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6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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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威武?!?/br> 其實這一箭射得并不遠,李延寵就在朱雀門十余步開外,從城頭上一箭射中其背,軍中許多人都能做到,只是旁人怕傷到了高力士,不敢射箭。 只說李隆基自己,年輕時比這更威武的時候多了,偏是他在豐偉的功業上躺得太久,年老勁衰,愈在意也愈需要這樣的吹捧。 在一片歌功頌德之聲中,人群中的角落里,卻有人心里犯了嘀咕。 娜蘭貞原本已被獻俘的威嚴場面震懾,此時卻在心里暗譏地想道:“這么近的距離射中很難嗎?” 那邊,楊齊宣愣了一會,反應過來,馬上就去找楊國忠。 “右相?!?/br> 楊國忠正準備去處置方才的意外,聽得呼喚回頭看來,疑惑了一會兒,認出了楊齊宣,道:“你這模樣,慶功宴就不要去了,有損官儀?!?/br> “右相,是薛白打了我,他方才還與李延寵私下密語……” 楊國忠不耐煩聽這些。 他是不學無術、浪蕩無行,但用人之道還是會的。楊齊宣是個庸才,也只有在對付李林甫這件事上能起到作用;而薛白卻是手段不凡,是接下來對付安祿山的有用人選。 “聽我說,這是為你好?!睏顕宜鞌堖^楊齊宣的肩,拍了拍,打斷其說話,道:“若讓圣人見了你這個樣子,壞的是你的前程?!?/br> “可,我被打成這樣,依唐律,毆官者是要重罰的?!?/br> “你滿身是傷,是吸取圣人的元氣嗎?”楊國忠叱道,“圣人不會見你的?!?/br> 說罷,他徑直走掉了,留下楊齊宣站在那發懵。 隨著李林甫謀逆案定下來,楊齊宣也意識到了,他的利用價值正在迅速降低……那,接下來該怎么辦?既已豎了薛白這個情敵,不能坐以待斃。 毫無頭緒地想了一會,周圍人來人往,忽然有人喚了他一句。 “楊郎?” 楊齊宣回過頭,首先聞到了一股惡息撲面而來,氣味隱隱還有些熟悉。 他退后一步,仰了仰頭,方才把目光落在了對方身上,頓時大為詫異,驚呼道:“雞舌瘟?!” 站在他面前那個笑咪咪的官員,竟是吉溫。 “不是,我是說吉……吉溫兄?”楊齊宣連忙找補了一句,又忍不住問道:“你沒有死嗎?” 數年未見,吉溫的氣勢竟是強了不少,臉上掛著傲視旁人的笑容,道:“我只是被貶官外放,不是問罪抄斬了?!?/br> “當時我以為你必死無疑了?!?/br> “不錯,我也那般以為?!奔獪卣f著,目光落在了遠處的薛白身上。 楊齊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薛白已站起身,正在與高力士說話,并未留意到他們。 這一眼之間,兩人已有了共同的立場。 “吉溫兄,你升官了嗎?這是如何做到的?” 吉溫目光打量著楊齊宣,含笑不語。此時已有兩名范陽軍士卒趕了過來,執禮道:“吉判官,圣人詔見你,要問俘虜奚王的詳情?!?/br> “這就去?!?/br> 吉溫似有深意地向楊齊宣點了點頭,轉身趕向城頭,接受圣人的召見。 離開長安已有五年了,此番再走進皇城,不禁心潮起伏,他下定決心,絕不會讓任何人再將他趕出長安。 他從袖子里拿出兩片母丁香,含在嘴里,登上石階,在李隆基面前行了一禮。 “臣吉溫,請圣人安康。圣人天威遠播、四夷歸服,臣為圣人賀?!?/br> 想比于從前,他更會說話了。也許是從安祿山身上學的,懂得說什么能夠哄得圣人高興了。 行了禮,還沒得到恩準繼續開口,他情不自禁又贊了一句。 “今日圣人一箭斃奚王,臣嘆服?!?/br> 李隆基原本有些不悅,范陽軍押解李延寵入京,卻能讓李延寵裝作奄奄一息的模樣給騙了,險些傷了高力士的性命,有心詰問。 方才聽了人們的贊頌,再加上吉溫這一句話,他卻開始覺得這場意外并不是壞事,雖沒能羞辱李延寵,但一箭斃奚王反而更漲了天子的威望,往后史書上也要記上一筆。 李隆基遂指了指孫孝哲,向吉溫道:“孫孝哲嘴笨,稱范陽軍中諸事由你來打理,那便由你來說說,安祿山是如何俘獲了李延寵?” “范陽軍擊敗了契丹大軍之后,安府君回師途中,發現奚部還未得到消息,并未警覺。遂不顧于傷病,急行軍八百里,奇襲了李延寵的大營……” 吉溫雖然口臭,口才卻比孫孝哲要好得多。先是大概說了一句之后,又說了許多的細節以及奚地的風土人情。 末了,他激動起來,道:“臣過去曾犯下大錯,貶遷遼東,所幸,安府君并未嫌棄臣,任用臣繼續為圣人效忠。此番,臣于遼東苦寒之地,見到了邊鎮健兒的忠勇,深受感染,也深感慚愧?!?/br> 李隆基卻不記得吉溫當年犯的是什么錯了,遂問了一句。 吉溫遲疑著,答道:“有人指責臣,雇兇殺人?!?/br> 李隆基依然不記得是何事,只是想起了與薛白有關,當時似乎是楊玉環為薛白說了幾句話,使他對吉溫心生不悅。