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向皇帝騙個娃 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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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因著那日親眼見了生產是個什么情況,又或者后來聽何寧詳細描述過具體過程……所以在羊水破的這一刻,徐溫云倒還算的上是鎮定。 可卻將阿燕與徐溫珍嚇了個夠嗆。 二人立即先讓她躺平,又用厚褥子將她的腿墊高,緊而立馬遣下人抬了擔架過來,將人先送回了濤竹院。 就算所有用于生產物件都是現成的,可濤竹院的諸人依舊如無頭蒼蠅般亂做了一團。 好在阿燕算得上是個得用的,迅速穩住心神,站出來主持大局。 她先是命人立即去請旬太醫,而后又命人將備好的產婆與乳母尋來,命人去德菊堂稟告詹氏,及去公署衙門知會鄭明存。 緊接著,就是燒了水,備產褥,將透風的門窗都圍上厚氈。 初初兵荒馬亂后,所有事務都穩步地向前推進著。 生孩子自然是痛的。 哪個女人生孩子不得遭這么一次痛呢?所以那日在尋蘅院,聽著何寧那般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時,徐溫云覺得她到底是隴西大族中養出來的姑娘,或更嬌氣,對疼痛的耐受力也更會低些。 如若換做是她,指不定就能捱住了呢?可現在真正置身在這張產床上時,才發現確是高看了自己。 這疼痛比起她想象中,來得更劇烈千倍,萬倍。就像是雷電重劈下來落在腹部,而后將痛感疾馳傳送到每個神經末梢,神魂都被折磨到失常。 她咬著毛巾,生生將這股疼痛忍了下來,并未叫喊出一聲,起初甚至還能跟著穩婆“吸氣,呼氣”的聲音,努力發力著。 可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覺得頭腦有些發昏,眼前的畫面甚至開始有些模糊。 旬太醫進產房給她搭過好幾次脈,神情一次比一次更凝重,后又往她舌下放了片百年山參的參片,復又走了出去,周圍仆婢的神情好似也愈發凝重……徐溫云只覺眼前一黑,陷入了昏睡中。 產房外,人頭攢動。 因著今日不用趕赴什么雅集宴會,所以府中的長輩們倒也都在,詹氏聞訊立即就趕來了,鄭容芳及二房三房幾個得閑的叔婆也來了。 鄭明存這會兒子,才向公署告了假,匆匆趕了回來,踏入濤竹院的瞬間,便立即關切問道。 “如何,生了么? 是男是女?” 詹氏由鄭容芳攙扶著,五內俱焦迎了上去,“兒啊,你可終于回來了?!?/br> “云娘難產了,胎兒臍帶繞頸兩周。 旬大夫說若只繞頸一周,倒也無妨,胎兒在zigong中自會活動,指不定就自行繞出來了,可若繞頸兩周,那孩子便隨時都會有窒息的危險。 現下正用參片吊著,尚在觀望呢?!?/br> 鄭明存聞言,頭腦略微有些發懵。 關于借種求子的風險,他實在是什么都料想到了,期間打點妥當了一切,甚至后來親自去津門跑了一趟,將那張假戶籍消了戶。 他算無遺策,可以說在此事上避免了幾乎所有風險,唯一沒想到的是,徐溫云會難產。 也是。 世人都說女子生產,便是在鬼門關走了遭,是時間一等一的兇險之事。 總不會這么倒霉。 總不可能只差臨門一腳,就功虧一簣了的。所以鄭明存的臉色雖有些難看,卻也還算得上鎮定。 “她平日里服下那么多補品,旬太醫又醫術高明,且還有珍稀草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穩婆又是個經驗豐富的…… 方方面面都如此妥當,就算眼下情況有些棘手,也斷不會出岔子的?!?/br> 也不知是安撫自己,還是寬慰詹氏,鄭明存道了這么一通。 可這世上有些事,哪怕準備得再周全,撞上了便就是撞上了,想躲也躲不過。 此時厚重的氈帷外,旬太醫面如土色走了出來,眉頭緊蹙著,神色沉重無比。 徐溫珍與從國子監特意趕回來的徐紹,立即迎了上去, “太醫,我jiejie現在情況如何了,她還好么?” 旬太醫先是深嘆了口氣,略帶了幾分頹喪搖了搖頭,他來過容國公府幾次,知道眼前這兩個是做不了主的。 只鄭重其事,朝身側鄭明存問道。 “小鄭大人,你家夫人情況實在危急,這短短兩個個時辰,已經血崩過三次,我也是拼盡了這身醫術,著手施針,才好不容易給她止住了血?!?/br> “這胎確實兇險,我不得不在此提前問一句,若是真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小鄭大人,你究竟是要保大,還是要保???” 