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管家重生后 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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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一直等在樹下。 兩小時后,傅承焰驅車趕到時,看到滿樹火紅的鳳凰木下,江一眠安全地坐在鋪滿花蕊的草地上,雙手抱膝,把頭埋著,睡著了。 陽光穿透茂密的花和葉,絲絲縷縷地披在江一眠單薄的身上。傅承焰又想起和江一眠的第二次見面,想起那個老巷里靜靜流淌的金色日光。 他干練的發型微亂,領帶被松開,緊蹙的眉終于舒展,駐足良久后,抬腿走向江一眠。 走向那一束遺世獨立的金色日光。 恍惚間,傅承焰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曾無數次這樣走向他。 但他沒在意,只當是被這脆弱的小美人迷住了,神魂顛倒,總產生錯覺。 高檔皮鞋踩在火紅落花的草地上,一步一步接近的聲音很輕,但還是驚動了警覺性很高的江一眠。 他抬頭,一雙淺棕色的澄澈眼眸氤氳了水汽,倒映著傅承焰挺拔的身影。 與他對視那一瞬,傅承焰心中猛然一動,突然覺得自己在大白天竟也看見了清輝閃爍的漫天星辰。 魚隰湍堆 這雙濕漉漉的眼眸里流轉著無助,依賴,和渴望,像一只迷失在林間深處的幼獸,乖乖等著被救助和撫慰。 傅承焰蹲下身,骨節分明的大手輕柔地落在江一眠的發頂,替他一一拂掉頭上的鳳凰花瓣。 “抱歉,我來晚了?!钡统劣謳е巯У纳ひ衾餄M是溫柔的歉意。 江一眠原本克制得還算得體,卻在他開口的那一瞬間淚眼朦朧,情緒幾近崩潰。 在淚水即將掉下來的那一刻,他重新把頭埋進膝蓋里,咬唇忍著。 前世奪走他們生命的那場大火里,傅承焰也說過這樣的話。 兩世的記憶涌入腦海,不斷交疊又割裂,遺憾和愛意交織翻滾,讓他的心口猶如被千斤巨石壓著,悶疼得透不過氣。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歷過什么,但是有我在,你可以不用這么辛苦?!备党醒婀虻?,心疼地將人圈進懷里,沉聲耳語,“你可以依靠我?!?/br> 江一眠瘦削的雙肩開始顫抖,他還在努力忍著。 “想哭就哭出來,不用忍?!备党醒嫒崧曊f,“哭出來就好了,相信我,天不會塌,就算塌了還有我給你頂著?!?/br> 江一眠在他懷里瘋狂搖頭,唇瓣染上了鮮紅。 不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傅承焰永遠都是唯一一個會心疼地抱著他,溫柔地哄著他,告訴他不用忍不用那么堅強的那個人。 “聽話,你可以脆弱一次,沒關系?!备党醒婺托囊龑?。他都沒發現自己好像很擅長安撫江一眠,做這一切都游刃有余??墒聦嵣?,誰都知道他脾氣不好還沒耐心,做這事這也是頭一回。 或許往往受盡委屈的人,獨處時尚能堅強,可一旦有人突然給了他一份溫暖,他的堅強就會變得不堪一擊。 所以此刻江一眠再也控制不住,在傅承焰面前嚎啕大哭。 傅承焰將他的腦袋按進胸膛,任他哭個夠。 這是江一眠兩輩子第一次哭,前世無論他受的苦難再多,都沒有吭過聲。隱忍和克制是打在他靈魂深處的烙印,冰冷地活著,日復一日,他早就習以為常。 或許是堅強太久,他心里的苦太多,這一哭,竟哭到夜幕低垂。 好似流干了兩世的眼淚。 