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對方的品性，都在摸索。

    顧念一側頭望著陸今安，手托著腮，“陸醫生，我們保持之前的狀態就好，互不打擾，各自安好，不用想著順其自然，該需要我出現的場合，我會配合好?！?/br>
    陸今安直視她的眼睛，試圖分辨她到底有沒有在意他醫院說的話。

    黑色圓圓眼珠里坦坦蕩蕩，尋不見一絲異樣。

    男人又強調，“因為爺爺的原因結婚是真的，但沒有不想回家?！?/br>
    “和你待在一起很舒服?！?/br>
    很舒服，是什么形容？

    他的眼神如墨似海，像無垠的宇宙，望不到底，但眼底又有點點星光，聚焦在眼珠之中的人。

    是她。

    忽然，“滋啦，滋啦”的聲音響起，顧念一轉過身，年糕用嘴巴咬著板栗袋子拖出去半米遠。

    “小饞貓?！?/br>
    陸今安胳膊一伸，直接拿起袋子，年糕氣得跳上去，奈何腿短夠不著。

    年糕生氣直接跑出去。

    在貓心里，他又被記一筆。

    “跟我來?！鳖櫮钜桓懡癜踩?。

    男人在保險箱里拿出一張卡，牽住顧念一的手腕，放在她的手心，“這是我的主卡，想買什么直接刷，不用過問我，密碼是領證日期?！?/br>
    薄薄的黑金色卡片，顧念一第一次見，是傳聞中的黑卡嗎？

    “多少額度？刷爆了怎么辦？”

    陸今安微挑眉，“你試試唄，刷爆了打電話給我?！?/br>
    見他這自信的樣子，顧念一想都不用想，憑她的性格，肯定刷不爆。

    陸今安骨絡分明的手指在手機上cao作一番，“這個月的家用錢轉給你了，以后固定每個月1號會匯入你的賬戶?！?/br>
    顧念一掏出手機，查看銀行卡余額，誰家家用一個月七位數啊。

    試探性問：“陸醫生，你沒有收病人紅包吧?！?/br>
    陸今安抬起彎曲的手指，又放了下去，被她逗笑，“沒有，我有分紅，你也有，保險箱密碼是你的生日?！?/br>
    顧念一不露聲色地后退一步，脫口而出，“身份證上的生日嗎？”

    陸今安：“？自然，還有第二個生日嗎？”

    女生眼里茫然一瞬，很快便過去了，“沒有，我去看看年糕?！?/br>
    多想了一點，他怎么可能知道其他事情。

    年糕一個貓窩在角落里，老母親cao碎了心，顧念一給年糕順順毛，“我幫你教訓陸醫生可好，不能直接搶，要和我們年糕公主說一下的嘛?！?/br>
    陸今安走過來微微俯身，嗓音懶怠，“想準備怎么教訓我??？”

    顧念一垂下眸，想了半天，“陪年糕出去玩?！北婚L發擋住的耳廓，染上了薄薄的粉紅。

    “你的板栗?！标懡癜策f過去袋子，板栗全都剝好了殼，一個個橙黃色果rou躺在袋子里。

    他并未離開，蹲在她旁邊，和她一起安撫小貓。

    年糕在吃的面前沒有什么原則，給她她就吃，立刻忘記剛剛的插曲。

    男人遞第二個板栗時，顧念一握住他的小臂，攔住陸今安，“只能吃一個，貓咪吃多了板栗消化不了?！?/br>
    陸今安聽她的話，對著小貓說：“是你mama不讓我給你的?！?/br>
    明明是喂小貓，怎么有一種在照顧小孩的錯覺。

    阿姨向樓上望，兩個人有說有笑，陸今安什么時候有耐心喂貓，頭一遭啊。

    看樣子是她想多了，明明感情越來越好。

    又到周末，顧念一待在家里沒有出門，明悅不約她，她不會出門。

    大清早，物業發來通話，“陸太太，有個女士自稱是您的母親，想去拜訪?！?/br>
    顧念一睡眼惺忪，李慧玲的面孔出現在視頻中，她的瞌睡蟲立刻逃走。

    “是的，麻煩您了?！?/br>
    阿姨今天放假，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和貓。

    李慧玲坐在餐桌上，巡視一圈，“今安不在家嗎？”

