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8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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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君,是,下官是個勞碌命?!?/br> 安祿山大笑,一指達奚珣身上的綠色官袍,問道:“伱可愿將這綠袍換成紫袍?” 達奚珣驚喜不已,連忙拜倒謝恩。 隊伍進了洛陽城,雖已被叛軍洗劫了一遍,但東都的繁華還是讓人咂舌。 安祿山的車駕穿過南城,直接過橋,往紫微宮而去。 做這決定之前,張通儒倒是提議讓他先去看看含嘉倉,因天下糧食聚集于含嘉倉,田承嗣拿下洛陽之后,哪怕縱兵劫掠,卻也不敢動含嘉倉,而是派重兵把守著,等安祿山親自清點。 當然,此事不急,如今叛軍諸事繁冗,暫時還不缺糧食,可慢慢來。 行了一段,前方宮城在望。 “這洛陽宮城我還沒來過,長安宮城倒是常去?!卑驳撋竭h眺著前方,目露憧憬,說話卻還帶著些土氣,“長安宮城居中,洛陽宮城怎縮在西北一角?” 這問題叛軍將領們回答不出來,達奚珣連忙道:“這紫微宮乃是隋時宇文愷修建,因洛陽地勢西高東低,西北隅乃全城之最高處,宮城選址于此,可高屋建瓴,俯瞰洛陽?!?/br> “哈哈哈,原來如此?!?/br> 安祿山大笑著,忽然支起肥胖的身體,想在馬車上坐起來。 他最近腳疼得厲害,此時連腳疼都忘了,眼睛像綠豆一般瞪大,緊緊盯住了前方的應天門。 “走中間?!?/br> 宮城久閉的正門難得大開了一次,中間的御道寬闊,氣派非凡,那是唯有圣人可以走的道路,臣子則只能行在兩邊,天然就是低圣人一等。 這一刻,安祿山忘掉了他所謂“清君側”的名義,毫不掩飾他的野心。 雖然他常常覺得自己做不到,常常因為畏懼圣人而打退堂鼓,但現在所有風險都沒有了,他心里滿是對權力地位的貪婪。 過去,總有人罵他“雜胡”,他很介意,所以會在哥舒翰說“狐向窟嗥不祥”時大發雷霆。 他分明拼死拼活從卑賤的雜胡混成了兩鎮節度使、東平郡王,但還是有很多人瞧不起他,以他的身世來嘲諷他。他很想看看,若他當了皇帝,誰還有這樣的膽子? 馬車馳過御道,其實也就那樣,既不會飛起來,地上精美的石刻安祿山也欣賞不來。 可當他側頭看去,見所有的臣子都老老實實從兩邊的側門入內,無一人敢逾矩,包括達奚珣這種官位曾經高于他的人也是恭恭敬敬。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與他們劃分成了兩種人,天子與臣子的區別就像神與人一樣大。 前方遇到了螭陛,達奚珣連喚宮人去把御輦抬過來,還貼心地安排了兩倍的力士。 這些力士都是凈過身的宦官,個個人高馬大,體形比李豬兒要大一倍,抬著安祿山卻還是累得直喘氣。 “那是什么?!” 安祿山終于抬頭,盯著眼前高高的圓頂建筑,不肯再移開眼睛。 其實他遠遠就望到它了,初時還以為是邙山上的一個亭子,此時近看頓時就被它的美麗壯觀迷住了。 “回王上,那是明堂?!?/br> 達奚珣小心翼翼地上了旁邊的臺階,趨步到安祿山近前,繼續為他介紹。 “垂拱三年春,武后拆除了乾元殿,在此建明堂,歷時近兩年方成,號‘萬象神宮’,后因薛懷義縱火被毀了一次,次年重建,號‘通天宮’。