等到抽泣聲漸弱,傅承焰在云霞漫天的傍晚,踏著火紅的鳳凰花,把江一眠抱上了車。 腦子里忽地閃過一個模糊畫面,好似大雨滂沱的夜里,他也曾這樣抱起脆弱狼狽的江一眠,只是那雨中的美人似乎與眼前的不太一樣。 轉瞬即逝的模糊畫面,傅承焰雖有些微妙情緒,但也沒法細究。只專心將懷里哭累了的江一眠放在副駕上,用濕巾小心又輕柔地沾去他唇上干了的血跡,然后喂他喝了水,再替他系上安全帶,最后才進入駕駛位。 “沒事了,”傅承焰看向紅著眼無力窩在座椅里的江一眠,牽起他的手說,“我送你回家?!?/br> 車子發動,傅承焰單手打著方向盤,車頭調轉,緩緩駛離。高大的鳳凰木在云霞下漸漸倒退,最后隱入漆黑的夜里。 黑色幻影消失在公路的盡頭,一輛灰色小皮卡駛來,停在路邊,有穿著工裝的維修人員陸續下了車。穿越稻田,走向遠處的移動基站。 路上,江一眠一言不發地望著車窗外。手機突然響起一連串的提示聲,有微信的,也有短信的。 信號恢復了。 江一眠沒理,車內放著舒緩柔和的鋼琴曲,是《水邊的阿狄麗娜》。 傅承焰開著車,時不時側頭看他,見他情緒穩定下來,主動打破沉默。 “這首曲子怎么樣?”傅承焰問。 江一眠默了會兒,開口有些啞,“……很好聽?!?/br> 傅承焰喜歡聽鋼琴曲,江一眠知道。 前世他車里總是播放著鋼琴曲,那時候江一眠心里陰郁很排斥鋼琴,更受不了聽鋼琴曲,只是一直忍著。而傅承焰知道他年少的經歷,以為他也會喜歡這些。 直到后來大火前的那段時間,兩人頻繁爭吵,江一眠情緒失控,才說自己討厭鋼琴曲,討厭傅承焰所有自以為是的安排和照顧,討厭他這個人。 那次傅承焰看著江一眠沉默了很久,離開之前對他說,“沒關系,能說出來也算我沒白費功夫?!?/br> 然后,傅承焰的車里什么音樂都沒了。 但是安排和照顧還是一如既往地周到體貼。 “不過我只欣賞音樂,并不喜歡這首曲子的創作背景?!备党醒娼又退?。 “您不喜歡那個希臘神話故事?”江一眠有些好奇。 前世的那場大火里,江一眠在聽見傅承焰的聲音時會那么心痛后悔也是有跡可循的。其實那次爭吵過后,傅承焰一走,他就已經后悔自己的口不擇言了。只是他向來嘴硬,至死也沒跟傅承焰低過頭。 所以前世他們并沒有這樣一起聊曲子的機會,這對江一眠來說也是一件心里揮之不去的憾事。 傅承焰“嗯”了一聲,他漫不經心地問江一眠,“你覺得真誠和執著真的能創造愛情奇跡?” 江一眠看著傅承焰盯著前方的側臉,郊區的夜里很黑,所幸路燈昏黃的燈光透過車窗打進車內,傅承焰的輪廓依然清晰硬朗,很有安全感。 江一眠很放松,也很舒服,回答起來竟自成一種浪漫。 “能?!彼鄣追褐?,“國王愛上他親手雕刻出來的少女,日復一日地看著她,即使知道她冰冷毫無人性,卻始終如一地傾注愛意,終于——雕塑有了生命,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這個故事很美,不是嗎?”哭過之后的嘶啞嗓音,卻出奇地溫柔,比平時還要溫柔得多,很容易讓人墜入甜蜜的粉紅夢境。 傅承焰胸口一熱,握住方向盤的手動了動指節。 但他面上仍舊看上去吊兒郎當,輕笑一聲,“雕塑有生命,你覺得現實嗎?我倒是覺得,這世上,多的是毫無回應的愛意?!?/br> 他并沒有刻意影射什么,但江一眠卻開始難受了。 傅承焰和他,一如國王和少女一般開始,結局卻沒有故事中的人物那么幸運。 對前世的傅承焰來說,江一眠始終是一尊沒有生命的冰冷雕塑,任憑他小心謹慎呵護備至,源源不斷地傾注愛意,卻至死都沒有得到絲毫回應。 或許傅承焰說得對,這世上多的是毫無回應的愛意,也多的是滿身遺憾的愛侶。 江一眠心中酸楚悶疼,眼眶不自覺地又蓄起水汽。