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7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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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控制城門?!?/br> 盧子期交代了麾下士卒,招過袁履謙,問道:“知道我入城第一件事是什么嗎?” “這便帶盧將軍去糧倉?!?/br> “錯了?!北R子期笑道:“帶我去見薛白?!?/br> 袁履謙一愣。 “怎么?”盧子期道,“你想包庇他?” “不敢?!痹闹t道:“只是不明白那豎子何德何能,讓將軍如此在意?” “他大膽的很?!北R子期語氣中泛起殺意,道:“我等討逆,說是討的楊國忠,實則討的更是薛白??梢哉f我等舉兵,就是他逼迫的?!?/br> “那豎子,確實是膽大妄為,常山郡官員都不服氣這個太守,攀著裙帶上位的面首,能有幾個本事?!?/br> “他還真有本事,我大軍南下,太行山上有人放了狼煙,看位置是土門關吧?” “是?!?/br> 盧子期道:“將軍見了,斷言必是薛白從太原來常山,走的是井陘,路過土門關時收買了守將。將軍已派吳希光率兵前往,不日便有結果?!?/br> 袁履謙眉頭一動,心知如此一來,井陘就被堵住了。 他不動聲色,親自領著盧子期往真定縣牢。 一路上的民居雖然都閉著門,卻還是有不少百姓從窗戶往外好奇地張望著,他們不知道兵禍是什么,還以為只是有官兵路過。 到了縣牢,其中陰暗、惡臭,盧子期見了,嫌惡地搖了搖頭,懶得進去,吩咐道:“帶薛白出來?!?/br> 袁履謙有些為難,道:“薛白上任時,帶了不少好手,這些人下官沒能全部拿下,如今還藏匿在城中,只怕他們會來救薛白?!?/br> “大軍就在城外,敢來最好,去把人押來!” 說罷,盧子期臉上壓不住地笑了一笑,招手讓袁履謙近前,道:“我知薛白有些勢力,豐匯行飛錢鋪嘛,我已派人去查抄了?!?/br> “盧將軍英明?!?/br> 須臾,士卒押出一人來。 這是個年輕人,身材高大,穿著紅色官袍,手腳被拷著,臉上鼻青臉腫,只能看出一雙劍眉頗有俠氣。 “這就是薛白?”盧子期未見過薛白,遂問了一句。 常山官吏們紛紛點頭。 “是,就是從城頭押下了薛太守,哦,薛白?!?/br> “不過如此?!北R子期搖了搖頭,上前一把捉起薛白的頭發,帶著譏意喚道:“小舅舅?!?/br> 喚完,他自覺有趣,哈哈大笑起來,一揮手,道:“帶走!” *** 田承嗣并未進城,依舊留在大營當中。 也許是薛白就在城中讓他有所忌憚,也許就是單純沒有必要??傊峙闪藢㈩I去開倉取糧、押解薛白,以及處置了一些小事之后,很快就要急行軍攻取洛陽。 在常山已經逗留了太久了。 “將軍?!庇谐夂虮歼M帳中,稟道:“發現半日之前,常山郡派了幾匹快馬南下了?!?/br> 田承嗣一聽,便知這必是薛白派人往洛陽報信,當即向一名將領下令道:“給我截住他們!若有一人一馬先到洛陽,提頭來見?!?/br> “喏!” 田庭琳見了道:“阿兄,恐怕是不太對?!?/br> “嗯?!碧锍兴玫溃骸把Π准饶芴崆霸谕灵T關做出布置,派信馬往洛陽報信,如何輕易就被拿下了?” “府君對薛白也非常在意,再三囑咐不可小覷了他?!?/br> “話雖如此,大軍壓境,他再詭計多端又能奈何?” 遠遠的,有“轟隆隆”的雷聲響起。 “下雨了?”田庭琳道:“恐雨中行軍不便?!?/br> 但就在下一刻,田承嗣意識到了不對,他走出大帳,在夜色中往真定城的方向看去,見到了有火光在平野上亮著。 “去看看怎么回事!” 田庭琳皺了皺眉,等不及派遣旁的將領,親率了一隊騎士出營。 奔了一段路之后,只見到前方有士卒逃散,連忙攔住,喝問道:“怎么回事?!” “盧將軍遭雷劈啦!” 顯然,盧子期燒殺搶掠的行徑,還是讓一部分良心未泯的士卒心存憂慮,以為方才的情形是天遣所致。 田庭琳叱道:“到底怎么回事?!” “盧將軍押著薛白歸營的路上,遭雷劈啦,‘轟’的一聲,一道雷炸開了,他都碎了?!?