王上請看,明堂高二百九十四尺,其中只用了一根都柱……” “一根柱子,頂這么高?!”安祿山驚嘆道。 “正是?!边_奚珣撫著長須,感慨不已,又道:“王上可看到頂部的火珠?那原本是一只金鳳,所謂‘鐵鳳入云,金龍隱霧’,寓為武后稱帝,如今……” “火珠好哇!”安祿山激動不已,想說些什么,奈何文才不足,只好再重復道:“火珠好!又是火,又是豬?!?/br> 關于明堂,達奚珣有太多可以說的,從結構布局到彩繪裝飾,每個細節都有著太多巧思。 安祿山聽不懂這些,但卻能很直觀地感受到它的好來,贊嘆道:“神了!則天皇帝可比圣人還要有氣魄!” 這一刻,他對武則天升起了一股敬畏與向往。 他凝視著這座雄偉的洛陽宮城,一個念頭開始在心里越來越強烈。 走進明堂,內里巨大而開闊,一張御榻擺在了最為醒目的位置。 安祿山一見它就直著眼,毫無避諱地讓力士們把他搬到御榻上,發現它完全足夠容納他肥胖的身軀,可見皇帝的位子是最適合他的,別的位置都坐不下。 其實他近來深受病痛折磨,這次被逼著舉兵造反,也是想著既然病痛,不如轟轟烈烈大干一場,沒想到如此順利,若是再當一把皇帝,那就更值了。 于是,他扭著屁股,便不打算再起來。 大家都看明白了安祿山想要稱帝的心思,都是追隨他造反之人,當然都不會反對。不少人都想要勸進,只不知時機如何,紛紛看向張通儒。 張通儒思忖著眼下田承嗣正在追擊高仙芝,擔心眼下稱帝會耽誤戰事,猶豫間,達奚珣已搶先開口了。 “今圣人昏庸,寵信jian佞,橫征暴斂,民不聊生,王上班師振旅,伐罪吊人,功在天下,臣請東平郡王顧念黎元,重振綱紀……” 殿內,一眾慫恿安祿山造反之人見最后關頭被達奚珣這個俘虜搶了先,頓時心生不滿,但此時總不能反對,只好紛紛勸進。 往日暴躁的安祿山難得喜得搓了搓手,但哪怕是他,也知勸進這種事不能第一次就答應下來,遂故作為難。 “是否有人不服我當皇帝?” 達奚珣道:“王上剛進洛陽,恐人心尚未安穩。不如,由臣召集些洛陽的耆老、僧道,聽聽他們的心聲,王上以為如何?” 安祿山先是哈哈大笑,之后收斂笑容,學著李隆基的樣子,道:“允了?!?/br> 就在次日,一眾耆老僧道便由達奚珣引入宮中。 為首的是一個氣質極為出眾的道士,極有傲氣,見了安祿山也不行禮,一雙丹鳳眼頗為無禮地打量了安祿山兩眼,卻是搖了搖頭。 “道長為何搖頭?” “東平郡王有疾在身,暫不宜稱帝?!?/br> 安祿山又不滿又驚訝,試探了兩句,沒想到那道士竟是將他身上的病癥說得一清二楚。 他難免驚疑不定,帶著些希冀之情問道:“道長可有法醫我?” 話雖如此,這道士若真開了藥,他也是不會輕易吃的。 卻見那道士從袖子里拿出一塊方巾,看了一眼,道:“拿錯了?!?/br> 接著,也不見他如何動作,手一揮,那方巾竟變成了一個布袋,殿中眾人不由紛紛驚呼。 “此為興陽袋,東平郡王系于胯下,兩日知效用?!?/br> “我代阿爺一試可否?”安慶緒當即出列。 老道微微點頭,閉目不答,算是允了。 達奚珣又問道:“那稱制之事?” “待貧道算個時辰?!崩系擂D身,仰頭,瞇眼看向明堂。 高高的明堂下,他們每一個人都顯得那樣渺小…… 第430章 選擇 時至七月,天氣愈發炎熱。 平原城被包圍了一個月之后,糧食與物資愈發短缺。 薛白隔了許多天才偶然間在鏡子里看了自己一眼,見到的是個胡子邋遢、滿臉血污、目露兇光的男人,他回頭看了一眼,未見到旁人,方意識到那就是自己。 