，只怕窮得快揭不開鍋了，兩口人溫飽都困難?！?/br>
    “一月不足二兩銀子？”

    蕭云錚神情一凜，與殷靈棲不約而同對上視線。

    殷靈棲目光微微一動，又察覺到另一細節，便稱：“我聽潘進士提起過，娘子家住城西，距此地路途遙遠，沿途繡坊無數，娘子何苦徒步走上半日，走到這間繡品鋪子來賣？”

    潘娘子低下頭，盯著走了半晌磨得生疼的腳看，低聲道：“這家鋪子是太平坊其中一間門鋪，太平坊是京城里有名的繡坊，給的價更高一些。自去歲太平坊排名第一的繡娘嫁人離開后，坊下鋪子便抬高價格收購針線活好的繡品，因而我得以謀了這份差事，用以補貼家用?！?/br>
    “娘子，潘娘子請留步！”

    正說著話，店鋪內忽的走出一人，步履匆忙。

    潘娘子聞聲抬起頭，看向來人時目光微微閃爍。

    “我方才對賬時發覺少給了娘子半貫錢，幸而娘子還未走遠，這才趕過來將剩下半貫錢還給娘子?！?/br>
    繡坊鋪子里的賬房先生伸出手，將細線串起的銅錢遞給了潘娘子。

    “多謝你了?！迸四镒用蛄嗣虼?，神情有些局促。

    有買有賣，合乎常理。殷靈棲的目光悄然掃過看似正常的兩人，驀地停在那賬房先生的袖口處。

    “我該回去了，路途遙遠，再晚些，只怕在天黑之前無法趕回家中了?！迸四镒訐鷳n地看了一眼從前被纏足陋習禍害成畸形的腳。

    “我朝本已廢止了女子纏足，奈何郎君他喜歡，因而出嫁前勉力纏了許久，白費了力氣，也沒見小了多少，走路也走不穩當了?！?/br>
    殷靈棲望著小娘子局促不安的模樣，又聯想到方才注意到的細枝末節，沉默了。

    潘娘子同他們告別后，便朝城西趕路了。

    沒走出幾步，陰云密布的天際突然傳來轟隆隆的雷聲。不是要下冰雹，便是又一場大雪要落下了。

    潘娘子暗道不好，咬牙忍著腳下的疼痛加快步伐，一瘸一拐地趕路。

    “娘子，娘子?！?/br>
    一輛馬車停在她身邊：“娘子上車罷?！?/br>
    潘娘子小心翼翼揣緊懷里的荷包護住，慌忙搖頭：“不必了，奴家付不起車錢的?！?/br>
    “娘子，那邊有兩位貴人幫你付了費用，讓我送娘子回家?！?/br>
    車夫掀起簾子，催促道：“娘子快些的吧，瞧這天色只怕晚些多半要降下雨雪了，屆時道路泥濘，更難行走?！?/br>
    兩位貴人幫她……

    潘娘子猛地抬起頭，轉身望過去。

    視線盡頭，兩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長街中央。

    年節將至，長街張燈結彩熱鬧非凡，無數來往的行人自他們身側穿行而過，少女見她回頭，便望向潘娘子，笑容明媚同她揮了揮手道別。

    而彼時少女并未注意到，一旁那身著大氅長身玉立的青年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潘娘子望著望著這副畫面，眼眶一熱，心底突然涌起難以言明的感動。

    ***

    皇城司內。

    “世子怎么想？”殷靈棲看向蕭云錚，率先發問。

    蕭云錚指節落在桌案上輕輕敲了兩下，霧刃聽令呈上來幾份刺繡。

    “這幾份是仿的潘娘子今日繡的新品紋樣，這幾份是依太平坊的繡工回憶，依潘娘子從前售出的繡品的紋樣?！?/br>
    “咦？這圖案……這圖案有些眼熟啊……”殷珩托著腮，眉頭一擰恍然大悟：“其中幾個，本王在韓十娘那里見到過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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