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再看,吉溫就順眼得多了。 “不必慚愧,你做得很好?!崩盥』斓溃骸百p?!?/br> “臣斗膽?!奔獪剡B忙道:“想向圣人請賞?!?/br> “說?!崩盥』趾浪?,道:“你是有功之臣,想要什么賞賜,只管與朕說?!?/br> “臣自小在關中長大,不耐遼東寒冷,懇請圣人能賜臣回長安?!?/br> “準了?!?/br> 李隆基十分大氣,手一揮就給了吉溫一個官職。 *** 李延寵已經死了,接著,閣羅鳳被斬首示眾。 隨著一聲令下,大刀斬下,一顆人頭滾落在地上。獻俘典禮便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但人頭一掛起,也就無甚好看的了,百姓紛紛散去。 楊齊宣特意在城門處等著吉溫,但等了許久,卻沒再見到吉溫出來。 他遂找人詢問,才得知吉溫也隨圣人去赴慶功宴了。而他身為五品重臣,竟連赴宴的資格都沒有。 這夜回到府中,楊齊宣獨自躺在榻上翻來覆去,不時感到臉上隱隱作痛,恨不能狠狠報復薛白,并搶回李季蘭、李騰空。想到后來,他憂慮地嘆了一口氣,心知楊國忠是靠不住的,豎此大敵,往后也不知如何是好。 夢里,又聞到了一股濃郁的口臭味。 等到次日,楊齊宣傷勢依舊沒好,好在是皮外傷,他還是能打起精神來,為前途奔走。然而,真正阻止他到衙署視事的原因,是薛白這個中書舍人今日開始到中書門下省任事了,他害怕去了又被薛白打一頓。 他只好派侍從去中書門下省打探,卻得到了一個消息。 “阿郎,今日那邊都在說一件事,好像是,吉溫也被任命為諫議大夫了?!?/br> “貶我了?!”楊齊宣大為驚恐,暗道薛白的手段竟如此可怕,顫聲道:“我被貶到何處了?!” “未貶阿郎。阿郎,諫議大夫,該不止有一人吧?” “我當然知道!” 楊齊宣坐在那咬著指甲,待把兩只手的指甲都咬得見rou了,隱隱作痛,他終于下定了一個決心,吩咐道:“給我遞張拜帖,我要去見吉溫?!?/br> 他算是看明白了,真正能得圣心者,唯有安祿山。尤其是昨日獻俘之后,圣人對安祿山的倚重與喜愛就更多了。 帶著這般心思,楊齊宣一路去了范陽進奏院。 各地節度使都有在長安設立進奏院,以傳遞信件、打探消息,這其中,范陽進奏院是最大,也是人數最多的。安祿山對長安之關心,為節度使之首。 每日,范陽進奏院都會派人到皇城、宮城之外,花錢向官吏們打探朝廷最新的邸報乃至公文,整理之后,快馬送往范陽。 楊齊宣到達之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忙碌的場面。 他深吸一口氣,感到了振奮。認為自己這次終究是找對人了,眼前這才是真正在做事的樣子。 “我來找吉溫兄?”他向一個雜役問道。 “楊大夫來了,小人領你過去,這邊請?!?/br> 就連此間接人待物的態度,都讓楊齊宣感到一陣暖心。步入范陽進奏院,只見屋宇鱗次櫛比,如迷宮一般。 吉溫的舊宅早已被抄沒了,這次他才回長安,暫時便住在此間,忙著交代他在范陽軍中的差事。 “吉兄!”楊齊宣遠遠見了,快步趕上,十分熱情。 吉溫就沒那么熱情了,手指拈起一枚母丁香,隨手要含到嘴里,想了想,卻是重新放下,淡淡道:“今日前來,何事?” 楊齊宣走得太快,迅速趕到了吉溫面前,頓時便聞到一股惡臭。 他恍了恍神,提醒自己萬不能表現出嫌惡之意,遂擠出了笑容,道:“我與吉兄多年未見,想好好談談?!?/br> “好啊?!?/br> 吉溫放下手中的差事,邀楊齊宣在榻上對坐,兩人之間僅隔著一張矮案,案上擺著酒壺。 “飲杯酒吧?!?/br> 吉溫斟了酒,身子向前傾,道:“我還沒問你,你這一臉的傷是怎么回事?” 這個距離,楊齊宣只覺臭得不能呼吸。心想,怪不得說雞舌瘟最擅長酷刑,這就已經是酷刑了。 他又不敢往后仰,反而還往前傾了傾,道:“皆拜薛白所賜啊,他打我?!?/br> “為何?” “因為,”楊齊宣想了想,確實沒旁的理由,遂道:“我與他,是情敵?!?/br> 吉溫聽得好笑,問道:“他勾搭了李十一娘?” “不是?!睏铨R宣搖頭,不知從何說起,干脆拐彎抹腳地道:“是玉真觀的兩個女冠,季蘭子、騰空子?!?/br> “哈?” 吉溫的笑容這才變得更真實起來,眼神中帶著詫異之色,問道:“你與薛白,在爭這兩個女人?爭風吃醋,他因此打了你?” “正是如此?!睏铨R宣屏息應道。 他已經受不了了,遂不愿再與吉溫閑卿,把話題引向正事,沉吟著,開了口。 “這次再見到吉兄,我真懷念當年我們共事的日子。如今李家這棵大樹倒了,吉兄已找到良木而棲,我卻還在經受風雨?!?/br> 吉溫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之后,他觀察著楊齊宣,見楊齊宣發呆了數息之后,也張開口,打了個哈欠。 他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在安府君幕下任事,確實是良禽擇木而棲……”