他并沒有盧奕那種臨死前還拾掇得一絲不茍的優雅,城外的水源已經被切斷了,只靠著城中的井來飲水,沒人會打水洗臉。薛白終于失去那種養尊處優的身體記憶,開始習慣在物資匱乏的情況下生存。 天蒙蒙亮,他走出住處,沿著夯土路走向城頭,舉起望筒往史思明的營地望去??吹接性S多衣衫襤褸的百姓散在營地外圍,低著頭,在地上找吃的。 或是運送輜重時漏出來的米粟,或是馬匹嚼剩的草料,叛軍對于養馬非常舍得下本錢,草料里有不少豆類、高粱,甚至還有一些鹽,而困在平原城內的士卒都已經無法得到足夠多的鹽了。 城外的難民從泥土里一粒一粒地拾著糧食,迫不及待地便往嘴里塞著。忽然,有箭矢“嗖”地向他們射來,一小隊騎兵從營地中出來,射箭驅趕。 難民們累得跑不快了,踉蹌地往兩旁的樹林里避去,在留下幾具尸體之后,營地前靜下來。 薛白還在眺望,過了一會,看到有難民又出來,艱難把地上的尸體拖進了樹林,之后,一道炊煙從林子里升起。 號角聲起,叛亂大營前的拒鹿角被搬開,一隊隊叛軍往平原城開進,開始了新一天的攻城戰。 他們并不是一股腦地沖到城下架云梯往上攀,而是架著盾車在城下挖掘。 史思明不是要通過地道殺入城中,而是要挖空城墻下的地基。他甚至貼心地讓士卒用木頭支撐著挖出的地洞,直到挖到城墻下了,放火把木頭支架一燒,城墻便要坍塌下來。 守軍只好努力拆掉城中的屋舍,拋射石土砸叛軍、地洞的入口。 前幾天的夜里,王難得甚至偷偷率軍出城,把地洞填上,填到一半,遭遇了叛軍的攻擊,付出了不小的傷亡之后險之又險地撤回了城內。 叛軍也會用投石機對平原城拋射石塊,或尋找守軍兵力不足的城墻段對城內射火箭。 總之,他們用盡一切消耗守軍體力、意志的辦法,篤定城墻或守軍一定會有崩潰的一天。 薛白能做的就是鼓舞士氣,然后帶著士卒們對城墻進行修補,這過程太像抗洪救災了,使他不止一次地想到他父親追著被洪水卷走的豬的畫面了。 “薛太守?!?/br> 薛白回過頭,見是靜塞軍中一個校尉,名叫范冬馥。他特意記了很多將士的名字,雖然其中一部分人沒多久就死掉了。 “范校尉,何事?” “方才賀蘭太守與將軍私下談了話,末將隨著李將軍聽到了一些?!狈抖旱土诵┞曇?。 這里的“李將軍”指的是顏杲卿臨時任命的靜塞軍使李擇交。 薛白面不改色,拍了拍他的肩,拉著他走下石階,到了無人處,問道:“具體的呢?” “李將軍其實知道叛軍攻下了洛陽城,只是沒告訴士卒們,問題是,賀蘭太守說叛軍得了洛陽就是得了含嘉倉,那就根本不缺糧食,我們切斷叛軍的糧道已經毫無意義了?!?/br> “不會毫無意義,即使有了含嘉倉,他們的根基還是在范陽?!毖Π资紫葘捨苛朔抖?,讓他不必擔心,方才問他們還說了些什么。 范冬馥很崇拜他這種沉穩親切的態度,低聲道:“賀蘭進明說相信薛太守堅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條,請李將軍隨他一起突圍?!?/br> “往哪突圍?” “常山,他說薛太守你早知河北守不住,把家小都偷偷送到了太原?!?/br> 薛白當時到太原見李光弼,順帶著便把李騰空、李季蘭安頓好。不知如何傳到賀蘭進明耳里,便成了其編排他的理由。 范冬馥加重了些語氣,有些不忿地道:“太守要小心,賀蘭進明趁現在軍心不穩,奪了你的權……” 正此時,遠遠看到李擇交往這邊走來,范冬馥連忙閉嘴、走開。 “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