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向皇帝騙個娃 第1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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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明存幽深的眼底,一抹猩紅閃過,卻又迅速消弭。 “何苦打破砂鍋問到底,自取其辱呢?只一句話,今后只管穩坐釣魚臺,當好你的榮國公府的嫡長媳便是?!?/br> 屋內香爐中點了熏香,白煙筆立,大有直上云霄之態,吧嗒細微一聲,燃燼的煙灰由中間折斷,掉落在了銅盤當中。 * * * 皇宮。 養心殿。 京城,衡州,津門……各地收集來的供詞,疊疊壘壘擺放在了養心殿正中,那張平日里只置放事關軍機要事奏章的小葉紫檀桌上。 龍鱗影衛的聲音,響徹在高闊寬敞的殿中。 “……鄭明存入京赴任約莫兩月,就重娶了續弦,因著忙于公事,后又遇上先皇喪期,再加上徐娘子家世微末,便一直沒有擺設喜宴。 因著這點,鄭明存對續弦夫人愧疚頗多,無比疼惜,對外放話此生不納二美?!?/br> 李秉稹只略略看過幾眼證詞,就將其撂下,伸出指尖輕捏著鼻間。 他心中的動蕩,其實一點也不比徐溫云少,此時正心神不寧,將眸光定落在案桌一旁,碎裂成兩瓣的玉玦。 “據說徐娘子入門之后,頗為驕奢,幾乎是每隔上一月半月,就要大肆采購番成衣珠寶,出手格外闊綽。 后來,更是逼著鄭明存將娘家的弟妹也收攏來京城,引得那榮國公夫人怨聲載道,二人夫妻感情倒很是不錯,后宅沒有妾室,每月總會同房七八次?!?/br> “……只是,這畢竟只屬私事,并非要案,卑職也只能派人旁敲側擊探聽,無法拿出刑獄審訊的手段,去對眾人重刑拷打,所以或會有失偏頗?!?/br> 不是有失偏頗。 而是荒謬至極。 徐溫玉怎么可能在離開鏢隊兩個月后,就尋到鄭明存這么個金龜婿,還能立馬順遂嫁進了榮國公府? 再說了。 徐溫云的父親不過就是個小小的七品官,又不是手眼通了天,哪里能將手伸到戶部,糊弄得了當年特意趕往京城的龍鱗影衛? 這些證據看著合理,實則漏洞頗多,就像是有人事后刻意打點過的,可這又是為了什么呢? 李秉稹確有些想不通。 也是在想不透。 不過他現在在意的不是以前。 而是以后。 李秉稹甚至都不著急去探尋她究竟在隱瞞些什么,畢竟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無論如何,到最后都會被他挖出來。 只是時隔四年,二人方才重逢,她現在儼然還沒能從他是皇帝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如若逼迫得太緊,引得她再次生出赴死之心,那便是得不償失。 跪在地上的龍鱗影衛,見他久不做聲,顫著喉結,既忠又懼,啞聲問道, “陛下,可還要再查下去?” 李秉稹回過神。 快速將扳指轉轉,挑著眼尾看他。 “朕素來都不是耐心之人。 三年前周蕓戶籍之事,你未能查出已是失職,朕便想著再給你個將功折罪的機會?!?/br> 李秉稹指節敲敲那堆廢紙。 “哪知查來查去,一絲進展也無。 辦事不當應如何懲戒,你理應清楚,朕便不親自動手了?!?/br> 那龍鱗影衛眸底黯淡,心知已是在劫難逃,是深吸口氣,沉聲道了句,“陛下對卑職恩德,卑職來生再報?!?/br> 說罷,便退了出去。 * * 永安街。 榮國公府,濤竹院。 辰哥兒上隔壁院去了。 徐溫云沐浴過后,便在正房沉睡。 鄭明存不想傳膳,覺著晨時的糯餅味道尚可,能先墊巴幾口,眼見處理貢品的奴仆們還未回來,便難得親自去了濤竹院中的小廚房。 