此事事關重大,關乎徐溫云的性命,所以還不待鄭明存說話,平日里向來溫順的徐溫珍,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立即接過話頭,哭喊出聲激奮道。 “還需問么?自是保大! 孩子沒了以后還能再有,而我阿姐若是沒了,可就當真再也回不來了!姐夫,你向來是最顧念阿姐的,你快同太醫說保大,保大啊……” “此處哪有你這妮子說話的份?” 詹氏聞言急了,她立即在旁抓住鄭明存的小臂,眸光憂慮不安,語中帶著只有母子二人能聽懂的暗腔。 “必是要保??! 存兒,你忘記之前同為娘說過什么話了么?云娘若捱不過這關,自是她的命里難逃此劫!但她腹中那胎,委實關鍵至極,如若錯失,你想想會是何后果?!” “姐夫,你不能棄我阿姐不顧啊?!?/br> “存兒,且不可因著那幾分夫妻情分,就犯糊涂??!” 如此急轉直下,突如其來的情況,一時間讓人拿不定主意。 鄭明存被雙方夾擊在中間,袖擺被拉扯拖拽著,腦中瞬息閃過千萬種念頭,預估這兩種決策的風險。 過了幾息之后。 他伸手一把抓過旬太醫的小臂,聽見自己用慌亂且無情的聲音說道。 “保小。 如若當真到了那等地步……保小?!?/br> 眼瞧著就能借這個孩子,徹底擺脫掉不舉的隱疾傳言了…… 眼瞧著一切已走上正軌,父親立馬就要向朝廷上書,將爵位傳給他了…… 就如母親所說,他絕不能錯失掉徐溫云現下腹中這一胎,襲爵此等關鍵的當口上,絕對不能掉鏈子。 他輸不起,他不能輸! 此話一出。 詹氏自是松了口氣。 而徐溫珍卻覺得好似天都要塌了。 渾身止不住得發顫,雙眸血紅,含恨望著眼前的鄭家人,她本就有些娘胎中帶的氣血不足,在此情緒劇烈波動下,整個人都似被抽去骨頭了般,雙眼一閉,就癱軟跌落而下。 “三姐”,幸而身后的徐紹將人接住,抱著她往一旁的偏房診治去了。 不知為何。 鄭明存道完那句“保小”,心中忽又生出萬千的惆悵來,心頭有些痛脹酸楚之感。 所以那個今晨還淺笑靨靨,捂著肚子送他出門的那個女子,是真的有可能就此香消玉殞,再也見不著了么? 一想到到此…… 他腦中不禁浮現出,這個女人的諸多好處來。 她貌美似仙,性子溫婉,對上尊敬父母,對下看顧弟妹,持家理事從未出過差錯,更難得的是由他作威作福,從未抱怨過半句。 且夫妻一場,二人相處了四年,他自認已經磨合得非常好,天底下或再沒有第二個女人,能讓他更稱心如意。 可如若徐溫云當真死了,他又將會面對些什么呢? 免不了要被家人逼著續弦,這世間知道他不舉之人,又會再多一個,且那續弦的女子,指不定還不如她這么乖覺,且又不知會沾上什么蠢出天際的親戚。 最最最壞的情況是,如若母子俱亡,他莫非還要再著手cao辦一次借種求子之事么? 一想到這些,鄭明存只覺頭疼欲裂,臉色愈發難看,他心急如焚,在產房外頭來回踱步著,額間也沁出了密汗。 或是心中的煩躁愈勝,他抬腿直直就要往產房內走去……迎面撞上個捧了熱水出來的奴婢,那盆浸滿了徐溫云鮮血的熱水,就這么幾乎全都灑在了他白玉色的錦袍上。 銅盆落地,發出哐啷震天的響聲。 詹氏見狀,立即捂著胸口上前, “存兒這是要做甚?” 鄭明存眉頭緊鎖著,臉色發白,沒有血色的唇瓣甕動道, “我進去瞧瞧她。 有話同她說?!?/br> 詹氏立即阻攔, “不行。 產房血腥之地,穢氣甚重,男子入內必會沾上不潔之氣。我知你心里掛念著著云娘,可你今后是容國公府的頂梁柱,絕不能有失,所以為娘不能讓你進去?!?/br> 若是往日,鄭明存斷然不會忤逆母親的話,可現下也不知為何,心中一團亂麻,一時間再也顧不上那么多。 只伸臂將母親推至一旁,抬手掀開厚重的帷氈,迎著濃厚的血腥氣,邁腿塌了進去。 。 產房中。 躺在產床上的徐溫云,混沌間好似意識到了自己深陷在危險中。 那日在尋蘅院時,她并未進產房,所以也不知何寧那時的狀況,與她現在的情形比起來,到底是誰更難捱些。 她舌下的參片,好似又被人換了一片,可就算是這樣,也不過就只是吊著口氣罷了,她覺得自己壓根就沒有什么力氣,甚至連指尖都有些動彈不了。 或許是上天在懲罰她吧。 因著她腹中這個孩子不是正經得來的,所以老天爺看不過眼,讓她遭受這番劫難,也不讓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理不直,來歷無法與人言說的孩子降生。 老天爺或許就是想要撥亂反正。 不讓鄭明存jian計得逞。 不讓這個孩子冠做他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