    顧念一老實答：“不在，他今天有手術，還沒結束?！?/br>
    他的手術時間不定，短的兩個小時，長的可達十個小時。

    李慧玲看看她身上的睡衣，搖了搖頭，多大的人，還穿這么幼稚的卡通睡衣，一部動畫片從小看到大。

    “你吃飯了嗎？總是熬夜不好，不吃早飯傷胃，我去給你做飯?！?/br>
    顧念一自然知道她來的目的，此刻對她的好也是有所求。

    如果是明悅父母那樣的也就罷了，偏偏還有真心。

    從小便是，下大雪，她發燒李慧玲會背著她去診所看病。

    顧念一永遠不會忘記，雪花飄下的夜晚，她暈暈沉沉向下望，落在身后深深淺淺的腳印。

    還有，mama額頭上的汗珠。

    只是，一碗水端不平，弟弟出生之后，一切都變了。

    天平最終傾斜到弟弟那一端。

    顧念一卷起衣袖，“我自己來吧?！?/br>
    李慧玲推她出去，“哎呀，我閑著也是閑著，你去刷牙洗臉?！?/br>
    顧念一和她說了一下東西放在哪里，上樓換了件衣服。

    再回到樓下，餐桌上擺了一個煎雞蛋、一個小糖餅還有一碗西紅柿面疙瘩湯。

    原來她記得，她愛吃煎雞蛋，不愛吃水煮蛋，原來她記得，她喜歡吃的東西。

    有些東西是選擇性記憶，比如芹菜。

    因為弟弟喜歡，所以她的喜好不再重要。

    李慧玲坐在旁邊椅子上，終于開口，“一一啊，你們房子這么大，你看你弟弟買個120平的而已，我不是要，是借，會還給你的，50萬塊，你肯定有?！?/br>
    平白多了5萬，之前說5萬，現在成50萬。

    什么時候，吃mama做的飯也不是免費的午餐了。

    也需要算計這么多。

    顧念一極力控制酸澀的鼻頭，聲音哽咽，“好，我吃完轉給你?！?/br>
    她大口吃飯，一勺一勺遞進嘴巴里，豆大的淚珠掉進湯里，源源不斷，怎么都擦不凈。

    湯變得更咸。

    討厭自己會心軟，討厭自己淚點低，為什么不能心狠一點呢。

    李慧玲在收拾廚房，阿姨每天都會整理，沒想到要錢這么順利，總要做點事情才會心安。

    顧念一吃完了早飯，碗里一滴都不剩，抽出紙巾擦干眼淚，似乎無事發生。

    她默默告訴自己，僅剩的情分，已經隨著這頓早飯一起咽到肚子里。

    50萬塊，當生養之恩吧。

    買斷了，不多。

    唯一對不起的是陸今安，未經過他的允許。

    她害怕李慧玲去找他。

    乖乖女第一次做先斬后奏的事。

    50萬攢攢就還上了。

    顧念一佯裝若無其事，“錢轉給你了，你怎么來的？”

    李慧玲將手在圍裙上擦干凈，去餐椅上的包里掏出手機，查看下銀行卡入賬信息，一個一個數0，5個0，一分未少。

    頓時喜笑顏開，“坐大巴車來的，下了車坐公交?！?/br>
    汽車站距離栢景閣不算遠，但沒有直達地鐵，公交車搖搖晃晃、走走停停，要從一環繞路。

    為了省十幾塊錢坐公交，還背著那么重的東西，大袋子里有石榴、梨子、核桃，還拎了一桶菜籽油。

    這里面對她的真心有多少，多少又是為了50萬呢？

    她不知道，更不敢問。

    顧念一在廚房整理mama帶來的東西，“下次打車，或者約順風車直接到門口?！?/br>
    “好，我知道?！崩罨哿徂D而問：“中午想吃什么？”

    一對母女，沒有談心和溫情，氛圍比她和陸今安相處還要尷尬。

    能聊的話題只有吃了嗎和吃什么。

    顧念一的手頓住，“都可以，我也不知道冰箱里有什么菜?！?/br>
    她在放石榴，白色皮的石榴，而非紅色皮，與現在網上熱銷的軟籽石榴不同，這種白皮的更甜，只有本地人知道。

    梨子更如此，薄皮的不好運輸，只在當地銷售。

    一顆一顆水果仿佛利劍，一寸一寸擊潰她心里的防線。

    更不必提，那5升的菜籽油，將她溺斃。

    李慧玲翻看冰箱，“燉個排骨吧，你愛吃，正好冰箱里有?！?/br>
    顧念一準備好配菜，她也不知道還能做什么，沒話找話，非常尷尬。

    悄悄退出廚房，在餐廳逗逗年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