/br> 接連問了好幾個士卒,有的說是天雷,有的說是地火。待再往前,遇到那些倒在地上的傷兵,才有人說當時黑暗中竄出了一隊騎士前來劫薛白。 田庭琳大怒,四下環顧,原野黑暗,哪還有薛白的身影。 “袁履謙呢?!” “袁長史也受傷了……” 袁履謙在遇劫之初,腿上就中了一箭,摔在地上不能動彈。當時盧子期見有敵來,親自率人殺了過去,沒奔幾步,“轟”的一聲就被炸飛了,而袁履謙沒能上前,手臂也被波及血rou模糊。 “薛白呢?” “當時太黑、太混亂,沒能看清?!痹闹t道:“或被炸死了,或被劫走了?!?/br> 田庭琳又接連問了幾個士卒,事情經過大概確是如此,但卻沒人留意到當時薛白如何了,那天雷地火在黑暗中一爆開,誰還有光思管別人? “散出去追!” *** 天光漸亮,真定城又度過了動蕩不安的一夜。 鄧四娘一整夜都是縮在城墻下的草棚里睡的,夜里聽到城門處的呼喝聲幾乎就沒斷過,像是在搜捕什么人。 “報!將軍,我們查到薛白帶了幾個女眷在太守府?!?/br> “人呢?” “不見了……” 鄧四娘有時聽,有時沒聽,心里只想著要早點回到村子里找到五娃。 她們這些人被帶到真定城以后,已不像是在兵營的時候被當成俘虜,只是大家都不逃,這兵荒馬亂的時節,沒有人有勇氣再到城外,生怕又要遇到那些賊兵,下場一定不會好。 鄧四娘毫不怕死,眼看著那些賊兵因為搜捕而變得混亂,以如廁的借口走進了小樹林,四下一看,往西面竄去。 她不敢走官道,只好在灌木、荊棘中穿行,身上很快便被劃得血rou淋漓,但她更在意的是五娃在水缸里悶不悶、餓不餓。 走了小半日,快馬不停從旁邊的道路上奔過,忽然有人喝道:“什么人?!” “嗖”的幾聲,有箭矢向樹林里射來,那是一隊賊兵策馬來了,嚷道:“快報將軍,發現薛白了?!?/br> 鄧四娘蹲在地上,暗罵這些賊兵真是蠢,可他們還是劈砍著灌木向她走了過來。 “在這!” 兩個士卒沖了進來,摁住了她。 “不會是這狗娘們,他的女眷別說有多白凈了,和天仙一般?!?/br> “啖狗腸,殺了吧?!?/br> 其中一人粗暴地捏住鄧四娘的臉,看她的牙口,之后勃然大怒。 “噗?!?/br> 一支利箭射穿了這人的脖子。 同時,有個大漢撲了過來,揮刀,斬殺了另一人,動作利落,不等鄧四娘反應過來,血已灑了她一身。 她當即往灌木叢中一縮,手腳并用爬得遠些,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往外瞧去,便見到廝殺的場面。但這次吃虧的卻是那些賊兵,他們被一伙人包圍著,一個個被殺死,剩下幾人便開始求饒。 “薛太守,我們沒想造反,實在是被逼的啊?!?/br> “你們也知自己是造反?!?/br> “噗噗噗……” 地上又多了些尸體。 鄧四娘目光看去,只見那個被喚作“薛太守”的是個年輕人,英俊得分外引人注目。比起那袁長史的妥協,薛太守是殺賊兵的那個。 倉促之間留下了這個印象,她不敢停留,繼續往山林里竄去,奔向南白村。 遠處有哨聲響起,同時有了越來越多的呼喝聲。 “在那里!” “包圍他!” *** 正午時分。 叛軍先鋒大營,田承嗣的大旗依舊高高插在那里飄揚著。一道道炊煙從營地里騰起。 原本,田承嗣已下令三更造飯、五更起行,但因薛白的逃竄,他又耽誤了一天。 若在這之前,他很難想像一萬兵馬會因為一個人而滯留??勺蛞沟奶炖椎鼗鹗顾蹞p了一員大將,再加上薛白其人給他帶來的心理壓力,若沒找到薛白,他有種如鯁在喉之感,不敢直接前往洛陽。 那就晚一天吧,今日之內,必將捉住這只老鼠。 午膳被端了上來,是一盆狗rou,擺在田承嗣的案頭,他卻沒有享用,目光已經緊緊盯著地圖。 已經確認過了,薛白必然向西逃竄,意圖穿過井陘回到太原。原因非常多,比如滹沱河已經被封鎖了,比如太原是重中之重,比如薛白早在土門關有所布置。 好在,有一點薛白沒有想到,就是田承嗣已經派吳希光先去了土門關,正好封鎖了薛白西進的道路。 此時薛白再想要渡過滹沱河已經不可能了。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