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7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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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可靠?!毖Π撞⒉淮_定,踱了幾步,道:“但此事干系重大,輕忽不得?!?/br> 不需要太多的言語,高力士已明白了眼前的局面,沉吟道:“圣人不愿興師動眾,想必還是會懷柔、安撫。經過這次我亦看明白了,安祿山已有尾大不掉之勢,你要圣人下決心斷尾,難?!?/br> “懷柔、安撫不是長久之計,安祿山之所以必反,不僅是他個人的野心,而是形勢所致?!?/br> 高力士嘆息道:“你我所能做的已都做了,又能如何呢?” 薛白想了想,還想再盡些努力把李光弼安排到河東,遂再次問了此事。 高力士搖頭不已,道:“楊光翙的任命,方才楊國忠已在御前稟明了,稱楊光翙是適合懷柔安祿山的人選?!?/br> “如此重任,放一個廢物上去?!?/br> 薛白的語氣并不客氣。 他已經很不耐煩了,這感覺就像是他看到了一個房子已經起了火,指著那火苗告訴房子的主人,對方卻無動于衷,只顧閉著眼沉醉于美酒佳肴……不,這不是別人的房子,這是包括他在內的天下人的房子,那縱情聲色的所謂主人就只在乎自己。 今日來之前,薛白心里有一個想法,當時他還不確定,此時卻逐漸清晰起來。 他不想再借著楊國忠乃至李隆基的手去下這盤棋,他鄙夷這些cao縱者,寧愿自己化為棋子去到那棋盤上去。天地廣闊,居廟堂之高又能看到多少。 “我得到太原去?!毖Π椎?,“河東不能落入安祿山之手,我來阻止此事?!?/br> “你去又有何益?” “我有把握?!?/br> 高力士斟酌著,道:“我雖不知你要如何做,但你既這般說了,我信你能夠不讓安祿山竊河東。唯恐你這一去,要被他找到借口攻訐?!?/br> “顧不得那么多了,唯有幾樁事請托高將軍?!毖Π椎?,“一則,李光弼在朔方病了,已辭去朔方節度副使一職,高將軍可設法召他回朝養病,出鎮河東?!?/br> “此事我記下便是?!?/br> “二則,待高仙芝歸朝,而范陽節度使人選有變,可委派他立即出鎮范陽?!?/br> 高力士聽了,只當薛白計劃在太原斬殺了安祿山,不由驚疑。 薛白做事雷厲風行,既是做了決定,道:“此事務必要快,還勞高將軍留心河東何處有闕,貶官亦無妨,我年節前便啟程?!?/br> “圣人還念叨著上元節讓你這游冶使出些新花樣?!?/br> “此番若處置不好,往后新花樣怕是太多了?!?/br> 地方官員想調任京官,難如登天,京官想要外放地方卻是簡單。 “等著?!?/br> 高力士丟下兩個字,轉身自回了興慶殿去面圣。 李隆基還在與楊國忠議事,只是話題已由邊鎮大事轉到了上元花燈之上。 畢竟是長安城一年一度的盛會,連圣人也十分期盼。 高力士不敢打攪他們,小心翼翼地站到了圣人旁邊,端起酒壺,往杯子里斟了酒。不想,還是弄出了瑯珰聲響。 李隆基轉過頭,問道:“如何?那豎子何事要覲見?!?/br> “回圣人,老奴問過了?!备吡κ康溃骸把Π捉袢諄?,乃是想為圣人分憂的?!?/br> 這話說得十分委婉,李隆基便追問道:“如何為朕分憂?” “他想要遷官河東磨礪,盼能像安祿山一般鎮守一方?!?/br> 李隆基輕哂一聲,道:“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性情浮躁,是該多磨礪沉淀?!?/br> 他早便認為薛白并不能勝任中書舍人一職,與楊國忠說過要貶謫。當時楊國忠還想利用薛白對付政敵,一直拖著,如今彼此卻有了分歧。 想了一會兒,楊國忠回過神來,便聽李隆基問他何處有闕額。 他如今雖在選官,對河東各地的情形卻不甚了解,對答不出,正為難之際,腦子里卻想到前幾日收到的一個消息,遂道:“回稟圣人,常山郡太守裴玉書病辭了?!?/br> *** 轉眼間到了天寶十二載。 癸巳,蛇年。 這已是當今天子在位的第四十一個年頭,天下太平。 *** 元月初六,解縣,鹽湖。 鹽湖上白茫茫一片,讓人分不清是鹽還是雪。 湖邊的一座小屋中,元結正坐在爐火邊,手里拿著一份冊子在記錄著什么。 他已在解縣有些年頭了,起家官是解縣縣尉,遷縣令,一直都是圍著這鹽湖打轉。無奈何,滿縣百姓的衣食,全都系在這些鹽上。 當年上任之前,元結與薛白探討過大唐稅制的改革,已及榷鹽之法的試行。這些年他默默無聞地沉下心來,在最貼近百姓的地方,反倒有了更多的感觸。 忽然,風把窗戶吹開,“啪”的一聲響,之后有風雪灌了進來。 元結沒有起身去關窗,因為他正好看到窗外,有一隊人正從遠處往這邊來。 “縣尊,有人來看你了!猜猜是誰!” 喊話的是解縣的一個年輕人,名叫阿癸,沒有姓,就是個在鹽湖上討生活的,大字不識卻喜歡詩。僅憑一腔對詩的熱情幾年前常常湊到元結、杜甫、皇甫冉這些人當中聊幾句,他們也沒排斥阿癸,就帶著這么個目不識丁的小民談論詩詞歌賦。 元結站起身來,推門而出,問道:“是杜子美回來了嗎?!” 他在鹽湖待得太久,已把這里當成家,才有“回來”二字。 阿癸跑在雪地里,很是興奮,大喊道:“不是杜公,是另一個詩人,他的詩我也愛讀!” 喊聲傳到了后方薛白的耳中。 薛白這些年一心官場,倒沒想到自己在民間首先是個“詩人”,或可見唐人對詩的熱愛。 他轉頭看向湖面上的雪,覺得這一切甚是干凈純粹。 前方,元結已從屋子里迎了出來,大步趕到薛白面前,抻長了脖子看了一會,揉了揉眼,哈哈大笑起來。 “真是薛郎,許多年未見了!” “天寶六載覆試授官之后,便未再見到元兄了?!?/br> “高了?!痹Y伸手比劃了一下,道:“比我還高了這么多?!?/br> 他臉上是兄長般溫和的笑容,說話間拉著薛白到屋內說話。 “年節還未過,這幾日我休沐,便到此間來。鹽湖上事情多,我在此,百姓們找我方便些?!?/br> 薛白目光看去,見他臉上的皮膚黑了些、紅了些,該是被風吹的。 兩人進了屋,元結便開始張羅著弄吃的,讓阿癸再添些柴,又從屋外舀了些雪來,放在爐子里煮,下了牢丸。 不一會兒,爐水煮騰,牢丸全都浮了起來。 “給你嘗些好東西?!痹Y笑著從桌上拿下一個瓷瓶,拔開瓶封,一股酸味便彌漫開來。 薛白不由好笑,道:“才過黃河,便能嘗到山西的醋?!?/br> “我就是為了這口醋下的牢丸?!痹Y道,“六載光陰,徹底成了河中府人嘍?!?/br> 薛白問道:“六載榷鹽,元兄可有何看法?” “鹽稅是利器,卻得謹慎,慎之又慎。如何說呢?簡單說吧,比起租庸調,它可在更短的時間內收繳到更多的鹽稅,畢竟人人都要吃鹽,而租庸調卻是固定的,可你想,一旦把握不好,其禍害也就大了……” 關于這榷鹽,元結想說的還有很多,可他說話間留意到了薛白脖頸上的傷痕,道:“對了,我聽說你曾去了南詔?!?/br> “是啊,走南闖北的?!?/br> “這次闖北又是為何?”元結轉頭往外看去,只見薛白帶來的護衛竟有二十余人,正立在屋外,任風雪吹襲,個個巍然不動。 在他看來,這是朝廷重臣才有的護衛規模。他卻不知道,薛白這次把家眷也帶來了,暫時安置在解縣,今日薛白是脫離了隊伍特意過來看看他。 “外放了一個官職,常山太守?!毖Π椎?,“我與新任的河東節度副使、兼太原尹楊光翙同行,經太原往常山赴任?!?/br> “四品官?” “嗯?!?/br> 哪怕有楊國忠這樣的幸臣作為例子,薛白的升遷速度也讓元結感到夸張。 但元結卻不是只著眼于功名之人,思忖了片刻,傾身向前,道:“我聽聞王節帥病逝了,此事如何回事?” “元兄消息挺靈通的?!?/br> “這里是河東,最在意此事?!?/br> 薛白放下手中的牢丸湯,道:“今日來見元兄就是想問問,河東官場對于王忠嗣、安祿山的態度?!?/br> “此事我不算了解,但運鹽的商販時常會說些北面的消息。王節帥被調離之時,委任韓休琳為留后,韓休琳做事四平八穩,卻少了些魄力,鎮不住那些驕兵悍將?!?/br> 元結說著,拿起了一些瓜果,在桌案上擺開,邊擺邊道:“安祿山對河北將領的拉攏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是雁門關,這是關外依附大唐的各個部落,皆被拉攏了,連我這個河東道最南的解縣令都知道,雁門關以北安祿山才是實質上的河東節度使……” 第402章 雁門老將行 天寶十二載,元月。 上元節已經過了,長安城想必又是繁華滿目。而在雁門郡,天地間還是一片白雪皚皚。 有雁鳴聲劃破長空。 春來,南雁北飛,口銜蘆葉,飛到雁門山時開始在空中不斷盤旋,直到口中的蘆葉落下,方才飛過。因此景象,有了“雁門山者,雁飛出其間”之說。 與雁門山對峙的一座山名為隆山,兩山相夾,巖壁峭拔,中有一路,盤旋崎嶇。 絕頂之上,一座雄偉的關城屹立著,正是有著“天下第一關”之稱的雁門關。 是日,有一男子裹著胡裘,從南邊趕馬行向雁門。他渾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眼,眼角有深深的皺紋,眼神中有著飽經世事留下的滄桑與透徹,當離那雄偉的雁門關漸近,他開口吟起詩來。 “高山代郡東接燕,雁門胡人家近邊?!?/br> “解放胡鷹逐塞鳥,能將代馬獵秋田?!?/br> “山頭野火寒多燒,雨里孤峰濕作煙?!?/br> “聞道遼西無斗戰,時時醉向酒家眠?!?/br> 詩聲高亢,傳到了關城之上,有守卒從墻垛上探出頭來,喊道:“來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