他別過頭,看著窗外明暗交替飛速倒退的昏黃燈光。 今天他很愛哭,多少有些脆弱了。 前路還很漫長,他暗自告誡自己,不能這樣,得振作起來。 傅承焰察覺他可能不太想聊這個話題,又打趣說,“我也是胡謅的。你看我現在這副樣子,懂什么愛情?” 明滅的燈光遠去,車子駛入一段沒有路燈的路段,黑夜瞬間包裹車身,襲入江一眠的眼底。 幾乎是同一時間,江一眠雙手攥拳,壓著紊亂的呼吸低低喊了一聲,“開燈?!?/br> 傅承焰心中一亂,車子飄了一下,然后他迅速打開車內燈,靠邊停車。 黑夜里江一眠總是會高度警覺,今天本就耗費了過多精力和體力,加上這么多年在夜里開燈的習慣,他實在是有些扛不住這種神經緊繃的折磨了。 何況身旁的人是傅承焰,他很清楚,自己能向他提出任何要求,不用忍著。 他或許真的可以脆弱一次,別那么辛苦。 就今夜,江一眠想。 就今夜這一次,放縱自己,沒關系的吧…… 傅承焰下車走到副駕打開車門,黑夜里他披著車燈的暖光,替江一眠解開安全帶,就那樣蹲在他身側,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揉著他的發,溫聲道,“又難受了嗎?” 隨后他又滿眼歉意,“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跟你爭辯,那國王和少女的故事,我管他現實不現實,你說美就行了……” 傅承焰還在繼續說著話,江一眠卻聽不清了,他眼中只看得見傅承焰不斷啟合的薄唇,很性感,好想吻。 《水邊的阿狄麗娜》播放完,《愛的協奏曲》前奏響起,情思如小溪般潺潺流淌出來,愛意涌起,又漾開,強勁與低沉交替,震人心弦,又輕柔纏綿。 就一次,吻一下就分開。 江一眠這樣想著,慢慢放松身體,喉結微動,小動物般慢慢湊了過去。 他太渴望傅承焰的安撫了,不止是溫柔的言語和守禮的觸碰。 他想要更多,更深入,更徹底的安撫。 “怎么樣?感覺好些了嗎?”傅承焰見江一眠有了動靜,輕聲問。 但很快,他意識到江一眠想靠近他,便把肩膀借了過去,將人按在了自己的肩頭。 “不用這么小心翼翼,我說過,你可以依靠我?!备党醒嫔ひ粼桨l低沉緩和,“隨時都可以?!?/br> 結實有力的肩膀,愛人的體溫,和耳邊熟悉的氣息,今生的相思苦化作腦海里前世無數個日夜的纏綿交織。 江一眠愛。欲上頭,在他肩上蹭了蹭,鼻尖湊到他頸側,“傅先生,我可以……” 叮鈴鈴——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在這郊區靜謐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仿佛穿云裂石,江一眠被驚了個清醒,心臟瞬間狂跳起來。 他有些呼吸不暢,連忙從傅承焰的肩上起來,靠進座椅里,暗自調整情緒。 手機還在響,江一眠沒有理。 傅承焰也不管他接不接,見他似乎好些了,重新替他系上安全帶,關車門,回到駕駛位,繼續驅車前行。 因為車內開了燈,視線不是很好,傅承焰開得很慢。 很短的一段路,不過七八百米,他耐心地開了好幾分鐘。 出了這段漆黑的路,路燈昏黃的光再次灑進車里。為了安全,江一眠關了車內燈。 前方就是進城的迎賓大道,遠處燈火通明。 傅承焰輕踩油門緩緩提速。 手機鈴聲還在響,像極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江一眠平復之后,終于拿出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