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805節
書迷正在閱讀:古代小夫婦在八零、穿越后紅娘系統逼我營業、滿級炮灰修真穿回來了、獨悅你[帶球跑]、沙雕美人揣崽連夜跑路、直男綁定cp系統后、我用嬌妻系統稱霸星際、敢向皇帝騙個娃、穿成渣攻后我沉迷寵夫、甜美人
“杜有鄰一開始就是支持慶王的啊?!?/br> 楊齊宣聽得手一抖,放倒了一張錯牌。他心里卻在想,這些弄權者的話完全不能信,根本沒有真相,怎么對他們有利就怎么說。 “此事,還得從當年的三庶人案說起,那是當今圣人成為昏君的開始。三庶人案之后,杜有鄰與張九齡、賀知章等名臣一起,保護廢太子一系,慶王則收養了廢太子之子,意圖撥亂反正……” 之后的內容與楊齊宣的話形成了對應,但薛白的側重點卻不同,主要說的是太子李琮一系如今的勢力。 “我們平定了南詔之叛,尋得西南兵將的支持;在隴右,我們拉攏了哥舒翰,并從他手上借調了一批將領到河東;在河東,石嶺關一戰,足以證明我們的實力;在朝中,高力士也是我們的人,很快,太子就會掛帥討伐安祿山?!?/br> 說話間,薛白還從容自若地打著骨牌,胡了一把。 旁人都在消化他所說的內容,反倒是他,一邊洗著牌,一邊還能繼續說著。 “依計劃,太子一旦掛帥出征,馬上就能讓安祿山死,到時河東兵馬席卷而出,忠節官員紛紛響應,叛亂必平……獨孤公,請擲骰子?!?/br> “然后呢?” “自然是請圣人禪位為太上皇,新帝即位,撥亂反正,延續大唐盛世?!?/br> “未免有些天真了?!?/br> “安祿山無德無才,尚妄想舉兵稱帝。太子作為圣人長子,心懷蒼生,禮讓兄弟,庇護子侄,望重于四海,仁播于寰宇,繼位卻成了天真?既如此,兩位又何必過來?” 李史魚摸著手里的骨牌也不打出去,苦笑著搖了搖頭,向獨孤問俗嘆道:“我還真以為他是李北海的孫子?!?/br> “我倒是猜到薛白會再派人來,只是不敢相信竟是親自來了?!?/br> 楊齊宣不敢言語,目光看去,見對面薛白的手邊已經擺了高高的籌碼。 薛白則斂容,正色道:“這些年圣人昏聵,兩位在官場上受了委屈,社稷更是出了大問題,但叛亂解決不了問題,兩位何不追隨新君,實現真正的抱負?” 此時此刻,薛白想到的其實并不是扶李琮繼位之后如何如何,而是鄧四娘的死。 事實并非他給楊齊宣的說辭中那樣他故意逼反安祿山,鄧四娘一人之死尚且讓他感到痛惜,何況天下大亂。 而獨孤問俗之所以愿意來,心中深刻的憂慮便是田承嗣一旦攻入洛陽,難免大肆jianyin擄掠,要阻止便要趁早。 李史魚則是才華橫溢,年輕登科,一度前程似錦。說心里話,跟著安祿山這樣的無才無德之輩,心中那股氣終究是不平。 牌局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口說無憑,我如何信你?”獨孤問俗先開口道,“話說得雖好聽,能實現幾成呢?” 薛白道:“要我如何證明?我現在請安慶緒弒殺安祿山不成?” 李史魚笑了笑,道:“薛郎既想來說服我們,總該拿出些誠意來?!?/br> 之所以還要這般問,歸根結底,還是李琮的根基太淺,威望不足以讓人信服,至今未止,并未在世人眼中有過亮眼的表現。 讓人效忠于這樣一位剛成為儲君的太子,心里難免沒底。 薛白甚至都沒能證明他所做所為都是奉李琮之命行事。 “也好?!?/br> 薛白直視著前方,正好看到楊齊宣,把楊齊宣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還不曾與任何官員說過此事,今日便擔著丟掉性命的風險告訴兩位。我盡心竭力為太子奔走,因這大唐社稷本就有我的一份,這份大業,我必須做成?!?/br> “何意?” “你們想立從龍之功?!毖Π椎?,“與其追隨安祿山,遠不如追隨我?!?/br> “當?!?/br> 一聲輕響,楊齊宣想到一個傳聞,驚訝地張了嘴,手里的骨牌落在地上。 獨孤問俗與李史魚卻不解其意,繼續追問道:“為何?” “郎君?!?/br> 忽然響起的一聲呼喚,那是正蹲下身子去撿骨牌的楊齊宣跪倒在了地上。 他慌不擇言,還撞到了桌角。 若是讓薛白自己拋出身份,未免顯得不夠有排場,他幾乎是搶著開口,向獨孤問俗、李史魚報出薛白那呼之欲出的身份。 “還不明白嗎?在你們面前的正是圣人嫡孫,前太子之子、現太子之養子!” 楊齊宣今日輸了很多錢,卻以最直接的方式把一份從龍之功遞到了獨孤問俗、李史魚的面前。 這二人已是叛軍中的重要人物,哪怕心懷對百姓的悲憫,且留存著一份氣節,但若非立下大功,已很難再回到當今圣人治下。 那么,薛白這個身份正是最能讓他們腦子一熱的…… 第422章 自欺欺人 五月初,長安城。 叛軍在河北日行六十里之際,長安城依舊一片繁華的模樣,只是陰雨連綿已經持續了兩個月,城門外的道路被踩得泥濘。 從太原被調回來任京兆尹的李峴剛從城外視查歸來,身披蓑衣,策馬而行,讓人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個大唐宗室、朝廷高官。 在雨中望去,只見城門處正擁堵著,一大群衣衫襤褸的農夫正在哭喊什么,有金吾衛從城門中出來,將他們驅散。 “吁?!崩顛s勒住馬匹,吩咐道:“去看看如何回事?!?/br> 獨孤子午領命去了,過了許久方才回來,李峴則牽馬在柳樹下耐心等著。 “是鄠縣的農戶,莊稼被雨水泡壞了,不知怎地跑到長安來哭鬧?!?/br> “農戶豈有這等主見?怕是鄠縣官員知交不了今年的租庸調?!?/br> “這般做豈非官途不保?” “若有別的辦法,縣官豈敢如此?可見楊國忠逼稅之狠?!?/br> 說話間,那些哭鬧的農戶俱已被金吾衛驅走了,無助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雨幕中。 李峴其實已多次上書,奏稟雨災浸壞莊稼,懇請朝廷減免稅賦、開倉賑災,只是楊國忠與圣人說“雨水雖多,但不害稼”,此事始終沒有下文。 風雨漸大,即使穿著蓑衣,內里的衣裳也全都被浸濕了。李峴抬頭看著上方纖細的柳枝,喃喃道:“柳樹豈能遮雨啊?!?/br> “那阿郎怎還站在這避雨?” “掩耳盜鈴?!崩顛s自嘲道,“自欺欺人嘛?!?/br> 進了城,還未到京兆府,早有人候在門前,迎道:“京尹,右相請你過府一敘?!?/br> 李峴正有許多話想與楊國忠談,衣裳都顧不得換就立即前往宣陽坊楊國忠宅。到了之后,仆役見他模樣,連忙讓肥婢侍候他擦拭更衣,方才將他引入舒服的廳堂。 楊國忠非常熱情,不停稱他是“自己人”,李峴并不反駁,很快便提及雨災之事。 “若是雨災如此嚴重,御史何以不言?天下事,不是你我二人說的算的,得有章程?!?/br> 楊國忠笑著以一句話敷衍過去,反過來提起他找李峴的目的。 “你我是自己人,那我就直說了。你在太原定了楊光翙一些罪名,這不要緊,可我聽說楊光翙似乎未死,而是被你私下扣留了?” “右相為何會這般認為?”李峴故作訝然。 “有驛卒看到你帶了人犯回來,卻未移交大理寺,不是楊光翙是何人?” “不過是個叛軍俘虜,已病死了?!?/br> 楊國忠不信,挑眉道:“你私下藏著楊光翙,莫不是想收集我的罪證、謀相位?” “絕無此事?!崩顛s神色一肅,賭咒起誓沒有要取代楊國忠的意思。 楊國忠自己就是個不敬神明并且言而無信之人,根本就不相信這些話,暗忖李峴果然不老實,此事只能用一些別的手段了。 但眼下還不是與李峴撕破臉的時候,因為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安祿山。 “好,我也只是姑且一問?!睏顕倚θ轁M面,之后道:“石嶺關一戰的詳情我已稟奏圣人,奈何圣人并不信我,更信雜胡?!?/br> 說著,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須知就連雨災這種事圣人都能夠聽信他,偏在這方面唯獨輸給了安祿山,如何不忌憚? 李峴回想著,揣測道:“想必圣人是想過安祿山造反的可能,但沒能下決心相信?” “許是我們的證據不足?” “是嗎?” 李峴對這句話抱著懷疑的態度,他隱隱覺得此事不在于證據,而在于圣人的心力、以及那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局勢。 “得搜?!睏顕壹又卣Z氣,終于拋出了這場談話的目的,緩緩道:“莫忘了,雜胡在長安城還有一座東平郡王府?!?/br> “依右相之意?” “你是京兆尹,帶人去搜雜胡的府邸?!?/br> 這顯然是把李峴當槍使,若真是自己人,楊國忠就不會讓他去了。 但李峴沒有拒絕,他也想激化矛盾,揭開那塊“君臣相得”的布,看看里面是什么樣的。 *** 十王宅,太子別院。 銅鏡里映出一張觸目驚心的臉,幾道長長的疤痕從額頭直接貫到嘴唇邊。 李琮嫌惡地拿開銅鏡,轉身,到屏風外坐定。 他把時間掐得正好,李倓也是剛剛到,執禮喚道:“大伯?!?/br> “三郎來了,莫要多禮,坐吧?!?/br> 有一件事很巧,這些皇孫們并沒在堂兄弟間排行,只在親兄弟間排,否則只怕要有“李一百一十八郎”之類的稱呼,李琮收養了李瑛的兒子中正缺一個“三郎”,李倓正好也是行三,平時稱呼著,倒顯得兩人像是父子一般。 他們這陣子確實是走得很近,因為他們確實是互相需要。這種關系是微妙的,不宜與旁人言說的。倘若李琮繼位后把李倓立為儲君顯然非常不合適,他們眼下的來往更可能導致往后出現社稷動蕩,但另一方面,圣人卻是對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李琮初時不明白圣人是怎么想的,后來漸漸意識到了,這是一種制衡。李倓是一個既能幫助、又能限制東宮的最好人選。 由此,朝臣們也盡可能地不去沾惹東宮,太子在朝堂上實在沒什么存在感。 “今日長安出了一件大事?!?/br> 李倓一落座就開口說了起來,他之所以常來拜訪李琮,就是知道李琮并沒有太多的消息來源,他能幫東宮積蓄實力,也算是穩固國本,同時也是提高他自己的聲望。 “哦?何事?” “京兆尹搜查了東平郡王府?!崩顐劦溃骸安⑶艺娴恼业搅税驳撋焦唇Y朝臣謀反的證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