里頭只留守了個廚娘,原正坐在小板凳上擇菜,見了鄭明存,驚得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計,用手在圍裙上搓抹了兩下,殷勤地迎上前去。 “后廚腌臢之地。 主君怎得親自來了?” 鄭明存跨入后廚,一眼就瞧見灶臺防蠅蚊罩下的那碟子糯餅,便也犯不上與那仆婦說話,只上前端了碟子,轉身就走…… 卻在桌上望見張黃澄澄的油紙。 他打眼瞧著有些眼熟,覺得好似在哪兒見過,不由張嘴問了句 “這東西哪兒來的?” “這是如意坊用來裝糕點的油紙。 主君明鑒,不是小的嘴饞偷吃,實則是昨兒個不知誰送了夫人份如意坊的栗子糕,許是送的人不得心,夫人瞧著糕點礙眼煩悶得很,便一氣兒都賞給了院中的奴婢們,否則小的哪兒有命能吃到這么好的糕點……” 那仆婦笑著躬身做答,只顧著解釋,卻渾然沒有望見鄭明存的臉色越來越黑。 他眼眸漆黑,晦暗如深海, “……還有多少人吃過這栗子糕?” 那仆婦不知為何他會這么問,一時間有些莫名,卻也只掰著手指頭道, “小廚房的,院中打掃的,還有夫人房中貼身伺候的個女使……都吃了呢?!?/br> 鄭明存立即喚來管家。 “去,將這些人都拖出去打板子,打到他們將腹中的栗子糕吐出來為止。 不必留用府中,發賣出去也好,趕去農莊也罷,今后莫在爺身前礙眼?!?/br> 正要轉身離開,腳下的步子頓了頓,又冷聲吩咐了句, “悄默聲兒把事辦了,莫擾了夫人休息?!?/br> “是?!?/br> 鄭明存說服自己不要生氣。 重要的是過程。那小袋栗子糕,在他四處殷勤托人,打著給自家妻子解饞的幌子,采買回家的那個瞬間,其實就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 至于那袋栗子糕,徐溫云喜歡不喜歡,有沒有吃,最后又賞賜給了誰,落入哪個嘴里,其實是無甚所謂的。 想是這么想,卻不妨礙指尖蓄力,已將那碟子糯餅,全都攥緊成了一團,黏膩糊茬的觸感傳來…… 過了許久,鄭明存才輕舒了口氣,取出塊巾帕,將指尖擦拭干凈。 * * * 臨華宮。 姜姣麗自入宮以后,無論是在太后的慈寧宮,還是皇上的養心殿,甚至那兩個義女,閡宮宮人面前……都是面面俱到,從未敢松懈過一日。 圖的就是個滴水穿石。 圖的就是皇上能慢慢從心底接受她,有朝一日能承恩雨露,生下個孩子保余生太平富貴。 眼見皇上就要留宿,大功就要告成,誰知不僅屢屢撲了個空,還出現了徐溫云這個變數…… 這實在讓人惱火至極。 含桃很快就由養心殿處打探消息回來了。 “娘娘,皇上方才在養心殿偏殿中,召見了昨日那幾個去慈寧宮的命婦,旁的也就罷了…… 偏偏單獨將那鄭夫人留下,說了好一會功夫的話?!?/br> 含桃頓了頓,又迅速抬眼看了姜姣麗的神色,而后吞了口唾沫,愈發小心翼翼道。 “……后又宣旨,道中秋節將至,挑了幾個命婦,每日入宮兩個時辰,按照欽天監的批的命數,分散在宮中各處扎備彩燈,為中秋夜宴那日燃燈祈福。 鄭夫人又赫然在列?!?/br> 姜姣麗聞言,臉色微變,眼周驟緊,落在膝上的指尖亦攥成了拳。 她猜得果然沒錯,陛下之所以屢次放她鴿子,便就是因著徐溫云的出現! 還尋了個借口,讓徐溫云每日入宮兩個時辰? 陛下莫非是昏了頭? 不知她已是朝臣之妻,不知她已有夫有兒,是個生養過的婦人么?他如此安排,究竟意欲何為? 姜姣麗只覺整個人都要氣闕過去。 她氣息不平喝了口茶水,這才勉力穩住心神,腦子快速轉了圈,強撐著支起身子站起來。 “去備上盅紅棗雪梨銀耳羹,隨本宮往養心殿走一趟。 ……陛下既已盤查出她的真實身份,那與其等著他來盤問,本宮還不如主動交代個清楚?!?/br> 養心殿外。 莊興遠遠望見前方九龍戲珠影壁下,麗妃帶著婢女款款而至,他立即上前殷勤問安,然后入養心殿通稟了聲。 姜姣麗倒是常來養心殿給皇上請安,得被召見的次數卻并不多,十次里頭約莫只有個兩次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